作者:竹浅
可是他总觉得老师不喜他。
他的名字是老师取的,顾离顾离,听着是好听,可是谁会给自己喜爱的孩子取一个“离”字?
他莫不是厌烦自己,希望自己早早离开吗?
况且明明他学的是师兄弟里最好的,可是老师还是没有传授自己更为高深的知识。老师总说再等等再等等,可是他等到有人将玄法第五层学成,他依旧没有得到学习的许可。
为什么?!
顾离很骄傲,骄傲到自负,同时也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他不知道,老师到底是哪里看不上自己,明明他学什么都是最快最好的。
因为不甘,因为骄傲,所以他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上了擂台。
然后,被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一腔骄傲尽数被击垮。
他自从下了擂台就被囚禁了起来,他一言不发,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冉苍的怒火与疑心。
冉苍原本是怀疑他生了不臣之心的。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再想逃避,也最终被送到了占星台。
被送到了老师、他最不想看到的人面前。
他想证明自己给老师看,可是他搞砸了。
最不想让谁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偏偏被谁看到了。
他垂着头,皇上与老师的交谈声听得很清晰。
“国师,你教的好学生啊!”
冉苍冷笑着,重重将被子放到了桌子上。
他这一路的憋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圣上恕罪,您的信我看过了,这次是小离做的莽撞了。”
很平和的声音,让人想起山间潺潺的流水。
“国师,朕一直信你,也放心由着你来自行教导学徒。因为信你,所以连选都没有选,就随意抽了一个,却发生了这种事!”
“臣有罪。”
听见簌簌的声音,是衣服摩擦。
顾离不抬头也能想到,这是国师向冉苍行了一礼。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收紧。
自己这件事做的莽撞了,正好撞在了冉苍的气头上,若是老师流露出对自己一丝的不在意,自己这条命,都会交代在这里。
他明明这么恨这个人,最后却还要他来救自己的命。
真是讽刺。
“国师,你说,朕到底哪里对不起占星台?如今竟然如此,朕惶恐啊。”
窸窸窣窣衣襟摩挲的声音更大,显然是行礼更重。
顾离的指甲扎进掌心,生疼。
国师在穹国的地位有多高呢?高到无可取代。
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是江湖骗子,而是真的能观星占月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以一己之力动全国躲避自然祸患。
没有人知道国师的年纪,但所有人都知道,先皇昏庸,若没有国师的支撑,恐怕等不到冉苍,穹国就先亡了。
国师见皇上是可以不跪拜的,冉苍桀骜自负如此,见到国师也要行上一礼。
面对太上皇也不过如此。
然而今天,为了他,国师、他的老师,向着皇上弯了腰。
他低着头,脸上的神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想站起来指着冉苍,说这些都是老子干的,和我老师没干系,你冲着我来,可是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让自己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不出声音。
他知道,若是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动作,老师的礼就白行了。
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力。
冉苍没有多加为难国师。
毕竟国徒还没有学成,而国师现在无可取代,撕破了脸对谁都不好。
他冉苍最受不得有什么脱离他的掌控,他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看到国师的臣服。
留下一些聊胜于无的恩赐,又说了一些假惺惺的话,冉苍终于走了,占星台恢复了以往的安静,顾离垂着头跪在地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里有一团火,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小离。”
有人轻声叫他,那流水一样的声音,依旧是平和的,温柔的,好像刚刚的狂风暴雨不存在,泉水依旧是泉水,小溪依旧是小溪,不紧不慢,不争不抢。
他抬起头来,看见他在月光下回头看过来。
国师的年纪一直是一个谜,看着外貌,说他二十岁也可以,三十岁也可以,四十岁也可以,他的外貌已经超出了年龄的限制,已经穿破了时间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