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三山
“我并无事,”他,“只不过前几日,师祖抽去了师弟的情丝罢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师兄猛得攥紧了手,他瞳孔紧缩,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发紧,“你说什么——”
裴云舒瞥过他发颤的手,宛若真的被抽掉了情丝那般,心中既无喜也无悲,他垂眸,冷得连同春风五月,也变成了寒冬二月,“师弟已经没了情丝。”
三师兄咬着牙,口中漫出一阵阵血腥味,他此时连笑都扯不开了,脸上僵硬,只觉得心口被破出了个大洞,呼啸的风声从洞口席卷了整个五脏六腑,“师弟,莫要同师兄们开玩笑了。”
抽去了情丝,便没了七情六欲,师祖怎么会抽去师弟的情丝呢。
这玩笑可当真不好笑,还让人浑身发冷。
但这句话说完,三师兄就见裴云舒无欲无求的黑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师祖修的是无情道,但修无情道的人尚且不能抽去自身情根,师祖为何要抽去四师弟的情根!
云蛮仓促回头,目眦尽裂地看着云城,“二师兄,情丝被抽可还能——”
“不能再动了,”云城面无表情,他双手背在身后,好似无甚波澜,看着裴云舒的眼睛,黑眸沉沉,如暴雨将袭,“四师弟,你对师兄……当真没了任何感觉了吗?”
裴云舒沉默片刻,而后,轻且慢地点了点头。
记忆不在时,身体还帮他记住了许许多多。见着师兄是害怕,见着师父是伤心。
他不知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师祖说的那番话,他忘了的那些记忆,应当是痛苦万分的。
醉酒后求着师兄莫要砸断他的腿,那样的自己,裴云舒也觉得陌生且荒唐。
需要遭受什么样的事,他才会变成那般模样呢?
总归不是些什么好事的。
师祖怕影响他的道心,可师父也曾冷冰冰对他说过:“云舒,你道心不稳。”
说来也是可笑,师父那般说他,便是为了云忘小师弟,小师弟成了师祖,师祖却担心他当真道心不稳。
比师父那句冷言更让师祖担忧会摇动他的道心的,会是如何呢?
师兄三人的目光盯在裴云舒的身上,他们表情紧张,仿若裴云舒嘴里说的话,就成了生死符咒一般。
而他这头一点,他们就好似如坠深渊。
浑身冰冷,呼吸一滞。
云城背在身后的手,手心中溢出鲜血。
梦到的红色眼尾在梦中萦绕了许多日,那日师弟醉酒后尚且能红着眼睛落泪,怎么几日之后,就没了情根。
他推开站在身前的云蛮,也不理忡愣在一旁的云景,径自走到裴云舒的跟前。
身旁其他峰上的师兄弟们也察觉出了不对,往这边看来,还有人扬声问道:“师弟,可有何不对?”
云城置之不理。
待走到裴云舒跟前,裴云舒便轻轻看了他一眼。
他这一眼平淡极了,好像云城与他,也不过是师门中普普通通一人罢了。
还不如那日他杀了那只狐狸,师弟看着他的眼神。
云城勾起他耳边发丝,顺着他白皙脸侧划过,嘴角带笑,“师弟,便是师兄这么做,也心中无甚情绪吗?”
手心的鲜血顺着指尖,在四师弟的脸上划出一抹殷红的颜色。
裴云舒只看着他,却并不说话。
其他峰的师兄们已经皱眉朝着这里走来,低声呵斥:“云城!”
云城眼中神色愈深,幽沉看不到底,他恍若未听到那些呵斥他的声音,将他和裴云舒罩在结界之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昏了头一般,抬起师弟的下巴,就低头靠近。
但唇还未碰到师弟的唇,他就顿在了原地。
云城低着头,青越剑裹着剑鞘,冷冷抵在他的胸前。
下一瞬,便有师兄弟合力破开了他的结界,他们将云城远远拉走,在周围用绿叶挡去其他门派探究的视线。
云城静静地被拉走,只是黑眸直直盯着裴云舒,半分不错开视线。
但师弟却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甚至连看云城一眼都没看,只从袖中取出手帕,擦拭完脸侧的鲜血之后,就淡淡移开了视线。
“云城,你是不是失了智!”掌门席下的大弟子厉声道,“修真大赛上,你是要对云舒干些什么!”
“那是你师弟!”
干些什么?
干些让他能起波澜的事,即便是那日捏碎师门木牌,决意离开师门的师弟,也比现在这般模样要好上许多。
云城缓缓轻笑一声,他正要说话,却见天边一道白光闪过,一身白袍、无情无欲的师祖便落在了高台之上。
云城笑声一止,他眉间染着阴霾,朝着师祖看去。
高台上各门派的掌门和长老连忙起身,同着无忘尊者问好,无忘尊者微微颔首,他坐在正中,目光在下方青年才俊们中看了一圈,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裴云舒。
裴云舒周身如雾如霜,脸上不曾带笑,眼中也不曾含着喜怒。
众多弟子殷切又期盼地朝他看来,可是裴云舒却好似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一般,连抬头看上一眼,都不曾抬头看来。
无忘尊者长睫轻颤,他垂下了眸。
过了片刻,又忍不住遥遥看去。
便是师兄们表情大变,裴云舒也不受其影响,他静静立在原地,闭上了眼,灵气在周身运转。
当真成了无忘尊者想象中的模样。
无忘尊者看了他良久,忽而想起什么,侧身朝着凌清真人身后看去。
那新收的小弟子果然站在凌清真人身后,身形修长,俊美的脸上也是表情淡淡,正直直看着下方。
裴云舒勾着他的脖子,红着脸埋在他的胸膛之中,眼泛水光,轻轻喊了一句“小师弟”的画面在脑中浮现。
无忘尊者手指一颤。
却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若是裴云舒环着的人是他,窝在他的怀中,带着酒香味的朝着他笑,朝他叫道:“小师弟。”
脸泛红晕,眉目舒展。
便是当真最美妙不过了。
第46章
封闭五感,稳住心神, 裴云舒静静听着凌野掌门传遍整个高峰的声音, 不往身旁的人看上一眼。
原本以为会很难,做了之后才知晓比想象中的简单。
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和旁人亲近, 裴云舒甚至从心中觉到了几分舒适。
将云城拉到一旁并让其他师弟们看好他后, 掌门大师兄就走到裴云舒身旁, 他看着眉目清亮的师弟, 歉意道:“云舒,等修真大赛结束之后,师兄再为你做主。”
修真大赛会举办七天,这七天着实不好处理云城的事。
裴云舒看着掌门大师兄, 颔首道:“好。”
等修真大赛结束之后, 掌门师兄也不必为再为他做主了。他与百里戈几人早就商议好了, 在修真大赛的第七日, 趁着当日的忙碌, 他们将会在这一天离开。
师祖不愿让他记着他捏碎师门木牌那幕,便是不愿让他离开师门。那就要小心再小心, 在离开之前不能透露出丝毫不对。
掌门师兄见他点头后便松了一口气,他往身后一看,被几位师弟围起来说教的云城师弟, 一双眼睛还是直直放在云舒师弟身上, 黑眸中风起浪涌, 叫人辨别不出其中情绪。
他皱皱眉, 转过身同裴云舒道:“师弟,不若这几日你跟在我身边。若是有旁人再欺负你,直接交由我来处理。”
他作势要将裴云舒带走,云景忽而出声道:“掌门师兄,你莫不是忘了我还在这?”
云景一向性子沉稳,做事也极为稳重妥当,掌门师兄哈哈大笑,道:“若不是你突然说话,我还真忘了你在。刚刚云城发疯,你怎么还不拦着点?”
大师兄垂下眼,半晌,露出一抹苦笑,“师弟被震住了心神,还未反应发生了什么,云城师弟就已经被你们拉拽走了。”
掌门师兄沉吟片刻,看向裴云舒,“还是云舒师弟来做决定吧,师兄之前下山历练了不少时日,怕是云舒师弟不熟悉我,同我在一起也是全身不自在。若是云舒师弟想留在这里,那云景便多多注意些。若是师弟想同我一起,我还能给师弟讲讲我历练时的趣事,师弟也应当快要下山历练了吧?”
裴云舒还未说话,大师兄就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他留在我身边就好。”
掌门师兄一怔。
裴云舒忽的从心底升起一股抗拒之情,他先前装得淡淡,便好像是真的淡淡。可此时此刻,却有一股莫名的厌恶从心底升起,他未曾做过决定,便已经替他决定该当如何了吗?
青越剑在手中微微抖动,提醒着他莫要激动,裴云舒压下这些情绪,“掌门师兄既然如此说了,那云舒便同你一起。”
云景的手狠狠颤了一下。
师弟已经被封住了记忆,可只封住了他想要离开师门的记忆,那剩下二十多年,那二十多年——在抽掉情丝之下,他竟是连掌门师兄还要不可信吗?
心神巨荡,他额角突突,握起的手背上可怖的青筋已经凸起。
“师弟,”他以为此时的声音应当是沉稳可靠的,但出口了才发现,他的语气就如同乞讨者一般的低下可怜,“师弟,留在师兄身边。”
裴云舒闻言,终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掌门师兄也一同看去,这一看就惊骇道:“云景,你——”
云景的黑眸中泛着血丝,他恍若没听到这声惊呼,眼睛还定定看着云舒师弟,满是乞求之色。
竟是隐隐有入魔之态!
掌门师兄脸色一变,也不顾是否会被其他门派发现了,扯起云景便上了剑端,想要带他快快上了高台去找师父,但云景却挣开了他的手,固执看着裴云舒,“师弟。”
单水宗的师兄弟们对无止峰上大师兄云景的执拗早就有所听闻,平日里打趣的说法,便是说他像是一头牛,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样的性子,先前只会感叹他在修炼上的事半功倍,如此一颗坚定之心,再加上天资出众,早晚都会有一番作为。
可掌门师兄此时却惊心不已,这时才知道越加固执的性子,就越容易涂加执念。
裴云舒也是心中一惊,他二话不说,快步上了掌门师兄的飞剑之上,“师兄,走。”
他这一上来,云景就勾起了笑,他眼中血色如潮水般退去,面容沉静了下来。转瞬之间,那些入魔之态已经全都消失不见。
师弟还是担忧他的。
他此时的样子如同平日一般,但掌门师兄反而越加严肃了面容,脚下飞剑转瞬之间便已朝着高台冲去。
三师兄站在原地,回过神后,他沉着脸将折扇往空中一扔,随即踏到折扇之上,追上前方的师兄弟。
高台上的凌野真人远远见自己的大弟子带着师弟们赶往此处,他眉间皱起,心生不妙之感。待一行人落了地,就问道:“发生了何事?”
掌门师兄上前一步,面色严肃地在师父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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