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菊长大人
关于祁野那日的行踪、之后他的下场众说纷纭。
有说那天他是从殡仪馆直接赶到火场的,追悼会上众人把他猝不及防的神情看在眼里,祁野不可能是幕后黑手;
有说那天他知道自己中奖后并没有很惊讶,反而冷静得令人害怕,赶到火场的行为指不定也是贼喊捉贼,连带着一道儿中奖也是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
……
关于祁野是不是幕后boss的猜想在各社交平台上被讨论到烂,几乎每天都能在微博热搜上看到他的名字,但没有一个人能把他策划这场锦鲤杀人的动机说明白,他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
而且还差点把自己折了进去。
祁野的个人微博因此粉丝数暴涨,两天之内破了千万,可之后再没人登录过这个微博账号。
据说,祁野被这场火烧成了植物人。
那日除了唯一一个遇难者是许照外,还有一个被担架抬走的伤者,那个人正是从火场中被挖出来的祁野。
祁野被送到医院后直接进行了抢救,命是暂时保住了,但一直没醒过来。
当日媒体浩浩荡荡的采访车一路跟到医院,最后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许家派出江湖人士拦下,记者们只抓拍到了赶往医院的憔悴中年男子、和眼睛都哭肿的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
除了他俩,祁野似乎再没有亲人了。
而且后续报道中有提到过,这对宁姓父子和祁野也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没采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记者们不肯罢休,几乎将医院附近两条街的旅馆都订满了,守在祁野病床前的宁叔叔从没想到自家孩子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宁叔叔还因为祁野的事,辞去了常年奔走外地的工作,几日几夜守在病床边。
他平日里不说什么,但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从没对他撒过娇的孩子很心疼也很心酸。
祁野就是太懂事了,什么都不肯同他说,什么情绪都藏得好好的,懂事到不近人情。
当宁叔叔正焦头烂额准备筹钱支付高额的医药费时,发现已经有人抢先一步付掉了,他查了很久,才知道是许家人付的。
许眠说,这是之前祁野在他这打工还没付的钱,之前欠了他几十万,现在正好一点点用医药费抵消。
事情的真相如何,宁叔叔不可能知道,许眠为了让他安心还认认真真的伪造了自己拖欠工资的字据。
而宁叔叔也戴上老花镜,认认真真的去确认。
好在他不懂,真信了。
而那群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记者,到底还是抓到了些能吸睛的八卦。
有人采访到当时在火场附近的围观人员,那人说当时他不怕死趁乱溜进火场废墟,清清楚楚的看到西南边有个人影从废墟中走了出来,除了衣衫被火烧得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裹了层黑灰看不清原本面容外,身上似乎并没有被烧得重伤的迹象。
那个人脚步踉跄但是始终没倒,他在被大雪覆盖的灰烬里朝一个男子跪下,似乎在恳切又哀伤的乞求对方什么…
被采访者说,因为那夜雪很大,把周遭照得明晃晃的,所以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了——
那个站着的男子,轮廓有点像许沉风。
这个报道一出来,还没来得及窜上热搜,就被许家花大价钱压了下来。
后来一旦有再次窜起的苗头,就出现该男子疑似流窜精神病人的报道,渐渐的没人相信这个都市传说一般的‘真相’。
许沉风看着慢慢平息的舆论风向,对一旁昏迷不醒的祁野苦笑:“这交易真他娘不值,骗了你一顿跪,就爽了那么一下,可把老子亏惨了,最大的宝贝都给了你。”
新年已经过完了,天气开始渐渐回暖,医院外翻飞的雪渐渐融化成淅淅沥沥的春雨,许沉风看着玻璃窗上凝结又滑落的水珠自语:“你在那个世界,遇上的是有血有肉的祁野,还是已经化作厉鬼帅气又可爱的黑黑呢?”
许沉风对着灰沉沉的天幕感叹,无论如何,真令人羡慕啊。
很多很多年前,在许沉风还很小的时候,一场大病让他跌入诡异的梦境,梦境中,他阴差阳错穿越了世界线,遇到了那个在万千修罗中浴血而战的祁黑黑。
那会儿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被吓得屁滚尿流哇哇直哭,几个恶鬼把他按在地上要拆他的骨吃他的肉,他叫得嗓子都哑了,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梦魇里。
是那个狂傲不羁笑起来好看又吓人的鬼,轻而易举把按住他的鬼都吃了,魂线一拔放嘴里一吸,什么凶神恶煞通通乖乖的往生去了。
那个鬼走近他,将他像小鸡一样拎起,笑出一口大白眼:“哪来的白白嫩嫩的小屁孩?这里是地狱,不是死人就是鬼的,快滚回家去。”
幼年的许沉风被那个满脸是血的笑震慑住了,他忽然一哆嗦,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猝不及防面对美、面对命中注定时的强烈生理反应,他脱口而出的只有一个字:“糖。”
祁黑黑挑眉,奇怪的看向瑟瑟发抖的孩子:“糖?你找错地方了吧?”
“哥哥,我要糖。”
“不是哥哥,是恶灵,”祁黑黑低低骂了声,摸摸索索老半天才从兜里掏出一颗皱巴巴的糖塞到许沉风手里:“拿着,赶紧回家。”
他知道,这孩子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只是一时梦魇误闯了他所在的‘地狱’。
孩子眨巴着眼睛,祁黑黑把他放了下来:“你拿着我给的糖,自己找路出去,我可没闲工夫带你。”
“……”
“拿着我的糖,就没人敢找你麻烦了,去吧。”
梦魇醒来,许沉风出了一身汗,那颗糖还拽在手里,可惜玻璃糖纸里包裹着的是一颗小石头,还是最普通不过的、路上随处可见的小灰石子。
那哥哥,不对,是那恶灵,骗他呢。
自那以后,许沉风只喜欢鬼不喜欢人,他这个怪癖好御灵界人人皆知,可背后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晓得。
而他一直很宝贝的那颗石子糖,就在暴风雪那夜,恋恋不舍的给了朝他跪下的祁野。
他不过是提了一句,如果是祁野本人的话,拿着这颗石子,说不定能到黑黑的世界把他带回来。
然后那被火烧坏脑子的家伙就当场下跪了。
其实就算不跪,他也会给他的啊。
真是的...怪难为情的...
让他平白占了这个便宜。
诶真爽。
许沉风暗自得意呢。
……
大雨下了一夜也没有要停下的迹象,黑黑浑身是伤的躺在泥水里,而满地的积水早他的血被染成了红色。
他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长时间被雨水浸的还是失血过多虚的,他想抬手擦一擦,可现在的他就连抬手的气力都没有。
他不敢发出半点声息,周围都是御灵界能人大佬的埋伏,他被困于此不能轻举妄动,而事实上他也没力气再妄动什么。
只能静静的等宁骁的救援,只能静静的骗过自己对方没有叛变,只能静静的、用现在这种难堪狼狈的姿态变凉变僵硬。
黑黑已经知道自己活不到天亮了,可他宁可在这里耗死,也不愿被别人的刀剑夺走最后一口气。
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苍白的脸不争气的垂在泥水里,沙子灌进口中又臭又咸,还有强烈的血腥味。
恍惚间他感觉有人走近,踏着泥水,他挣扎着睁开裂开半条眼缝,一双熟悉的球鞋映入眼帘。
很熟悉,但他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而且他已经看不清了。
那人继续走近,近到黑黑能清晰的嗅到他身上烟味儿,这种烟味并非烟草的气息,更像是刚从火场走出来的、浓烈刺鼻的燃烧味儿,即使滂沱大雨也没办法冲淡。
这人是来杀我的吗?
我不想被杀,我宁可自己死。
但是我不能选择了。
那人停在了他的上方,似乎蹲了下来。
密密麻麻的雨点一瞬间消失了,可淅淅沥沥的声音还在,透过雨水的声响,他分辨出那人在窸窸窣窣的找什么。
似乎很着急很着急。
他似乎找到了,黑黑有挣扎着看了眼,没看清那人的脸,却看到了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子。
所以真的是要杀了他吧。
黑黑已经放弃了。
可那把刀子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而是划破了那个人的手,血水溢出,合着不断滴落的雨水一起,手指渗着鲜血被送入他的口中。
这个满是腥甜的滋味,很熟悉。
第62章 陌生人
黑黑的喉结滑了滑,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吞咽对方的血。
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怎么的, 他竟然觉得嘴里的血腥味异常甜美, 甜到他忍不住咬上对方的伤口。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蹦出一个词:久旱逢甘霖。
简直像一个被困沙漠即将渴死的人尝到一口清冷的井水, 舒服得就连身上的疼痛都消失了。
很奇怪, 他明明不是什么喜欢喝人血的怪物, 从前也没有过饮血的怪癖,究竟什么时候染上这恶心的毛病?
而且这个人血的滋味, 熟悉到令他恐怖。
对方看他喝得急, 似低低的笑了笑, 还抬手为他擦掉淌落脸颊的雨水, 动作温和又小心:“没事了, 埋伏附近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这个人的手指是滚烫的,和黑黑因失血过多、又长时间泡在泥水里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黑黑甚至被那一下的触碰烫得轻微一哆嗦。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了。
应该说,从他母亲过世后就再没有过。
被骤然这般对待,黑黑有点不习惯,若放在平时他早推开对方了, 可现如今的他什么也做不到。
甚至任那人将他背在背后。
“喂…?”黑黑挣扎了一下, 实际上只是嘴唇轻微的动了动, 没发出半点声音。
而对方却似读懂了他的困惑:“带你去避避雨。”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 也可能是这夜雨声太大,把他的话语浸得温和又柔软。
黑黑不得不伏在他的背上, 刚开始还警惕的挣着一丝清明。
虽然对方说埋伏者已经被‘清理’干净,但黑黑心里是不大信的,就凭他一个人, 怎么可能办到呢?
而且他也没必要为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罪御灵界各大佬吧?会不会是在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