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洗猫匠人
其余的二人也在追问。
那于公子吃的不紧不慢,说话的语气也是缓缓的,“如今朝中有三大派系,其一是中书令虞泽忠,也是上官公子令尊的顶头上司,因为虞贵妃受宠,中书省又大权在握,虞大人门下党羽众多,是能左右朝纲的人物。其二吗,就是太傅项长卿,项老位列三公,虽说没什么实权,却是几位皇子的老师,圣上面上对他也是十分敬重的。其三,就是九门提督崔文弼。”
“姑娘,说咱们家呢。”茯苓忽然对我说话,我忙拦住她,“嘘,别插嘴!”
姓于的公子并未听到这边的动静,继续侃侃而谈道“崔文弼当年镇0压关西定王叛乱有功,现护卫京畿城防,部下又多是军中大将,谁都不敢开罪。”
于公子夹了中间的一口蟹肉,“项老对燕王偏爱有加,如若推举,作为主力不在话下。”将筷子对准左边的蟹肉笑道,“虞大人嘛,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凡事不观望到最后,是问不出半句话的,见不到鱼儿不撒网,得不了好处不出手的主儿。”喝了一口温酒,又将筷子对准右侧的蟹肉笑道,“关键在这,崔文弼倒是把自己的闺女许配给了燕王,可惜是个庶女,已经很明显了,这是还记挂这当年那件事呢,莫说是要协助,只怕别人推举燕王,还要拦上一拦,我见金吾将军崔嵬和梁王刘昶走得很近,崔文弼敢这么玩儿,可就有意思了,搞不好再把虞大人拉过来,燕王那势在必得的一番劲头,可就全付之东流咯!”
我听得心惊肉跳,筷子都拿不稳了,当年那件事,不知指得是何事,刘珩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不知和父亲有什么过节,不过,如果父亲拦着他争夺太子之位,是得不了半点好处的,因为我看过上一世的结局,刘珩一定能夺得东宫正位。
那边的上官公子拦住于公子,叫他小声说话,似乎发现了周围许多人竖着耳朵在听。
我心情不好,连紫苏鱼都吃不出味道,让茯苓把银子留在桌上,便想走人。
忽然身后一声巨响,一张桌子被掀翻了,器皿餐食溅了一地,我只顾着听这四个公子讲话,没留意到身后,竟有人在吵架。
只见一个醉汉脸上印着巴掌印,嘴里不干不净地指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叫骂, “不识抬举,知道老0子是谁吗,摸一摸小0脸蛋怎么了,还敢打老0子。”这醉汉就是前日欣月楼外唐突我的流氓,原来专好这口,不知对着哪家的公子伸了毒手,没讨到便宜反而挨了打。
茯苓拉着我的袖子想要快点离开,我对她笑了笑说,“不怕。”便走上前去,对那醉汉说道:“喂,登徒子,你是不是又皮紧了,可还认得我?要不要报官啊?那日揍你的兄弟可快来了。”
那醉汉看了看我,终于“哦”了一声,“是你!”一边叫骂着“他奶奶的”,一边往踉跄着逃跑了。
这一地的狼藉,真是看得人心烦意乱,我又让茯苓拿出一些银子,对店家喊道:“小二,这些钱拿去收拾收拾场子,以后不要什么肮脏东西都放进来。”
回头看那青衫的书生,惊得我下巴差点掉下来。
只见他湛蓝的眼睛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或许是方才被人唐突有些气恼,一片晕红从脸颊泛到耳后,直蔓延到锁骨,丰神如玉,是个文文弱弱透着些妖冶的美少年。我认出了他是谁,“你是丰宜——”
他打断我,“在下范思源,多谢姑娘相助。”他是那欣月楼的西域伶人丰宜奴。
莫说是那醉汉,便是我看了,也要忍一忍鼻血,“没想到你不扮女装的时候如此英俊。”
“姑娘的男装也甚是潇洒。”
他一眼就看出了我女扮男装,人挺机灵,汉话讲得又好,我一下子就对他感兴趣起来。
我压低声音,小声说道:“那我们互相保密。”
“好,”他大概也不想暴露身份,朗声道:“为表谢意,我请公子喝一杯。”
范思源叫店家拿来了他存放在这里的两只夜光玉盅,往盅里斟满了鲜红的酒,浓郁的酒香夹杂着果子的香甜气。
“是葡萄酒?”
他笑着点了点头。
茯苓吓得躲在我身后,凑到我耳边说道:“姑娘还是别喝了,像血一样的,我瞅着怕极了。”
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捂着肚子安慰茯苓:“这是好东西,寻常人家再也见不到的。”
我举起酒盅一饮而尽,从喉头到腹内都感到一阵温热,眼眶也有些润润的。
范思源见我饮得豪爽,也欢喜起来,拿出琵琶,一边弹奏一边用清脆的嗓音唱念:“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然后是我听不懂的回鹘语,虽然听不懂歌词,却被曲调的九曲回肠高昂悲怆所感染,大概是深沉的思乡小调,只觉喉头被什么哽住,我的眼眶更加热热的。
范思源告诉我,他的艺名是丰宜奴,维语的名字叫胡咄葛富尔寒,富尔汗的发音很接近我们汉人的“范”姓,思源是时时刻刻不忘故土的意思。
范思源有一个时时刻刻眷恋思念的故土,而我,却切切实实地被父亲当成一颗弃子抛弃了。
萧国的贵0族男子也都精通音律和舞蹈,方才还在一旁议论政事四个公子,也都凑过来和我们一同歌唱舞蹈。
我直消遣到夜色来临,才被茯苓搀扶着回到王府。
崔府的儿女都善饮,每当父亲打了胜仗回来,我们都会举家庆祝,酒宴是少不了的。不过崔嵬常常告诉我饮酒的忌讳,比如空腹不要饮酒,愁云密布时不要借酒消愁,会醉人。
小时候从没体会过什么愁绪,哪里听得进这番话,今日胃里翻江倒海,额头疼得如炸裂时,才记起崔嵬的话。
玖娘去给我准备醒酒汤,却已于事无补,刘珩在睡房等着我。
这可就稀奇了,昨日要不是崔嵬多管闲事,刘珩根本不会回府,他常常彻夜不归,说是留在宫中商议政事。
父皇年事已高,大皇子,也就是前太子,英年早逝,二皇子早已成年,便已就藩,剩下的几个皇子年纪尚小,父皇舍不得几个小儿子,没让他们离京就藩。皇子们成婚之前都住在宫里,刘珩搬到燕王府,也才一年,对他来说,皇宫更像家吧,毕竟那个地方住着他的父皇,还有他爱的人。
我心中委屈,头痛欲裂,只记得刘珩坐在寝榻,满脸怒容,目光迫人,然后我的思绪便开始混乱。
耳边刘珩和玖娘说着说着些什么,我沉沉地睡了过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那些支离破碎的前世记忆汹涌而来,夜晚的城楼风声凛冽,闪电凄厉地划破夜空,我躺在刘珩怀里,他身后的那些人的影像并不清晰,我只看到刘珩,他又露出那个痛楚的表情,我的心中无限怨愤,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来,急得我胸口一阵燥热,不尽的委屈随着眼角滚落的泪水喷薄而出。
“刘珩,我头疼,我头好疼!”这句话该是像梦中的呓语般喊出来的,我陷入了梦魇,睡梦中不知是茯苓还是玖娘,不住地揉我的额角,剧烈的头痛缓解了一些。
梦里的场景换到了宫殿上,彼时的刘珩已是太子的华服加身,只是身形比从前清减了许多,他面容清癯俊秀,剑眉入鬓,鼻梁英挺,凤目炯炯,越发有皇室的威严了,我走上前去,扯住了刘珩的领子,痛苦地问他:“你真的想要我死吗?”
这个场景曾无数出现在我的梦中,大概是问出这个问题时心绪过于激烈,每次等不到回答我便醒来。也许是醉酒的缘故,今日我并未惊醒,刘珩紧紧握住我手腕,我吃痛松开他衣领,“放开我。”
他并没有松手,拉着我的手放在他腰间,我有些无措,手指用力扣住他的皮带,皮带上镶嵌的红宝石硌得我手掌酸麻,他忽然抱紧我,力量之大害得我呼吸都急促起来,那张俊朗的脸离得我越来越近,薄唇微启,我想听清他的回答,便踮起脚尖凑近他。
刘珩却并没有说话,他温热的鼻息已经喷到我脸上,我浑身颤抖着,被惊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也不用这么近吧,你现在小声讲我也能听到,就在他的嘴唇快要触碰到我嘴角的一刹那,我忽地惊醒。
睁开眼睛,就看到刘珩放大的瞳孔,他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第4章 第四章 击鞠
人从梦魇中惊醒,最怕的就是现实和梦境重合。
我惊叫了一声,吓得刘珩跳了起来。就梁王府的排场而言,这寝榻又宽又高,也算是不小了,刘珩直接撞在横梁上,可见他跳得有多高。
只见他额头红了一片,然后以肉0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了一个大包,“你叫什么!”他痛得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我才要问。
上一篇:成了死对头的“未婚妻”后
下一篇:重生之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