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拆字不闻
老嬷嬷说:“后来那位庶长子救下其生母后,便带着生母跑出了伯府,欲要敲响鸣冤鼓,状告昌平伯夫人。”
当时皇帝并不在京都,作为伯府庶长子的白恪将要敲下鸣冤鼓时,就被贪生怕死,又不能忍受儿子遭此大难的生母李氏拦了下来。
鸣冤鼓没敲成,白恪又不愿回到昌平伯府那个腌臜地方,只怕何氏又发疯,将他母子二人弄死。
白恪彼时也知晓了何氏嫡子得天花去世的消息,他知道生母不是个心善的,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逼问了李氏到底有没有在何氏嫡子身边做手脚。
李氏自从去年失了宠爱,又接二连三倒了大霉后就消了那些闹腾的心思,况且白恪这两年正值科考苦读,若是儿子能考取功名,她日后未尝不会比何氏还要风光,就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在府里嫡子身边做手脚呢?
李氏哭着脸跟白恪发毒誓保证自己绝对没有陷害伯府嫡子,白恪便姑且信了生母,顾不得伯府规矩,用自己抄书赚来的一笔银钱,给李氏置办了一个僻静小院住了进去。
李氏虽只是一个姨娘,但多年来都是受人伺候的主,乍一住到那院子里,看什么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白恪说,既然他带自己跑了出来,就万万不能在这时候回去昌平伯府,李氏一想到何氏叫人压着她往井边投时的场景,浑身发冷,于是固然牢骚众多,也忍了下去。
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白恪用抄书赚钱维持着娘俩的生计,清清苦苦地过了一阵子,李氏终于忍无可忍,觉得京城这般大,自己改投换面出门一趟也不太像是会被立马认出来的样子,于是趁白恪出门给人送书时,一个人偷偷顺着记忆,去到了顾家门口。
按着李氏想法,昌平伯府她们娘俩是一时回不去了,可回不去昌平伯府,却还有一个顾府在啊。白雨薇虽是出嫁了,可如今也是顾家的贵妾,她这做娘的如今遇上了困难,白雨薇这做女儿怎么着也得帮帮她才是。
可等到她去了顾家,才想起自己身份不能暴露,于是登门顾府时,顾家门仆问李氏是个什么身份,李氏便只随口说了句:“我是你们白姨娘的……姨母,你前去跟她说,她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那顾家门仆原先看李氏模样打扮跟气质都不似平民百姓,还陪着笑脸,可以一听是府上贵妾的亲戚,脸上立马就落了笑,通传时的脚步都懒散了不少。
李氏一边暗骂这顾家门仆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面挺直了身子。
通传过后来接李氏的是个黄毛小丫头,看着容貌普通,人也不是多机灵的,李氏跟她旁敲侧击着女儿在这顾府上过的好不好,那黄毛丫头也说的含含糊糊,叫李氏格外嫌弃。
“这院子不错。”李氏进了白雨薇在的院子第一反应就是跟自己在昌平伯府上的小院作对比,对比过后发现这院子跟自己那处一样精致,便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姑爷对我们雨薇还是爱护的。”
黄毛小丫头闻言,挠了挠头发,不发一言。
待两人进了主院,李氏眼看院中没几个丫鬟伺候,先一步发现了不对,而等她后一步看到形容枯槁的女儿,不免大惊失色道:“我可怜的薇儿,你怎么变得这般憔悴?!”
白雨薇搓着尚未睡醒的眼睛撩起帘子,脑子里还在想着自己何时多出来了个姨母,可乍见自己生母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还以为是看花了眼:“……姨娘?”
“嘘。”李氏快一步上前捂住白雨薇的嘴,转头看向带她进来的那个黄毛丫头,看到对方退在院门边没进来,便大声哭着说,“我的儿呀,姨母不过是一年未曾来看你,你如今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啊?!”
白雨薇心头一愣,听李氏自称着“姨母”,很快也反应过来,与她抱头痛哭道:“姨母,薇儿难过呀!”
两人在院子里哭了会儿,白雨薇便带着李氏回到了屋内。她屋里没有伺候的奴婢,连茶水都是昨日倒凉了没有清出去的,李氏看私下无人,几乎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娘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看看你,怎么就变成了眼下这幅模样!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白雨薇垂了眼,哭诉道:“姨娘骂我便是了!左右是女儿没有能耐,不仅留不住儿子,现在甚至连顾郎也留不住了!”
李氏打量着白雨薇蜡黄的脸色跟水肿般发胖的身材,颤抖着手说:“你说说,你生个孩子,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样?!生完胖就算了,这孩子都快一岁了吧,你怎么……”
白雨薇哭得更伤心了:“我不知道,我明明已经吃的很少了,可是这身上的肉就是掉不下去!姨娘,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呀。”
李氏几乎气到窒息,却不得不说:“罢了罢了,我知道几幅方子,你找纸笔来,好好记下,按着方子上吃,不能断。”
白雨薇哭声一顿,连忙讨好的笑起来:“姨娘,我这便去拿。”
待李氏写下那几幅方子,白雨薇便宝贝似地将方子收了起来,她身边只剩下黄毛丫头一个奴婢,只能打发她去给自己抓药。
黄毛丫头是个笨傻的,白雨薇交代了半天才听懂,拿上银钱出了顾府。
李氏羡慕地看着黄毛丫头手里攥着的银锭子,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她正了面色,不去看女儿清苦的面容,只跟倒豆子一样,把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全抱怨跟愤愤地说给白雨薇听,白雨薇听着,突然道:“娘,嫡母没了弟弟,那府上岂不就只剩白恪一个庶子了?”
李氏点头,气愤道:“没错!何氏就是妒忌他儿子没我儿子好命,竟想要把我跟恪儿弄死!这个恶毒的贱人!”
白雨薇眼底闪过光,握起李氏的手道:“姨娘如今怎么打算?白恪眼下可是伯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难道姨娘就因为怕了何氏,要白恪放弃那个位置吗?”
李氏苦着脸说:“你弟弟是个有骨气,想要参加科举入仕,他说伯府太过腌臜,早从根子上烂掉了,不想与伯府同流合污,我这做娘的又能如何?”
白雨薇笑笑说:“弟弟有想法归有想法,可他终究只是个年轻人,少年意气罢了。他说伯府腌臜,又岂知官场毅然,那官场上倒处都是捧高踩低的,若是没有家族庇佑,只看那些平民出身的仕子,又有几个混出名堂的?眼下他正要参加科考,娘劝与不劝都且作罢,只是等弟弟考完,您还是需要跟他细细掰扯掰扯看的……弟弟懂事,相必到时候不会不懂其中的道理。”
李氏闻言一怔,忙说:“你说得对,回头娘再跟你弟弟说说。”
白雨薇点头,松开李氏的手,又进屋取了个小包袱出来,低声道:“眼下女儿不受夫君宠爱,实在拿不出太多银两,这些是女儿先前攒下的家当,娘莫要嫌少。”
李氏打开包袱,掂了掂重量,犹豫一番,疑惑道:“你出嫁时娘给你的那千两银子,只剩这些了?”
白雨薇抿唇道:“女儿不受宠,吃穿用度维持麻烦,都是烧银子的地方。”
李氏道:“那也不至于只剩这么点儿?”怕是连一百两都没有?!
白雨薇垂眸不语。
李氏想到她这女儿拿钱交给那黄毛小丫头去买药时的大方劲儿,一出手就是十两的银子,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可正待她想质问一句,“你把钱都给了娘,那后面的减肉用的药要怎么办”时,白雨薇便又红了眼,搂住李氏的胳膊,扑在李氏怀里哭诉:“娘,女儿是真的难过……女儿看着自己亲生的儿子竟然对着白意那个贱人喊小爹,女儿就恨不得上去撕了白意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这便就会喊人了?”李氏被白雨薇转移了注意力,惊诧着问。
白雨薇委委屈屈说:“会喊了,只是喊得不太清楚,那孩子一有什么情况,白意便总爱来女儿面前故意炫耀一番。”
李氏又道:“那孩子可是受顾少爷跟顾老夫人顾老爷的宠爱?”
“那孩子是个长在糖堆里的,家里嫡系的孙辈只此他一个独苗苗,顾老爷跟顾老夫人又有哪里不爱的?就连顾郎,也因着孩子,喜欢歇在那个小贱人的屋子里,如今是一月里都难想起来看我一眼了。”白雨薇哀哀戚戚地说,“女儿在顾府就仿佛是个隐形人般,她们都拦着我不让我去看我的孩子,就连顾老夫人也防着我。”
李氏却没她那般不看好,而是说:“白意是个双儿,本就几乎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若是顾老夫人她们真将那孩子当做嫡孙看待,对你反而是件好事。”
白雨薇不解:“姨娘何出此言?”
李氏便说:“那孩子虽被白意包养了过去,可他是从你肚皮里生出来的这件事定是无法抹去的,他既是被当做顾府嫡孙养大,那顾府老夫人之类绝对不会故意将他养歪了去,若是养出个性情好的,那等他大了,知道自己的生母竟是被这般对待,那你且看他是对你好还是不好?”
白雨薇生气道:“姨娘说的这些女儿也未尝没想过,可要等那孩子长大,还不知要过十几年,这么久的时间,女儿难道就要这般凄凉地忍受过去吗?况且,如今顾府内白意独大,他眼下是故意拿孩子来气我以前辱他欺他,可等他过了这股劲儿,发现再怎样欺辱我都觉得没趣了,便是为着越来越大的孩子,姨娘以为他真的还能容得下我?”
李氏定定看着白雨薇,哀叹一声道:“你为何要顾忌他?姨娘以前教你的东西,你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