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左司
第78章
经过了上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 杜仲知道了对方心里还有些小九九,就确实对顾清离上心了些。
最起码顾清离叫他一声就会得到关注, 多重复几次杜仲基本就会优先考虑他的事。
但是依然有什么和从前不一样。
顾清离看着杜仲每天用大量的时间哄着那两名少年,还给他们换着花样的讲故事,心中多少有些别扭, 却自知不能再多要求些什么了。
其实不止是大白讲的那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会一成不变,顾清离一直都知道,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能长久。
淡漠如他都能感觉出疏离,恐怕终是要有曲终人散的那一天。
他们两人依旧如从前一般度日, 杜仲虽然答应了会多关注顾清离,但闲来无事的时候还是爱一个人跑树上窝着去。
顾清离先前从大白的建议中尝到了甜头, 便找了个机会又去问讯她, 但大白自己也说不明白如何才能称得上“特殊”二字。
他们又如往常一般度了几日,这一天正午,大白便皱着眉头找到了他们的住处。
此时只有顾清离还留在屋舍附近, 杜仲又不知道去哪找地方清闲去了,他便问:“找师尊?”
大白摇了摇头,清秀的眉头依然不见松开:“找你们谁都一样。”
顾清离很给面子的应了一声, 但还是带着她走进了杜仲平时爱去的果树林。
杜仲身上还带着顾清离的味道, 并不难找, 片刻的功夫便看到他果然又在果树林中被那两名少年缠住了。
杜仲听到动静, 抬眼一看就见到他们正走过来,便问:“有事?”
“有一些。”大白答道,“大人想必也知道, 此处并不是我族原住地,但我们在此处修养生息多年,虽然灵气稀薄了些,可也还算不错。”
杜仲挑挑眉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大白便又道:“但是灰长老近日来都观察到祭坛有些变化,我很担心。我们静养了这些年,我觉得是时候把那片领地抢回来了。不知大人们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他们两个与大白关系很好,都多少承蒙过一些照顾,自然满口应允。
她道了声谢,与他们商议了几句后便急急的离开了。
大白是最晚来通知他们的,村落中的妖修们早已开始收拾起家当,挑出青壮年妖修分配好了工作。
他们最后选在了几日后的凌晨动手,壮年大猫们刚一出发去捕猎,他们便也出发了。
懒懒趴在高处的妖修耳力极好,虽然他们已隐匿了身形,但临到近前的时候还是被他发现了,“嗷呜”一嗓子响彻整片区域。
猫妖们见他们来的人多,自知不敌不愿恋战,直接从领地中退了出去,向着先前外出狩猎的队伍逃去。
壮年猫妖们也察觉到事情不对,立刻向回赶,不多时便与狐狸们交上了手,一时间兵器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妖力四散开来波及了一整片区域。
顾清离这次没再像先前与杜仲过招时一般故意放水,他在妖力与兵器的席卷中游刃有余,也叫杜仲多年以来第一次看清了他的实力。
虽然他们还以师徒相称,但顾清离凭借着他的资质和血统,早已不知比杜仲强上多少了。
这一战用时极短,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将猫妖们从领地中彻底的驱逐的出去。
杜仲这才有机会去看看那描绘着狐狸图案的高台祭坛,只见上面可不止如大白所言只是有一些变化。
那些搭建高台的石料此时已经被烧的烫手,还不时有红光从上面流窜而过,不知下面是怎么了。
大白不敢怠慢,立刻向石台的血槽中放血,希望能下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她的血水刚一触碰到滚烫的祭台便被蒸发,根本没出现什么能进入那空间碎片的征兆。
大白本来一见到祭台都被烧红了便察觉不对,是偷着去放的血,这会遇到这种事也没敢声张,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回来分配资源了。
此时领头的大汉在人群中浪了一圈,正巧看到杜仲,一拳就锤在了他的胸口上:“吃草的!好久不见!”
杜仲猝不及防,被锤的差点差了口气。
他也说不好他们是人文素质差还是什么的,反正一声招呼都不打的互锤互踹什么的在他们看来似乎就算玩耍,还记不住他的名字,看见他就叫“吃草的”,偏偏还不觉得自己没礼貌。
杜仲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胸口,那大汉就哈哈一笑,猛地一跺脚沉下身子,做出狗熊摔跤的标准动作:“来!”
杜仲就笑了一下,也撩起袖子凑了过去。
他虽然身形看着有些瘦削,但本来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也没指望着蛮力。
况且他近年来修为高深不少,一个五短三粗的妖修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没几招便被撂倒在地上了。
那汉子也不恼,就仰躺在地上又哈哈笑了两声:“好!一起打过架就是兄弟。”
杜仲撂倒他就收了手,笑着应了一声:“嗯。”
狐妖们不知何时又起了数坛那味道极怪的酒,他们这次更为粗犷,见有几只没来得及逃脱,在乱战中不幸被打死的猫妖,便直接捡起来烤了。
甚至还有几个小一些的想将肉切开放到祭坛上烤,被大白及时的制止才没去做。
她虽然担心着祭坛是什么情况,但这么半天的功夫也不见有丝毫变化,自知担心也没用,只得安下心来决定静观其变。
杜仲其实没吃过猫肉,但看他们这副野蛮的样子,就也实在是不想尝试。
妖修们又依照往日的行为习惯掏出了碗,有好事就要一起来几碗,这场景再熟悉不过了。
杜仲对这液体的股怪味道感触良多,不愿再回味悠长,然而这次不等他发话就听那汉子幽幽道:“吃草的,你今天要是不喝,就不是朋友。”
杜仲对于这种劝酒方式无感,就要再次婉拒,却见大白端起碗一饮而尽,随即又倒满了递给他:“大人不要推拒,来吧。”
大白以往都是向着他说话的,这会也这么要求,恐怕他这样确实有些毁氛围。
杜仲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毕竟是个女子才刚饮用过的碗,他一个男的再用肯定不合适,但是大白又没有缩手的意思。
顾清离扫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也没替他解围。
大白就道:“大人还怕被我轻薄了不成?”
杜仲见她豪爽成这样,只得尴尬的笑笑:“哪里的话。”
杜仲虽然不怎么喜欢能迷惑人神志的东西,但也不至于像个小女孩一样誓死抵抗。
他见周围一圈人都喝了,大家又都这么说,就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接过碗特意转了个圈,选了个大白没碰到过的地方,憋足一口气,捏住鼻子一饮而尽。
虽然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那划嗓子的口感和可怕的味道还是让他难过的肝胆欲裂。
这酒劲极大,且他灌得太猛了,味道往上一反,眼前就直发晕,但所幸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吐出来。
他刚要学着人家的样子一扣碗,就听大白“哎”了一声止住他的动作:“大人还没喝完呢。怎么这么点都喝不完?”
杜仲眼前景象有些转,他稳了稳,凝神去看,就见到碗中果然还有浅浅一层酒水,大约是他先前灌的急,没注意到。
他就又一口喝下去,却听大白又道:“大人,你这一口太小了,还剩好多。”
碗中液体果然还有剩余,杜仲脑壳有些蒙蒙的发疼,迟疑着疑惑起来,不明就里的又喝了一口。
自然还是没见底,但他迟钝的并未察觉出任何不对。
他此时口唇已经被那怪味辣的有些麻木了,脑子也有些晕,再喝什么东西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喝进去,到底喝了多少,只一边下意识的吞咽一边在大白的声音中奇怪那么点汤水自己怎么半天也没倒进嘴里。
最终还是顾清离将那个怎么也不见底的碗从他手中拿了出来,杜仲才停下来,却傻兮兮的指了一下:“还没完呢。”
顾清离看了大白一眼,只对杜仲道:“别人递来的东西,师尊下次看仔细些再接。”
大白就笼着袖子,坐在原地笑的人畜无害,片刻后才向杜仲倾过身子,问:“大人你还认得我吗?”
杜仲诡异的“嘻嘻嘻”了几声,没理她。
大白就道:“大人酒量太差,都认不清人了,还是快扶去休息吧。”
她说完又去看顾清离,眼眸中波光流转,带着一股堪破人心的狡黠:“前几日大人问了我数次如何能成为最特殊的人,我回去后仔细想了想,觉得大人您真正想问的其实不外乎是如何才能长久。”
“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是个答案。”
第79章
长久?顾清离不是傻子, 他知道大白回报给他的答案是什么:既然你这么在意他,如果觉得师徒关系还是不够稳固, 那么道侣呢?
顾清离对男男之事略有耳闻,但他历来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所以以往从未向这个方向考虑过。
他对大白的话没做出任何表示, 既没有表示接受也没有责备她的擅自冒犯,只对杜仲道:“师尊, 走吧。”
杜仲虽然迷迷糊糊的已经坐都坐不稳了,脑袋来回的晃悠, 却一点也没有喝醉了的闹腾,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乖巧极了, 听到顾清离的话便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应道:“嗯。”
但他自己是站不起来的, 甚至还有点想往地上躺。
顾清离便拉了他一把,将他架起来往回走。大白在原地坐着没动,只道:“大人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他闻言顿了下脚步, 轻抿了一下嘴,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顾清离成年之后,除了过招和有什么特殊情况的时候, 很少与杜仲有什么肢体接触。
他此时架着杜仲, 杜仲见他很稳固便直接将重心压在他身上不起来了, 他半扶半抱的走了片刻, 最终见对方迷迷瞪瞪不在状况的样子便将对方直接抱起来了。
杜仲的身形虽然看着有些瘦削,但是却并不是身上没肉,相反在这个平日里需要大量消耗才能存活的世界, 他身上的肌肉一块都不少。
顾清离将他向上托了托,触手的腰线紧致而有韧性,却不是石头一般的死硬,他的腰很窄,窄的恰到好处。只是窄,不显纤细。
顾清离将他一路抱回了住所放在榻上,自己先净了下手才又转身坐回榻边去打量他。
没有人一出生便是淡漠无情的,顾清离自然也有过会对着其他人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的青葱少年时代。
只是那段岁月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只有一味的被背叛和无能为力的逃亡生涯,顾清离之后的人生中很少会去回想,有些东西便也都快忘了。
那时他一腔热血的去追求别人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顾清离看着仰面躺着睡得人事不知的杜仲,皱着眉陷入深思。
是需求,是依托,是情感的满足,是希望独一无二的占有。
他如大白所言仔细的考虑了一番,才发现他对杜仲的情感与那时的何其相似,却又还是有所不同。
前者激烈而一瞬即逝,充满不稳定性,而后者则更为和缓漫长。
顾清离倾身向前,将手放在杜仲的胸口,感受着掌下缓慢而有力的跳动。
他的师尊,命都是他给的,血脉中还留存着他的残余,如果不是因为他,今日早已苍老腐朽成灰烬。
顾清离第一次带了些别的心思去打量杜仲,突然发觉他的俊美如此诱人,他毫不设防睡着的样子正是自己想要牢牢攥住的东西。
不是搂着其他人讲故事,不是拥着别人梳理毛发的样子。
那个过往最关心他,最爱围着他转的人,突然有一天世界里多了许许多多其他需要费心的人,他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毫不在意。
今日是梳理毛发讲故事,那明日呢?是不是就是衣食住行一应照顾周到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终不会长久,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也许有一天其他人会先行一步,而他们终将形同陌路,就像他漫长生命中的许多人一样。
想要留住什么,奢求永恒,太难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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