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书
“云台元气大伤,尚掌门根本招架不住仙门百家一起上门。”楚笙神色苍凉,“他们说是来商议下一步对策,话里话外,只想探听云台是否收到过你们偷传出的消息。”
“他们连你们的命都不救,却只关心苍海玉。”楚笙语气愈发悲痛,“后来长瀛说你没死,他们连长瀛都抢走了,百门施压,尚掌门什么都做不了。”
喻识沉默:“他们逼死了师娘?”
楚笙面上现出几分迟疑,又悲痛不已:“不是,师娘她,在消息传到云台的当天,就自尽了。”
第50章 在小院其三
喻识沉默半晌,低声道:“师娘不是如此软弱之人。”
“当年事发突然,我回到云台,喻师娘已然下葬了。别说查证了,我连师娘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楚笙哀恸不已。
喻识仔细想了想:“流景阁顾老阁主怎么说?”
楚笙回忆片刻:“顾老阁主从那时起身子已然不好了,他来看过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师娘可是他的亲妹妹。”喻识疑惑。
“你也知道,流景衰落多年,云台又逢如此劫难,顾老阁主即便疑心什么,在那个当口,也不能说什么。后来听闻顾老阁主一病不起,我也再没见过他了......”
日光零落,喻识望着花木纵横交错的影子,怔怔地思索了半日。
楚笙盯着他瞧了瞧,满心沉痛中略微浮起一丝安慰。
虽然已看不出半点从前的影子,但他的六师弟,令世间妖邪闻风丧胆的剑修喻识,分山劈海天下无双的剑修喻识,眼下又回来了。
楚笙一时悲喜交加,轻声道:“六师弟,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喻识收回思绪,只道:“我想要你去青江城。”
见楚笙不解,喻识又低声道:“这件事情,我不相信云台毫无干系。起码师娘死于云台,如果不是自尽,难道还能是旁人闯入云台杀了师娘不成?”
他低头沉吟:“在陆府你我都眼见为实,造梦术、水火阵,这种只在《天机卷》中所载的上古法术,现下还有流传,那归墟中的控心、金石,也绝非我凭空乱猜。但你我活的岁数都不短了,之前从来不知,你觉得为什么?”
楚笙顿了顿:“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隐瞒这些法术的存在?”
他似乎有些明白:“小门派一定会被大门派发现,能瞒得如此密不透风,只有这几个大门派能做到,云台、扶风和青江。”
“还有流景阁。”喻识默了下,还是补充道。
“大门派源远流长,积淀深厚,能对《天机卷》有所领悟参透,也不是没有可能。”楚笙点点头,“仙门之中传承最久的门派,就是青江城。”
喻识摇了摇头:“我不是让你去查这个,青江城未必是于背后下手的门派。”
“那是查什么?”楚笙有些迷惑。
“我一直在想,若是扶风对我们下手,我还能理解一二,扶风与云台同源,却总是被云台压上一头,如果云台再得了苍海玉,那扶风再无出头之日了。”
喻识顿了顿,又道:“可如果是云台门或者青江城动手杀害我们,有何好处?青江城地位卓然,仙门百家如何,对其皆无什么影响;云台更不必提,如你所见,云台一朝蒙难,自损半壁江山,如今尚未恢复往日地位。”
楚笙思索片刻:“如果幕后之人是云台或者青江......那只能是,杀了你们,能得到更要紧的事物。难不成......和苍海玉有关?”
喻识笃定:“只能与苍海玉有关。而且,师娘之死我总觉得蹊跷。”
“任何门派潜入云台杀人,尤其是杀修为那般高的师娘,既不留痕迹,也没有引来云台追查,这都不太可能。我现在只能赌一把,我更倾向于,幕后黑手就是云台自己。”
“或许是,苍海玉中有一件天大的秘密,云台不惜自断臂膀,也不想让苍海玉和这个秘密现于世间。师娘之死,很可能是云台担心她收到了我们的传信,斩草除根、清理门户。”
楚笙懂了:“所以你想让我去青江城,先查苍海玉究竟有什么秘密。”
喻识点点头:“如果上面的推断都是对的,青江城就是最有可能还知晓这个秘密的门派。当年一行,只有青江城所派之人,没有进入归墟,他们声称医修道法不精,不肯进去,只留在外面救人。”
“现在想来,或许他们早就知道苍海玉丝毫也沾不得,但他们不敢说,此行百门都参加,他们不能不派人,是以才有此举。”
喻识隐隐约约有些念头,苍海玉也许并不是一块能令死人重生、令活人长生的石头。
这其中有一个让仙门忌惮不已的秘辛。
知道这个秘密的门派,不敢说出口,也不敢去探查是否还有旁门知道,他们只能将这个秘密埋起来,或者离得远远的。
楚笙也有所回忆:“这样想来,除魔之战之时,青江确实频繁派人出入归墟,没有大妖便是他们探查得出。后来老城主战死,宋持城主接管青江,便再无人前去了。现在想想,可能不是除魔之战中伤了元气,而是那时突然发现了什么。”
喻识亦点头,按这个时间点推算,说不准,这个秘密或许还和魔修有关。
想到此处,他又念起楚笙:“崔淩说你怎么样?陆双用你做噬婴术的引物,损伤一定很大。”
楚笙有些虚弱地勾了勾嘴角:“姓陆的是个十足的半吊子,这近百年也只动过一次炼灵阵,还差点烧死自己。约莫一两年前,来了个人将陆府中的孩子救走了,却并没有管我,也还养着凶灵。”
大约是雪斛和她背后之人。
这其中线索更加杂乱,喻识理不清楚,也不敢贸然下定论,想了想,才又道:“即便上面的推测都不对,幕后黑手并非云台,你眼下去青江也是最好。”
“那里大夫多药材多,地界气候也好,城池封闭又安全,权当过去养养身子吧。”
想了想,又叮嘱道:“养好身体要紧,这些事也不必太上心,左右都还有我,千万别去冒险。”
楚笙深深叹了口气,明澈的日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愈发苍白羸弱。
他愣着出了会子神,才开口:“六师弟你放心,我时至今日才知道孟弋死得有多冤枉,这个公道,我一定得替他讨回来。更何况你还在,我有一日活着,都不能让你自己去担这件事。”
喻识心里堵得慌,末了只能道:“大师兄已然没了,你多保重。”
“我会替孟弋好好活着的。”楚笙抹了把脸上的泪,“我和孟弋是在无量涯立过誓的,我生是他的人,死了就是他的鬼,他临终前让我好好活着,我一定活得好好的。”
他似乎又有些气恼,眼里渗出几点泪光:“只是有句话我不听,他凭什么让我找旁人做道侣?我不找,他这辈子敢先死了,就是欠我的,我下辈子还要缠着他。”
喻识念起年少时的事,心里发酸,又略微有几分安心的欢喜。
那一百年无妄的心结,好歹是过去了。
*
花木的影子在风中微微晃动,落下一地零零碎碎的花瓣。粉白的花瓣飘飘洒洒,掉了陶颂一身。
他把身上的符撕下来,又转头看向崔淩:“有办法在青江城照顾楚前辈么?”
崔淩点点头:“青江素来收留伤者行善,平时这些人都在山门外住,由小弟子往来照看。这些人中多得是受伤的云游散人,或者附近生病的百姓,因而都隔开居住,看护也十分精心。楚前辈稍微遮掩一二长相即可,绝对不会引人怀疑。”
封弦在一旁笑笑:“你倒是肯帮忙,也不怕查到自己门派头上?”
崔淩一心坦荡公正:“我相信青江清白,我门中不会行苟且之事。若是查出门内有鬼,青江自然任凭处置。”
封弦暗中赞许,心道青江城还真是寻了个接班的好苗子。
他又瞧瞧陶颂,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和喻识在外头玩了一夜,你连个话都没对他说清楚?”
陶颂正在愣神,听见这话先顿了一下,才无奈笑笑:“他心里没我,我便是说了,也没多大意思。”
封弦一个白眼:“他本来就不开窍,你再不说,你看他猴年马月才能有意思?”
陶颂垂眸:“他既然不喜欢我,我拿从前的话出来逼他,他就能喜欢了么?”
说着他又抬起头,笑了笑:“左右我以后都在他身边了。只要他不躲着我,不赶我走,我就有办法让他喜欢上我。”
封弦想起陶颂对他所说昨夜之事,终究叹了口气:“我劝你少搞迂回曲折的路线,我这兄弟的脑子,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
陶颂扬眉笑笑:“那日后还得劳烦封前辈多帮忙。”又拱拱手:“多谢前辈了。”
“不必。”封弦又叹了口气,“改日你们成婚,记得给我包个红包就行了,要纯金的。”
“还有,”封弦又补了一句,“我不和你师父坐一桌吃酒,到时候把庄慎安排得离我远点。”
陶颂笑笑应下,却于此时见到封山鼎金光一闪。
封弦一脸嫌弃:“说曹操曹操到,这么快就来了。”
喻识也察觉了,匆匆出门一看,却正见到阶下笑盈盈的陶颂。
喻识忽然又想起昨夜福祥楼之事,一时满心尴尬,硬着头皮打个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陶颂歪头笑了笑:“我和前辈一起去见我师父呀。”
喻识想想庄慎的脸,又想想庄慎的剑,立在大太阳底下,觉得自己已经凉了。
第51章 在小院其四
正午的阳光明澈,从满院的树枝花影间漏下来,明晃晃地落了一地。
封弦笑笑走过来,揶揄道:“胆儿挺大啊,还真把庄慎的宝贝徒弟拐到手了。”
喻识心里凉得像一碗冰碴子:“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又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封弦道:“他和崔淩说话的时候我也在。”
喻识更惊:“崔淩也知道了?”又生出狐疑:“不会又是你搞的鬼吧?”
“诶诶诶,别什么锅都扣给我。”封弦拍拍他,“你自己惹的事自己收拾,别扯上我。”
“再说了,什么叫又,上次是意外,和我有什么关系。”封弦始终不肯认上次之事,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喻识没心思同他拉扯了,离院门口走得越近,他就越心慌。
庄慎并肖奉,和扶风山的几位弟子立在院门,一排仙风道骨的出尘气派,落在喻识眼里,却只剩了杀气凛凛的样子。
喻识上辈子加这辈子,头一遭儿看见庄慎的脸就心里直哆嗦。
不过只有他心虚得厉害,庄慎等人似乎并不曾多注意他,也不过随口打了个招呼。
众人在花厅子里坐着喝了会儿茶,寒暄了几句不要紧的话,才说起近来临安与燕华的事。
也不过是肖奉殷勤地拉着封弦,说得热火朝天,庄慎在一旁不苟言笑地肃着一张脸,端着茶盏,偶尔插上两句话。
喻识心里有鬼,每回听见庄慎低沉的声音,他就头皮发怵一次。
好不容易忍了半日,日光已逐渐西斜,庄慎才放下茶盏,客套了几句场面话,沉声道:“打扰封散人了,还要劳烦封散人安排几间客房,其余同行的门派不久将至,怀霜剑之事我们容后再详细商议。”
庄慎还真的在这小院住下了,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喻识心里愈发打鼓。
庄慎却于此时又开口,语气端肃:“陶颂,你来一下,我有些话和你说。”
喻识心中莫名一慌,一抬眼,却正直直对上庄慎的双眸。
庄慎冷眼瞧着他:“六长老是有什么话说吗?”
这普普通通一句话,听起来却像审犯人一样。喻识突然莫名其妙地觉得,庄慎知道了什么。
他益发心虚得厉害,勉强维持着冷静:“没有没有,您和弟子说话要紧,我没事。”
庄慎似乎盯着他看了两眼,又抿了口茶,望向陶颂:“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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