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洗猫匠人
因此,在得到太傅项长卿和中书令虞泽忠的支持后,刘珩夺取东宫正位的最大阻碍表面上是我的父亲,而最大的困难,也许根本就是父皇。
这招釜底抽薪的做法,击败了最大的政敌,还使得父皇不得不停止对梁王一派的暗中支持,恐怕只有刘珩,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在案/件彻查清楚之前,我并不能确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到底如何,不清楚刘珩在其中到底扮演了怎么的角色,起到了多大的作用,我只知道,我害怕见到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
父亲的案子被曝出后,燕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除了玖娘和我的贴身丫鬟茯苓,见了我都像见瘟疫一般。我从权臣的女儿,变成罪臣的女儿,一旦父亲罪名落实,我这个王妃的位置定然是保不住了,只怕,活命都难。
南宫夫人的喜悦写在脸上。每次见我,虽然温声细语,面露微笑,但言语间总不乏讥讽,这种感觉我并不陌生,好像夫人讽刺我和我姨娘。虽然有时我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也不愿细细思索,但我知道,她应该是恨我的。
我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刘珩,对他到底是有所期待的,我多么想他面对面亲口告诉我,他与父亲的案子无关,是虞大人做的,甚至只要告诉我,相信我的父亲是冤枉的,我便不会如此地失魂落魄,不知所措。
可是,令我感到无比寒心的事,父亲被大理寺带走审讯之后十几日的时间,刘珩曾经数次归家,都直接到了南宫夫人的房/中,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倒也好,由于刘珩对我的无视,使得我有了一些可自/由活动的空间,我让茯苓找出从前的衣服,两人仍扮作上/京的书生,逃出府外去打探风声。
在长庆楼,我请了几个对政事淘淘不绝的人吃酒,旁敲侧击加刻意引导,终于从这群人口中得知,我的父亲涉及此案关系重大,不仅仅是因为皇宫刺客中混入他现在的部下,还由于当年关西定王起兵谋反那件事,我追问当年那件事的细微处,这几人却三缄其口,只不停地说,崔家完了,崔家的势力这次一定会被政敌连根拔起。
我有好多的疑问想要问崔嵬,自从父皇遇刺后金吾卫加强了对上/京的日夜巡防,倒是时常能见到佩剑的金吾卫禁军绕城而过,可我又不能直接冲上去抓/住士兵叫人家带路。心中正焦急难当,忽然被人叫住了我。
“大小姐?”我见崔嵬的部下,有过多面之缘的兵曹参军事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原来今日他当值。
“真的是你!大小姐,我……”
兵曹参军事嘱咐手下继续巡查,跟我躲到避人处说话。
人多眼杂,我长话短说,“崔嵬呢?”
这兵曹参军事是崔嵬的亲信,他们这群武官我是知道的,可以为了自己的上级军官豁出性命,这个人我最是熟悉,是个耿直老实的人,就是这么一个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耿直汉子,对着我竟然抹起了眼泪,我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满脸委屈,便安慰他道:“不要怕,崔家现在出了事,好多人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把腰杆子挺直。即便崔家从此便不行了,也连累不到你们头上,崔嵬知道你对他有这份心就够了!”
兵曹参军事抹了一把脸,带着哭腔说道:“大小姐,我见了你就像见了亲人一样,你别笑话我……”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见他如此,我的心揪在了一起,说不出的难受。
一直躲在我身后的茯苓见到他哭,也小声啜泣起来。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冲上去对着兵曹参军事高声问道:“我家大公子到底怎么了,你莫要再哭了!”
“崔将军今日在宫里当值,真真是受尽了羞辱。涉及到圣上的案子原本金吾卫是要过问的,就因为大理寺查到了崔家老爷头上,崔将军主动回避,那群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叫嚣着崔将军不配在皇宫,会给圣上造成危险,逼/迫将军引咎辞官。太后寿宴那天,崔将军为了护圣上险些丧命,大小姐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太欺负人了!”
言罢又呜呜呜地嚎哭起来。
我心中慌了起来,墙倒众人推,崔嵬这边已经是这般光景,崔家这场浩/劫只怕难以避免。我定了定神,拍拍兵曹参军事的肩膀道:“别哭,莫叫那些人瞧去了拍手称快。我父亲的判/决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三五日间,大理寺断案极速。”
还来得及,我又问道:“崔嵬什么时候出宫巡查?”
“三日之后。”
“三日后,未时,能不能带崔将军到长庆楼见我。”
他立直身子,目光笃定地同我说道:“如不能把崔将军带到大小姐身边,小子提头来见。”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出逃
平地起波澜不过如此。刘珩对我无情也就罢了,如果对我的家人出手,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玖娘虽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仆,但我从不将她视同街上寻常的女性长者,她是敬仁王皇后在世的时候就带着小皇子的,因此在女流之辈中也颇有见识。
连日来,她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让我在心目中不得不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我相信玖娘说得话,不管是处于她在王府的下人中听到的风声,还是她按照人生经验对局势做出的预判,都可能是最终的结果。
玖娘不断在我耳边念叨,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刘珩对我心存夫妻恩情,不必过于担心……崔家对我本就不好,官宦人家的女儿一旦嫁人都是泼出去的水,自保尚难,不必再把本家放在心上……大萧株连之罪不及女眷和十四岁以下的幼童,就算崔家遭遇了天大的祸患,我还有燕王……
“我还有刘珩?”我苦笑着,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玖娘不懂我的心,我会担忧,愤怒,恐惧,甚至心存退意,并非是因为心中没有刘珩,而是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我心中有了一席之地,紧接着,我心中的天平会不断往他的方向倾斜。
太后寿宴那晚他帮我接住刺客的一剑,我心中想的是,如果他不能醒来,那我也绝不会活着。我被崔家像赶一只流浪狗一样轰出门来,是他衣衫单薄在月色中孑然而立等我回燕王府,在我崩溃大哭的时候拥我入怀。
可是一心只想着夺取太子之位的人是他,和南宫夫人欢声笑语的人也是他,只怕别人用了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只是逢场作戏,便骗去我此生的不得安宁。
而我,却不可能再与他逢场作戏,放下情意,没有了心,才能在家族灾难的元凶面前如同一具空壳那般活着。
而此刻的我,只想要逃。
仔细看看这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都带着他的气息,曾经刘珩骂我的时候最喜欢说的那句话,燕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一样东西不是我的,这半句是对的,后面那句却不对,属于他的东西里面并不包括我。
前人的戏文里,有一个番邦郡主为了一个多情浪荡的中原男子,抛弃家国父兄,以及中原人最在乎的夫妻名分,誓死相随左右,却始终不能得到这个男子的全部真心,最终被背弃却无怨无悔。这幕戏曾在上京的坊间风行一时,郡主的形象在欣月楼丰仪奴的唱演下鲜活动人,闺阁中的少女多以番邦郡主为情无悔为效,葫芦依样,做出多少令人唏嘘的事。
这写戏文的,一看便是个男人,这郡主看似比中原女子更加率性,为了爱情可以放下自尊,实则被当成了一件不可以有其他感情的物品。
比起靠着刘珩的三分真意苟活,不如带着我的自尊离开。
我打开陪嫁的箱子,收拾了几件从家带来的衣物,换上男装,打算离开这个我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我有些舍不得一点金,但我此番出行,前路未知,自身活命尚且难保,把它留在王府,还有玖娘可以喂养它。
茯苓是跟我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女,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抛下她一个人留在燕王府。
所幸刘珩并没有加强守卫对我的看管,为了帮玖娘免于责罚,昨晚我叫茯苓悄悄在她的晚饭里放了蒙汗药,收拾妥当后便翻墙逃了出去。
大街上人烟稀少,兵曹参军事一个人顶着大日头在约定的地点等着我,我的心开始慌了起来,未等我开口,茯苓已经冲了上去,摇着他咆哮:“我家大公子呢,不是说带不到他提头来见吗……”
我拉开茯苓,“别急,你慢慢说。”
兵曹参军事脱了甲胄,只穿了便服,谨慎地打量了周围,便小心翼翼地跟我们说道:“跟我来。”
我再三嘱咐茯苓给我闭紧嘴巴,不可以多话,然后跟着他来了一间小小的茶坊。一进门,茯苓就像被踩了脖子的鸭子一样撕心裂肺地冲上前去喊了一声,“大公子!”我和兵曹参军事对视一眼,各自的眼中都写着无奈。
崔嵬轻衣博带,做一个书生装扮,板正地坐在桌前,放下茶碗,定定地看着我们,倒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气魄。
上一篇:成了死对头的“未婚妻”后
下一篇:重生之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