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第133章

作者:肉包不吃肉 标签: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唯里头的那个人,显得很温暖,像茫茫冷白里的火焰。

  并不是每个“贡品”都是被锁缚着的,至少楚晚宁没有。或许因为他已经被四王看上,守卫不敢得罪,在他房间的地上甚至还铺着雪白的兽皮毛毡,厚实柔软,犹如隆冬里的一场新雪。

  楚晚宁躺在毡子上睡熟。这个人看似杀伐果敢,其实内心总有些不安宁,睡着的时候这一点最明显,他总习惯蜷着身子,把自己缩的很小。

  好像在给自己取暖,又好像怕占了谁的空处,薄薄的人,显得有些可怜。

  这个魂魄和人魂不一样,脸上没有血污,清俊英挺。身上的衣衫也换了,穿的是一件晚霞般织锦灿烂的红色绸裳,宽袍,大袖,盘龙飞凤,金蝶漫舞。

  墨燃几乎是踉跄着上前,在他身边跪落,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楚晚宁的脸。

  “晚宁……”

  脱口而出的不是师尊,而是前世他最后一段时光,惯于唤他的那两个字。

  仇恨血海,入骨缠绵。

  楚晚宁被他抱起,昏沉沉的,良久才醒。

  睁开眼睛,却瞧见自己靠在墨燃怀里,眼前那张青年稚气未脱的脸,何曾有过如此关切。他觉得这或许是梦,于是眉头紧蹙,半晌叹了口气,复又把眼帘合上。

  “师尊!”

  耳边有人唤他。

  这回唤的不是晚宁了。

  “师尊!师尊!”

  楚晚宁蓦地睁开凤目,面色虽然未有多变,但指尖却出卖了他,微微颤抖起来。

  下一刻,墨燃就捉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又是哭又是笑,明明如此英俊的五官,却在情切之下变得那样狼狈、失态。

  “师尊。”他哽咽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了,只会不住重复,“师尊……”

  楚晚宁被他紧紧抱着,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就觉得不妥,于是挣开墨燃,起身瞪着他。

  怔愣良久,一语不发。

  忽然怒极。

  墨燃未曾反应,楚晚宁的手便抽走了,而后反手一巴掌抽在了墨燃脸上,黑眉怒竖,剑拔弩张。

  “混账,你怎么也死了?!”

  墨燃张了张嘴,正想解释,却忽然瞧见朦胧月色下,楚晚宁怒意虽盛,但长睫毛下的那双眼睛却是隐忍的,悲伤的,似乎有不甘,似乎还有一碰就碎的无边水色。他骂完之后,便紧咬着下唇,要把那些让他觉得屈辱、觉得丢人的哽咽都死锁住。

  有的人破了个口子,就恨不得五花大绑让全天下知道他受了伤。

  但有的人心高气傲,那些委屈苦痛,纵使会扎得满喉咙鲜血,也要生生吞落,不与人说。

  他不说,墨燃从前也就不知道。

  如今知道了,只觉得很心疼。

  他想去抱楚晚宁。

  但楚晚宁推开他,沙哑地:“滚。”

  楚晚宁侧过脸,一层冷硬覆去万重心伤。

  “你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师尊……”

  “滚出去。”楚晚宁把脸侧得更偏了,“你我师徒情谊已断,我玉衡座下,不收盛年夭亡的废物。”

  盛年夭亡……

  墨燃原本难过,听他这么一本正经地斥责自己,忽然觉得心头一暖,似有春水汩汩流出。他拿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而后覆到眼睛上,忍不住又是苦甜,又是酸涩地笑了。

  楚晚宁听到他轻笑声,更是大怒,回头厉声道:“你笑什么,你——”他恼火之下又要去扇墨燃巴掌,手却被墨燃捉住。

  青年温润的眼睛缓缓眨了眨,没说话,而是带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覆在自己胸膛。

第114章 师尊,答应我

  怦。怦。怦。

  心跳既沉又缓。

  楚晚宁也跟着眨了眨眼睛,目光中惊讶和喜悦,尴尬和局促一闪而过。玉衡长老真不愧是玉衡长老,十年如一日地清冷着,要收拾颜面当真比谁都从容不迫,很快便敛了过多的情绪,似乎方才对墨燃失望怒斥的人并不是他。

  “你既没死,下来做什么。”

  这话问出口,楚晚宁便后悔了。

  瞧墨燃这样子,当是来救自己的没错。但若是墨燃亲口对自己说出这句话,楚晚宁觉得自己恐怕会心跳失速,一派马乱兵荒。

  他紧张之下,都忘了自己已经死了,哪里还能有一颗心。

  可墨燃直直凝望着他,却没有这样讲话。

  他大约是明白如果自己说“我来是为了你”,会让楚晚宁尴尬无措。

  所以他略微沉吟,最后抿了抿唇,反倒是垂着睫毛,温和地问:“师尊猜我下来做什么?”

  “……你下来找不自在。”

  “师尊什么时候改了个名儿叫不自在了?”墨燃笑道,“都不告诉我。”

  楚晚宁像是被他从未有过的温柔扎到,迅速又抽了手,羞极又怒:“胡言乱语,当真放肆。”

  墨燃总算是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发现楚晚宁的怒,是他的一张假面。这人太别扭,情愿把这张牙舞爪的油彩面具覆在脸上,遮掉下头所有波澜,无论是温柔的、喜悦的、开怀的、羞涩的、悲伤的。

  好傻。

  楚晚宁傻,假面戴了一辈子,不嫌累。

  自己也傻,从头活了两辈子,方觉察。

  但这样说了一番话,气氛总不再像方才一般凝重了。楚晚宁四个魂都已寻到,重生再望。

  墨燃心情也好,又拉住楚晚宁不松手,跟他絮絮叨叨地讲了自己为什么会到地府来,讲了怀罪大师,说到一些事情的时候,总忍不住停下来,待喉头哽咽消散,才复又红着眼眶,继续说下去。他这一番解释,里头出现最多的三个字,便是“对不住”。

  楚晚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待人好,并不是想要拿这种好来换取什么,也怕别人收了他的好,从此惴惴不安。

  其实他是怕自己一腔热血,奉上热气腾腾的心肺,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搁在一旁,兀自凉掉。

  所以他虽然光明磊落,却独在与人为善这一节躲躲藏藏。

  他戴了一辈子面具。

  可是有一天,自己喜欢的人伸出手,直突突地就把他脸上浓墨重彩的愤怒摘掉了,好像摘掉了他的螃蟹壳。

  他怔怔站在原地,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出神间,墨燃已经在他跟前跪了下来,一只手仍然握着他的手,好像怕他会消失一样。

  楚晚宁有一瞬间荒谬不羁又羞耻的念头。

  他这徒弟素来胆大妄为,且不按常理出牌,他忽然被墨燃握住手又这样对待,竟觉得对方似乎是想做些什么。

  “……”他有点被自己这个念头骇到了,脸色愈发阴沉,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只好习惯性地高冷。

  但墨燃没有做任何事情,他只是牵着他,像牵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那是他前世弃之如敝屣的人。

  “师尊。”

  一切仇恨放落后,他跪在他跟前,是诚恳,恭敬,甚至炽热的。

  “从前都是我不对,以后你说东我就往东,你说西我就往西,我只想你好好的。”许是用情深了,墨燃虽然仍笑着,眼眶却有些湿润了,“你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楚晚宁没说话,脸上寡淡如水,心中烽火狼烟。

  “师尊。”

  青年的声音很柔和,软糯的,带着些少年余韵。

  墨燃恨一个人的时候,那是真恨。

  但要待一个人好,那就是掏心窝子的好。

  他从来偏执,向来极端。

  “跟我回去吧,你答应我,好不好?”

  楚晚宁依旧没动静,只淡淡低眸望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墨燃怕他不高兴,因此心中虽然难过,但脸上仍挂着笑,尽力不让自己太难堪,凭白给师尊添堵。他拉着他的手晃了晃,逗他哄他:“师尊要是愿意,就点个头。”

  “……”

  墨燃又怕他一直不点头,想想又道:“我数三下,可以么?”

  “……”

  “师尊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啊。”墨燃局促而温柔地说,顿了顿,他慢慢数。

  “一,二,三。”

  可楚晚宁就像一个冻久了的人,骤然把他放到温水里,他感到的不是暖,而是疼。

  他以前是个没人稀罕的,因此冻得时候也不觉得难受,而一旦有人待他好了,温热裹住了他,他才好像终于有了痛的权力,忽然每一寸血肉都疼起来,每一寸皮都在皲裂。

  才觉得好疼。

  他的手指尖,在墨燃逐渐汗湿的掌心里微微发着抖。

  墨燃见他不吭声,愈发紧张,怕他心灰意冷,并不想回到阳间。

  可他不敢动,怕一动,楚晚宁便会弃他而去。他维持着融融笑意,说:“刚才数得太快了,你应该没有准备好,我再数一遍。”

  “一,二,三。”

  楚晚宁:“……”

  墨燃喉结滚动,他也在发抖了。他近乎是笑着哀求:“师尊,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