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铃鹿
席和光想到等会儿两人就能见面,白琰还会专门来给他辅导功课,心里就不禁有点高兴。
白琰正在宿舍里面吃饭。
他吃的是最便宜的那一份饭。就是一个大纸碗,菜盖在饭上,统共只要三块钱。有的时候,食堂还会推出纯素菜盖饭,那就只要一块五。
不仅仅是他,他们宿舍基本都吃的这样的饭菜。因为这个饭就在食堂一楼,是四中两个食堂中最火爆的窗口,往往排的长队能拐好几个弯。
毕竟四中是公立学校,每年都要出省状元,市状元,校长同时还在教育局里挂职,每年政府的补贴都非常足。
不仅仅是这样的盖饭,就是旁边窗口的小炒,素的诸如土豆丝,麻婆豆腐,连菜带饭四块钱一份,荤的排骨藕汤,小炒肉之类的六块钱一份。
二楼的套餐,三楼的炒菜,都非常便宜,单价不会超过十块。
白琰匆匆把饭菜吃完,就准备收拾东西去教学楼。
这会儿时间很早,才不过十二点二十。宿舍里就只有他和小胖,还有大钟三个人在,其他人都没回来。
一旁的小胖点的小炒,看见他吃的这么快,有些瞠目结舌:“白琰,你咋吃这么快?”
他看着舍友一路进出倒垃圾,从开水瓶中灌开水,又问:“你中午不回来啦?”
白琰买饭的时候,顺便在食堂后面打了水拎回来,确实没有什么要做的了,因此点点头。
小胖心想他半个月没上课,估计是要补前面的课程,也不多纠结,笑道:“那你去吧。我估计席和光也在那呢,你要是前面有啥落下的课程,可以问问他。听说他成绩可好了,当初中考的时候进咱们学校是第二名,理化生成绩是第一呢。”
白琰收拾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来:“他理化生成绩很好?”
白琰望过来,面上神色平静,眼睛黑幽幽的深不见底。
小胖不知道对方脸上的神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吓人,他先是愣了一下,才接着道:“是,是啊,我是这样听说的。难道不是这样?”
说到这里,小胖想了想,说:“不过光凭这个还真说不好,说不定人家中考超常发挥了。就比如说我吧,要我说那个英语最头疼了,回回考试我都连蒙带猜。但是中考成绩一下来,你还别说,连我爹妈都没想到,所有科目中,嘿,我英语分最高!”
白琰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抓着那一大瓶水,出宿舍门去了。
火热的阳光几乎要把路上的水泥都给烤化了,运动场上的塑胶都被晒出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
白琰贴着运动场边缘,在大树荫下行走,面无表情。
他是单亲家庭,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因为这个,白琰从小就被别人另眼相待。尤其是小时候,小孩子嘴上没门,总有种近乎天真的残忍。不少人总说肯定是白琰不听话,他爸爸才不要他的,这样的人,他们不要和他一起玩。
甚至刚见面的时候景云也这样说过,不过对方刚说了一句,就被对方的家长打得鬼哭狼嚎,从此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
那个时候白琰经常哭,后来听得多了,眼泪也流干了,每次就只是默默走掉。而随着年纪的增长,人也慢慢学会了伪装。在知道他是单亲家庭后,虽然有的人嘴上没有说出来,但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后来上初中的时候,他成绩好。很多人收敛起异样的目光,经常问他题目之类的,但却都被白琰听到过对方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面对这些,白琰都已经习惯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行动上默默疏远。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不能忍受席和光也是这样的人。甚至在听到席和光有可能欺骗自己的时候,白琰就觉得心中又愤怒又难受。
他想问清楚。
席和光正坐在教室里。
外面的蝉鸣声不绝于耳,阳光热烈地燃烧着。抬头远眺,就能透过教室的另一边窗户看到运动场上刺眼的阳光,根据过往的经历就能想象到塑胶跑道的热烫程度。
教室里的空调轻声运转着。
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的炎热。
席和光把一个方形的小饭盒打开放在桌上,里面装的是葡萄。葡萄一颗一颗地挨挨挤挤在一起,紫的发黑,又大又圆,胖乎乎的很可爱。
这是张姨给他带过来的,胖胖的张姨简直把席和光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絮絮叨叨地嘱咐他,让他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要多喝水,多吃水果。
现在时间还早,十二点刚下课,现在才十二点半。
席和光捻起一个葡萄慢吞吞地剥皮吃。
从运动场上一路走过来,白琰后背都汗湿完了。他背后汗津津的,衣服黏在身上,使得他心里的烦躁又加重了一些。
直到他上了楼梯,转过弯,穿过走廊,看见坐在窗边的席和光。
少年人穿着宽大的蓝白色校服,显得他整个人更瘦了。他正在慢吞吞地剥着葡萄皮,一双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葡萄,细白的手指有些笨拙地撕着上面紫色的外皮。
少年撕了半天,每次撕皮都只能撕掉一点点,后面的带不下来。他的神色很懊恼,最后好像等不及了,直接就把还带皮的葡萄塞进嘴巴里。
色泽浅淡的嘴唇上沾了点水光,最后吐出两颗葡萄籽来。他吃完这一颗还深深叹了一口气,仿佛吃的很累了一样,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一双眼睛猝不及防地抬起来,就和窗玻璃外边的白琰一下对上了目光。
然后,白琰就清晰地看到,席和光黑亮的眼睛里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他刚开始睁圆了眼睛,好像被吓到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淡色的嘴角扬起,少年人眉眼弯弯的,一只手还扶在了窗玻璃上,嘴巴动了动,看唇形像是在催促他进去。
那只手又细又白,手指也是细长的,一点肉也没有。
白琰一言不发地撇开目光,推开教室的门,走了两步,坐到了席和光旁边的位置上。
少年人把方形的塑料小盒从桌面上推到他面前:“你要吃吗?还挺甜的。”
这葡萄很胖,皮上挂着水珠,跟一个个胖娃娃似的,看着特别讨喜。
白琰没动,而是转过头问:“你哪道物理题不会?”
席和光愣了一下,随即把小方盒收回来,然后把今天早上做的笔记拿出来,摊开放在他和白琰之间,虚心求教:“就是这一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