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复雨
对于他最好的朋友沈嘉树来说,心上人最重要,只有自己不跟郑芯起冲突的时候,他们才是最好的朋友。
没有人把他放在最重要的无可替代的位置上!
就因为他乖巧听话懂事安分能干,所以他的心情,他的想法,他的要求都是不重要的,都是可以被忽略的吗?
想到这些,毕青接过沈嘉树手里的纸巾,动作优雅地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还顺手打理了一下跑乱的发型。随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眼睛里那些激荡着像是要扑出来的感情就一点点地消散了。
他扯着嘴角,冲沈嘉树笑的有些嘲讽,还有毫不掩饰的恶意,话语像尖刀一样刺了出去:“沈嘉树,你不是总说恨不能跟我是亲兄弟吗?你如愿了,我妈妈一周前刚跟我爸签了离婚协议,马上要嫁给你爸爸了,带着我一起嫁进沈家哦。对了,她怀孕了,七个月后,就有一个跟我们俩都有血缘关系的宝宝要出生了,你,开心吗?”
第12章
听到一声卡,宴灯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喘着粗气,就要往下倒。
谢辞声赶忙将人一把搂住抱进怀里,冲甄蓁招手,“快去,拿药箱过来。”说着,拉起宴灯的裤管,看着少年雪白的小腿上巴掌那么大一片血糊糊的擦伤,眉头都快皱成一个死结了。
这场戏算是毕青这个角色前期最吃重的戏,他行为的改变,后面黑化的由头。演好了这个角色就立起来丰满了,会让观众足够心疼此刻的毕青,等他后期做了那么多讨人厌的事情,也不会因此觉得这个人可恨。如果演砸了,没有让观众们彻底感同身受到毕青的痛苦和受伤,只是轻飘飘的浮在表面,那么这个人就注定了没法讨喜,会彻底沦落成一个片面的反派角色。
以前自己演戏的时候,谢辞声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饰演的这个角色上映以后,观众是会觉得讨喜,还是会觉得厌恶。他只是尽全力,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诠释那个角色,戏以外的东西他想都不会想。
可是,到了宴灯身上,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他就已经自发地搜集了这部所有关于毕青的读者评论,从里面挑了最精华的,做了一个详细的分析掰碎了揉烂了讲给宴灯听。他知道,宴灯必须把毕青的痛苦演到极致,演到观众都觉得感同身受了,这个角色才不会对宴灯以后的路产生阻碍,甚至能让他拥有一个很好的起点。
就在刚刚开拍之前,他还想着要想办法带宴灯入戏。谁知道,场记一打板,宴灯惨白着脸神情凄惶地冲他跑过来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的茫然和痛楚甚至让他愣了一瞬。
宴灯入戏了,不用他带,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入戏,将毕青完美地呈现在了镜头下。就连那踉跄着摔倒,也是结结实实摔了下去,所有情节一气呵成。
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谢辞声心中又是自豪又是埋怨:“为什么自作主张真摔?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没摔好把脸摔破相摔伤肌肉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对于演员来说,脸部肌肉的重要性?啊?!”
此刻的谢辞声早就忘了这些话当初他拍戏的时候,方盛对着他吼了不知道多少遍。如果方盛看到这一幕,肯定要扯着嗓子骂他一句:“双标狗!”
宴灯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抓着谢辞声的轻轻摇了摇,讨好地笑着说:“哎呀,我那不是入戏了嘛。脑子里光想着自己是毕青,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会怎么样。别生我气啦,摔的也不严重,就是我皮子嫩,擦一下就显得很严重似的。”
也是他倒霉,摔倒的那个地方有十几颗黄豆大小棱角尖锐的石子,再加上校服裤子本来就是那个辣鸡质量,这结结实实地摔下去,不但拉破了裤子,还给他腿上划出了几道有点深的伤口。
谢辞声抿着嘴,皱着眉,根本不接受宴灯的讨好。这会儿他满心都是后怕,怕刚刚若是有一点差错,那些石子搓在宴灯的脸上,或者打进他的眼睛里,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就这么,他硬是给自己的联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哎呀,谢哥,好谢哥,别生气了。虽然受伤了,但是我演的真的超爽的。”
说实话,在真正入戏之前,宴灯从来没有想过演戏能把人演到这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别说就跑个两分钟了,就是十八般武器都耍一遍,也顶多是出一层薄汗,连大喘气都不至于的。可是,当他进入到毕青的内心世界以后,感受着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无助痛苦,冷汗就跟下雨似的,一层接一层往外冒。
累归累,但拍完以后,宴灯心里的那种满足感简直要溢出来了。他捂着心口,有些畅快地放声笑了起来,确定的不能更确定了,他喜欢演戏!
就算不去孙晖那边看镜头回放,他心里也很清楚,这场戏绝对过了。
当然过了,孙晖简直像着魔一样,一遍又一遍看着刚刚那场戏的回放。
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宴灯的进步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尤其是在台词的处理上更是一日千里。这场戏里,毕青的台词少的可怜也就那么三四句,可是每一句所要表达的情绪和感情都是复杂且变化明显的,而宴灯处理的非常到位。
尤其是看到特写里宴灯仿佛溺水的人看着飘在不远处的浮木一样充满渴求期待的眼神,配上说台词时语气里满满的哀求却又强迫自己克制,那种感染力简直要破屏而出,让孙晖这个毫无少女心年近四十的油腻中年男人,都想穿过屏幕,给那个绝望的少年一个温暖的怀抱,或者踹一脚懵懂无知的沈嘉树,让他去抱抱那个孩子。
更别提一旁前来探班,正好看全了这场戏的孙晖老婆兼原著作者了。
李瑶瑶眼睛已经肿的像一颗烂桃子,她一把挥开孙晖递过来的纸巾,眼泪涟涟地尖叫着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让毕青遭受这些?我是疯了吗,我怎么会这么残忍的对待他?我为什么要给他安排这么可怕的命运!不行,我要改剧情,把剧本给我,我马上就要改剧情!我要让这个孩子幸福,从头幸福到尾,让他当个无忧无虑的傻白甜!”
孙晖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头,用眼神哄退看热闹的工作人员,凑过去搂住亲亲老婆,压低了声音温柔地哄着:“哎呀,都是假的,这是拍戏嘛,你看看你,当初还跟我吐槽你闺蜜快三十的人看个电视剧还哭成傻子,怎么这会儿你看电视剧也跟着哭起来了。再说了,这是你写的剧情,你当初写的时候不还翘着脚吃着草莓跟我说,这篇文满满都是糖,都是甜掉人后槽牙的糖,你写的很开心嘛。咱不哭了哈,你看看,周围人都在笑你呢。”
事实证明,绝对不要跟情绪激动的女人讲道理泼冷水,一旦你这么做了,她们非但不会如你所愿地冷静下来,反而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世界的终极。
听老公这么说,李瑶瑶一巴掌就给他推了个屁蹲,她抽出纸巾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冷笑着说:“那就请冷静弱智的孙大导演以身作则,睡三个月书房,好吗?”
“别别,你别一拌嘴就开大招好不好。好好好,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这不是怕你哭伤了眼睛嘛,我哪里冷静了,我也是强撑着呢,要不是死要面子,我早跟着你一起哭起来了。”
“我干嘛写这么虐心的剧情嘛,说好了是甜掉牙的,这不行,得改一下。”李瑶瑶身为原著作者和编剧,很是想要利用一把自己的特权,“你说,我……”
“你现在要是大改毕青的剧情,改成甜掉牙,那几乎整个剧本都得推翻了。姑奶奶,想想那天让你捧着脸尖叫的包包鞋子彩妆,咱们剧组穷的都快给盒饭降低标准了,你这一改剧本,我之前拍的很多都得重来,投资爸爸生气了,你想要的那些可就都没有了啊。”
吃到教训的孙晖知道这会儿不能跟老婆说什么角色人设故事波澜重要性之类的,直接拿出了杀手锏。
想到自己已经放进购物车里的那一大堆宝贝,李女士的情绪很明显稳定了很多,她也知道自己刚刚是被剧情感染,迁怒老公无理取闹了。
“好吧好吧。那你没拍的那些我还是可以做一些改动的吧?”
李瑶瑶回想起方才的那场戏,觉得胸闷的不行,赶忙曲线救国,“反正你今天叫我来不就是让我想办法改剧本,配合那位跑去拍真人秀的大明星的吗?那正好,她乐意让替身来演,很多东西都拍不好了,那就削一点她的戏,给毕青加上嘛。”
“嗯?”孙晖被老婆的这席话点亮了。
对,李女士今天来不但有探班的任务,还有改剧本的任务。
实在是韩可儿突然出幺蛾子打的孙导有点高血压,一部以男女主感情为主线俩人对手戏占比高达70%的电视剧,你让我用替身拍,等从真人秀那边出来了,再来补拍需要你正脸出场的戏份?你特么是在逗我玩吧?
奈何他现在就是一个死扑街,人家韩可儿能一路从选秀里杀出来背后必然有金主在捧,孙晖忍了又忍,才捏着鼻子答应了这个要求。没办法,只好把正在闭关写作的老婆大人请过来,让她想办法在不大动剧本不过影响剧情完整性的前提下,改一改韩可儿的戏份。
“你想怎么改?”舔了舔嘴唇,想起方才宴灯的表现,孙晖心痒痒的不行。
“你看,毕青是不是太苦了?从小生活在那么变态的环境下,后来还遇到了这么大的打击,以后的人生如果没有点温暖来弥补他,是不是太可怜了?”
李瑶瑶想起之前看到的谢辞声和宴灯的那十几场对手戏,每一个画面都是那么的温馨有爱,她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毕青要的不多,就一点点温暖就够了。既然女主角浪去了,那咱们就让男主来干送温暖这事儿不就好了?改改还没有拍到的部分吧,你别吵我,我来灵感了。”李女士眼睛亮极了,挥了挥手,抱着笔记本缩角落里去了。
孙晖被用完就丢,他讪笑着跑去关怀他慧眼认出来的那两颗珍珠去了。
这边,宴灯被谢辞声一句接一句充满心疼关怀的训斥给训的有些哭笑不得,跟以前相比,他腿上这点擦伤简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可是,看着谢辞声把他的腿抱怀里,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像是在做什么影响未来科学发展的实验似的,用棉签一点一点地清洗着伤口里的泥沙,他的心就化成了一滩温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你被一个人这样如珠似宝地珍视着的时候,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接受。
如果不是姿势实在不方便,宴灯很想去抱一抱面前这个人,跟他说,我感受到你的心意了,你不要太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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