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寻欢
丫鬟应了一声,便去回报了。
宗源一身白色素衣,怀中抱着一捧莲子,脸上透着喜色。
他口中念着一首儿时的童谣:“幺儿采莲去,赤足向北走,采莲南池塘,鱼儿戏莲叶,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东……”
苏婉凝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幺儿这么大了,还在唱这首童谣呢?羞不羞?”
宗源回头,一见到苏婉凝,立即朝她扑了过来,抱住她喊道:“姐姐!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说着宗源的眼泪流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苏婉凝把他抱进怀中,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看看你,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爱哭鼻子?”
宗源擦干净眼泪,说道:“姐姐你忘啦?这首童谣是你教我的啊!”
苏婉凝叹了口气,说道:“姐姐当然记得啦!幺儿采莲去,赤足向北走,采莲南池塘,鱼儿戏莲叶,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唱着唱着,苏婉凝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宗源皱眉,说道:“姐姐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哭了?”
苏婉凝掏出手帕,拭了拭眼角,说道:“我只是想到了儿时的时光,一时忍不住罢了。若是爹娘还在,你也不至于小小年纪便……”
宗源上前捂住了苏婉凝的嘴唇,说道:“姐姐你在说什么?你忘了我们分开的时候怎么说的了?不论对方是谁,想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为爹娘报仇!姐姐,爹娘不会白死的!他们待我恩重如山,没有姐姐,宗源早就死了。没有爹娘,宗源也会流落街头!宗源在爹娘坟前发过誓,哪怕挫骨扬灰,也定要将那贼人碎尸万段!”
宗源吸了吸鼻子,眼中满是纯真与慧黠。
他咧嘴笑了笑,说道:“姐姐,我长大了,我是男子汉,应该换我来保护你了!”
苏婉凝很是欣慰的叹了口气,说道:“爹娘在天有灵,肯定会很高兴的。”
宗源眨巴着眼睛,挽着苏婉凝的胳膊坐了下来,说道:“我也很高兴,看到姐姐嫁给了太子,能过上好日子,比谁都高兴。”
苏婉凝的眼中透出苦笑,敏感的宗源立即说道:“姐姐,太子待你不好吗?”
苏婉凝摇了摇头,说道:“不,他待我很好。甚至不惜冷落了正妃与侍君,是很好的人。我却利用了他,只为查害死爹娘的凶手,查那个纵火行凶之人。”
宗源立即问道:“那姐姐你查到了吗?”
苏婉凝欲言又止,却最终摇了摇头,说道:“阿源,我后悔了,我不该让你来大昭。我现在便去和你哥哥说,让他带你回东瀛!”
宗源有些懵了,皱眉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来京城,不就是为了查清爹娘的死因,为爹娘报仇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后悔了?爹娘惨死,我们怎么能说后悔就后悔?姐姐,我们走了一万步,现在说后悔,已经晚了啊!”
苏婉凝却止不住的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不是的阿源,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身为男儿也好,小郎君也罢。找个人安安稳稳度日,比什么都好。阿源,姐姐输不起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万一你再像爹娘一样……你让姐姐怎么受得了?”
宗源有些怔愣的看向苏婉凝,沉默了半天后才说道:“姐姐救我回家那天,阿源的命便已经是苏家的了。苏家是我的认祖归宗的根源,所以我才给自己取名叫宗源。在苏家的八年,是宗源最快乐的八年。若不能为爹娘报仇,那宗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就此随爹娘而去。”
说着宗源便从腰间掏出匕首,朝自己细白的脖颈刺去。
苏婉凝急忙冲上前去,伸手去拦他的匕首。
匕首尖锐,苏婉凝四根手指都被刺破了。
宗源焦急的拉过她的手,说道:“姐姐!你疯了吗?你……受伤了!”
苏婉凝将他搂进怀里,说道:“阿源,是你把姐姐逼疯了!不要动不动就说死!爹娘已经死了,如果连你都死了,只余姐姐一个人在这世上,你让姐姐怎么活?”
宗源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姐姐,我就知道,你仍然是最在意我的。既然姐姐最在意我,就把我们仇家的名字告诉我吧!宗源不怕死,只怕死非其所。为父母报仇血恨,宗源纵然是死,此生也值了。”
苏婉凝哽咽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姐姐告诉你。”
宗源抬起头,看着苏婉凝的眼睛,只听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陆含之。”
宗源皱起了眉头,问道:“陆含之?那个安亲王的王妃?”
苏婉凝点了点头,答道:“正是。”
安亲王府,陆含之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咕哝了一句:“谁在骂我?”
而后,便见在一旁和阿蝉一起玩耍的阿枢忽然抱起胸口,仿佛极度痛苦似的颤抖起来。
第160章
送走了宗源, 苏婉凝的眼角终于透出了丝丝笑意。
有时候,给一个人以信念,比任何利诱都有用得多。
当年这个宗源,是真的差点被她杀了。
本以为苏家的所有人全都葬身火海, 却没想到漏了个宗源。
想来也是,宗源不过是她捡来的, 虽然也叫苏家家主爹娘, 却不在家谱。
自小就是个野小子,上房爬屋, 没有人管得住。
除了听她的, 任何人的话都不放在心上。
那日他心血来潮, 要去雪山顶上采雪莲,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却在归来时, 看到了一堆火后的废墟,以及站在废墟前的她。
那朵新鲜的雪莲就这么掉进了废墟里,少年跑过来抱住她,跪倒在她面前, 声嘶力竭的问她:“姐姐,这是怎么回事?爹娘呢?”
姐姐?
她摸着自己的脸, 对,我是他姐姐了。
留了一个活口, 还真是粗心。
她本欲杀了这个少年,毕竟有他在,自己的身份终究是个隐患。
可是那人却让她留着他, 便有了现在这条备用线路。
她也是到了京城,见过尹平梧的思美人画像后,才知道原来那人让她留着宗源的真正原因。
说起来,那个她,还真是个天命福运。
随便捡个人回去,就有那么大的机缘巧合在里面。
罢了,何必再提她?
如今,她的尸骨,怕是已经烂成泥了吧?
苏婉凝控测着自己充沛的精神力,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安亲王府,林冲云正在为阿枢把脉。
刚刚那一瞬间,陆含之真的以为阿枢不行了。
她脸色煞白,全身颤抖,呼吸急促,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脸上痛苦的表情,仿佛在经历无尽的折磨。
直到她晕过去,脸上的表情才恢复了平静。
林冲云收回手,思忖道:“她刚刚是被吓到了,或者是想到什么了吗?”
陆含之摇了摇头,说道:“和阿蝉小六子玩得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说完他看向林冲云,等着他的结论。
林冲云说道:“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大概是被什么伤心的事给刺激到了,而产生的应激反应。”
“应激反应?”陆含之皱眉道:“可是……她不是已经把一切都忘了吗?”
不对,她应该还残存有记忆。
否则,她为什么还能认出丑奴?
林冲云问道:“确定阿枢没有受到任何刺激?”
陆含之答道:“的确没有,她在王府内,怎么可能有人冲撞她?人人都知道她是府里的小姐,而且我们也多次强调,一定要照顾好她,任何人都不可以对她大声说话。”
虽然他知道,不可能让所有人对一个傻丫头都打心眼儿里尊敬。
可至少她要保证表面上没有人瞧不起她,对她呼来喝去。
王府里的人都挺靠得住,如二嫂所说,他管理人事很有一套。
可以说是专职hr了。
林冲云说道:“那就奇怪了,按说,不应该无缘无故便有这种应激反应的。”
陆含之问道:“会不会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林冲云却摇了摇头,说道:“这种情况,只能是被实际惊扰所致,不可能是梦魇或者臆症。”
陆含之皱眉:“这就奇怪了,我敢肯定,没有人冲撞她,当时她就在我面前,除了我和孩子们,就只有来回洒扫的丫鬟。”
林冲云也想不通,说道:“大概……是错觉吧!”
陆含之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查到了一点线索,查到了一个名叫丑奴的人。我们猜测,丑奴,可能就是现在的苏婉凝。”
林冲云开了药,让人去煎,收好药箱后才拿出了自己的医书,说道:“你之前和我所说的,一个人取代另一个人的奇事,我最近在医书上也看到了。”
陆含之问道:“哦?说来听听。”
林冲云道:“是巫医传里,一个名叫扎庸的巫医所述。说是以大阵引其一人之精魂入体,可摄其记忆,得其肤貌,取而代之。”
陆含之猛然抬起头,说道:“那不是和枢儿这个情况一样?”
林冲云摇头,说道:“不一样,献祭者必死,但是阿枢姑娘却还活着。”
陆含之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会不会有什么例外,献祭的人出了意外,切断了和被献祭者的联系,从而逃过一劫?”
林冲云继续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巫医之术,我中原医师不屑与之为伍。”
因为太过邪门儿残忍,所以医者父母心的中原郎中都视之为洪水猛兽。
陆含之大概明白了,他点头道:“让她先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出去再谈。”
几人离开了阿枢的房间,来到了小书房。
林冲云说了一下宫里的情况:“皇上的药是肯定起作用了,至于他还立不立这个妃,都是无关紧要的。”
陆含之看向陆煦之,说道:“东瀛那边什么情况?”
陆煦之答:“打完以后也没说什么,倒也不难缠,挺好的。”
陆含之:……
二哥就这一点不好,和谁打架都怕被别人缠上。
就在陆煦之想要取笑一下二哥这又不是被第三者缠上的时候,陆含之的眉心忽然就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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