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包不吃肉
但他仍无不娇媚却又狠毒地说:“我不信这邪。”
墨燃:“……”
“墨公子,我赌了,我偏生看不惯你过得比我好。”
几许沉默,墨燃忽然也狠了,他盯着容九的脸:“我不跟你赌。容九,这个人我是一定要救的,你非要这么玩,我跟你玩命。”
容九仰起头,目光灼灼,忽而蛇蝎般把手贴上墨燃胸膛:“他是你的谁?跟你相好多久了?有我久吗?他在床上,有我好吗?是花样玩的更多,还是叫的更好听?”他顿了顿,睫毛悠然垂落,“墨公子,你不是会替人玩命的那种痴情主,你这人心底是没情意的,瞒不过我。”
话音未落,脸颊被墨燃狠狠捏上。
墨燃将他拎开,漆黑的眉目竖着,眸中跃动着焰火:“从前没有心,现在有了。”
容九猛地抬眼,对上他的面庞,忽然发现这个人是炽热的,甚至有些陌生。
人好像还是那个嬉笑怒骂的墨微雨,魂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像是被这样的墨燃烫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想转身跑走,却被对方死死掐住。
“还有。”墨燃说,“我与他……从今而后,清清白白,我敬他爱他,不存妄念。你莫要辱他。”
他说着,这才把容九一推,容九撞在柱上,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甚至也没有仔细琢磨这个“从今而后,清清白白”是怎样古怪的表达。若是他神智清明时,是定能琢磨出其中的微妙的。
从今清白,就是说,曾经不清不楚,有情有色。
但容九没琢磨过来。
“他不是你的……不是你的……”
墨燃道:“不是,他是我师尊。”
容九便不吭声了,只是他这样的人,总能从字里行间嗅出些细微极了的情谊来,那种情谊墨燃自己或许都没有发觉,但容九却闻得到。
他几乎能确定,墨燃是爱画像上的那个人的,这念头让根本得不到任何爱恋的他,不禁生出一股苦涩的妒意。
最是风流墨公子,也会为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豁了命要去救。
他忽然想,如果当初对墨公子真心一些,掏的是真肺腑,那墨燃会不会……也为自己露出些纯澈的真情来?
然而他还来不及想完,就听墨燃复又开了口,声音又狠又冷,不似玩笑:“容九,我最后问一遍他在哪里,你若还是不知道。我是修道的人,该怎么样下药或是施法蛊惑一个人的心智,还是清楚的。你信不信我豁出去自己去见鬼王。”
这下容九是彻底惊呆了:“你……”
“我为非作歹了一辈子,现在我想好好来过。但要是没人成全我,我便还是那个墨微雨。”他轻声说,“容九,你想清楚了,我是不怕死的,也不怕魂飞魄散。你要这么绝,什么我都做得出。”
两人便都没再说话了。
只是目光相对,刚毅的碰上怨憎的。执着的碰上不甘的。烫的碰上冷了。
而后容九眼里的冰化了,他几乎是在墨燃这样燎原的逼视下,颓然败下阵来。他的妒恨很深,墨燃的执念也不浅,两相对峙,他不会是踏仙帝君的对手。
容九面如死灰,即便胭脂花娇艳,也盖不住一脸枯槁,如断壁残垣。
“你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份上?”
“他待我最好,我却拿他当最恨的人来欺负。我欠他的。”
“……”
“我确实,没有见过这个人。”半晌之后,容九轻声道,但见墨燃神情,又慢慢补上一句,“我没有骗你。但是,新捉来的鬼都关在东边最大的那个殿里。一人一个窄小的房间,和笼子没什么两样,上着锁。有戒严卫在来回巡逻。你去那边,应当能找得到。”
墨燃哪里还能再等,他转身就要往夜色里奔。容九怔楞地立在原处看着,不知是怎样的苦涩情绪涌上心坎儿,他忽然无法遏制地朝着墨燃的背影喊起来:“墨微雨,你——你想好好来过了?谁能好好来过!咱们都是污泥里头浸过的人!谁都不能好好再来过!”
“墨微雨!你瞧着,我容九就是要过好日子,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卖身卖肉卖了魂魄我整个人都烂掉,我也要穿金戴银!你瞧着吧!你以为你脏到骨子里擦一擦嘴角就能把腥味擦掉了?你想得美!你从你的良,我做我的娼,看谁日子能过得好啊!墨微雨!”
他嚷着,直到墨燃的背影都瞧不见了,他才忽然抬手,猛地捂住脸,蹲下来哽咽道。
“凭什么你能重来啊,凭什么你这么烂的人,也有人待你好啊……凭什么……”
第113章 师尊被囚
东边第一大院,果然如容九所言,上下三层,每层都是房间挨着房间,虽然场子最大,但也最为脏乱,院口一棵老树颓唐,上头栖息着无数死鸦,每个乌鸦嘴里都衔着一颗眼珠,滴溜溜地疯狂打转,扫视着四下的异状。
两小队阴兵在来回穿梭着,踢踢踏踏,看守着准备献给四鬼王的“贡品”们。
墨燃侧身隐在拐弯后面,一边算着这些鬼怪行进的路,一边打量宫室的死角。
那些格子般的小房间都亮着灯,里面时不时传来鬼魂的哭泣声、轻叹声,呕哑嘲哳汇集在一起,夜幕里犹如亘古传来的颂吟,令人毛发倒竖,不寒而栗。
这里头的房间粗略算来有三百多间,下头的巡逻每一盏茶就重复一轮,他绝无可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内就轻而易举寻到楚晚宁,更何况每层楼梯口还立着个鬼守卫,持着碎魂鞭,脖上挂着戒严哨。
墨燃暗自焦灼,这时候,忽见远处独自行来一个鬼,他腰间悬着黑底红字的令牌,穿着和那些守卫制式相同的衣裳。墨燃往暗处隐了隐,看着他从自己跟前走去,到了阶梯口。
那鬼与杵在阶梯边的守卫点了点头。夜晚很是岑静,于是墨燃轻而易举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七哥,你换老三的岗来啦?”
“嗯。你也快了。”
“我还得再待一会儿,人还没来呢。等他来了我就歇息去。”
换岗的阴兵转到楼上去了,一楼的那个守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打哈欠,继续守在风里。
见他们如此交接,墨燃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个有些涉险的主意……
远处传来了三两声梆子响,笃笃笃。
枝头乌鸦“哇——哇——”地喊了两声,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动。
守着入口的看守清醒过来,四下张望,瞧见薄薄夜雾里,缓步行来一个人影。
离得近了,发觉是个他从没瞧见过的青年,守卫愈发警惕。
“什么人?”
“来换岗的。”那人说道。
红云飘过,露出天幕里一轮月色,照亮他的脸,好一个俊俏的鬼侍卫。
可他五官挺拔周正,眉梢眼角尽是天生有情,这个来换岗的“鬼”,不是墨燃又是谁?
他也不知哪儿弄来一件阴兵的甲胄,披在身上,腰间黑红相间的令牌不住晃荡,戒严哨挂在胸前,散发着寒凉银光。
守卫说:“以前没见过你。”
“新来的。”
守卫将信将疑地伸出手:“牌子?”
墨燃将牌子解了,递给他。脸上八风不动,内心却已绷到了极点。
所幸那守卫将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没觉察出哪里不对,便也懒得再管,拍拍他的肩道:“那后半宿靠你,我回家去了。”
“前辈好走。”
这声前辈叫的舒坦,那鬼怪嘎嘎怪笑两声,摆了摆手:“好小子,再会、再会。”
“哎……前辈,等一下!”
“怎么啦?”那守卫回头。
墨燃笑了笑,很是自然地问了句:“这批贡品里,有几个姓楚的呀?”
鬼守卫有些提防:“你问这个做什么?”
“帮顺风楼的楚先生问一问。”墨燃道,“他有个远方亲戚,说是也下来了。但顺风楼却找不到他,不知是不是在这里。”
果然楚洵的名声还是有些震慑的,守卫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二楼:“最靠里头的那三间,关的三个都是姓楚的。你可以去看看。”
墨燃笑逐颜开道:“多谢前辈指点了。”
“不客气。”前辈十分蠢笨,“应该的。”
那守卫说完,哼着小曲儿悠闲地走了,路过角落时,他并没有发现本该来与自己换岗的真正同僚早已被禁缚咒捆着,丢到了阴沟里。那可怜鬼浑身铠甲都被扒光,露个薄薄单衣,满目愤怒,奈何嘴巴被堵了个彻底,竟是哼也哼不出来,只能干生闷气。
墨燃并不放心容九,虽说那些落选了的“贡品”被成了群地关在偏殿,也没人看管,只在外面施了禁咒结界,但保不好有阴兵巡逻。以容九对自己的厌恶,到时候必然会将自己的行踪捅出去。
事不宜迟,必须速战速决。
墨燃原地站了一会儿,等来回走动的那一波兵卒过去,便立刻闪身直奔二楼,二楼也站着一个守卫,横过□□拦住墨燃。
“站住,干什么的?”
“我是今天新来换岗的,在一楼。”
那守卫拧着眉头:“那你就在一楼待着,跑到我这一层来做什么?”
墨燃还是抬了楚洵来当敲门砖,岂料这个守卫非但不买他的帐,反而厉声道:“即便是顺风楼的楚先生又怎样?只要进了行宫,就都归了四王所有。他要是想救自己亲戚,自个儿找四王说去。我可不揽这事儿!”
墨燃暗自叫苦,心道这个家伙比楼下那位可机灵多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也没非要今日就把他带走。但我总得看一看我有没有找错人吧?”
“这还不好办?你跟我说了名字,我帮你查。你又何必要进去。”
“……”墨燃觉得焦躁万分,压捺着怒火,说道,“楚晚宁。他叫楚晚宁。”
守卫本来是要拿名册查的,一听这三个字,却反倒把名册放落了。
墨燃见他如此,心中陡然生起一簇不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守卫冷笑着反问,而后道,“你还真是新来的不知天高地厚。四王今日来行宫赏玩美人,早已看中了这位楚仙君。若不是此人头七未过,三魂还未聚全,不能带到地狱四层去,只怕今天晚上他就要被献与鬼王。你跟我要他?你说有什么问题。”
墨燃听到一半时就已脸色铁青,等守卫说完,半天才道:“四鬼王看中他了?”
“怎么?”
“……没怎么。那就算了,叨扰。”墨燃无不阴沉地转过身,往楼下走了两步,然后在对方未及反应过来时,神武见鬼已凝于掌心,猛然翻身勒住守卫的脖颈!
红光刺目,一闪而过。
所谓神武,能伤鬼能杀神,那守卫只来得及瞧见眼前猩红色柳叶翻飞,听到这个新来的青年无不愤恨地说了句:“你还真当老子不敢和鬼王抢人!”便瞬息神消智散,昏迷在地。
墨燃抬手施法,将他捆严实了,嘴也给封上,踢到一边,便急不可耐地朝走道尽头跑去。
尽头三间,每间都是楚姓孤魂。
但墨燃不知为什么,仿佛心中有所感应一般,甚至自己都没有细觉究竟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异感,他就砰地推开了门,因为跑得太急,微微喘着气,在第二间小阁前站定。
他喘息着,一缕细碎的墨色长发垂落在眼前,他忘了去拂开,只定定瞧着里面——
容九说的不错。
这是个与兽笼差不多大小的单间,四壁凄清,一切都是死一般的灰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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