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三山
他使了隔音的法术,裴云舒未听见他说的话,但也知晓他是在说什么。他同大师兄和三师兄走到凌清真人身后,一同向师祖和各位大能们行了礼。
因着师祖就在身前,裴云舒十分心神都用来装成“情丝”被抽走的模样,见到了烛尤,也硬是忍下了面上的柔和。
目光平静无波,只专心看着脚下。
直觉不能被师祖发现。
如若被他发现,他不知师祖会做出什么事。
凌清真人眉间同样皱起,他看向云景,“发生了何事?”
云景面上惭愧,三师兄上前一步同凌清真人低声道:“师兄刚刚……有入魔之态。”
凌清真人面上一愣。
不远处的凌野掌门也是面色一肃。
他们说的话,自然是瞒不住无忘尊者的耳朵的。
无忘尊者神情更冷,裴云舒只觉得一股风力围住他的周身,轻柔地将他推到了无忘尊者的身后。
将裴云舒护到身后之后,无忘尊者转身问道:“你可无事?”
其他的弟子刚刚入魔,他却是问云舒师弟有没有事。
三师兄冷冷一笑,师祖说是入了无情道,但恐怕心中的龌龊比他只多不少。
为何独独抽了师弟的情丝,此番又如此关心师弟,莫不是因为自己是修无情道,无法获得云舒师弟的情意,便也想让别人也获得不了吗?
心中恶意滋长,明明对方是师祖,但三师兄此时却是止不了这些恶意。
他将师弟护在他的身后,同样身为男子,一个小小的举动,云蛮便能看出师祖对师弟的独占之心。
着实惹人生厌。
裴云舒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无忘尊者克制地移开视线,他轻挥衣袖,转眼之间,几个人已经身处另外一方空间。
外界还是在看台之上,但周围的空气却泛起水般的波纹,这波纹将凌野掌门连同凌清真人和席下弟子都圈了进来。
凌清真人的面容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云景,你是怎么回事!”
这一方世界安安静静,旁人窥不进来,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连半分风声也无,凌清真人这一句饱含怒意和不敢置信的话便极为清晰入耳了起来。
烛尤面无波澜地站在一旁,眼神却放在了裴云舒的身上。
但没看一会,便又移开。他还记得裴云舒叮嘱他的话,莫要多看,否则他的心口会跳的过快。
烛尤对这些人没有兴趣,脑中开始想着如何将那红色粉末拿到手中。
又想让裴云舒见着他心口便跳的那么快,又觉得若是因为药粉才跳的快,他就万分不悦了起来。
裴云舒不知他脑中想法,此时垂着眸,静静站在无忘尊者身后。
云景听到师父的质问,垂眸行了一礼,转而面向了无忘尊者,深深弯下了腰。他的面容上看不出是何神情,但声音却是平平稳稳,“师祖当真抽去了云舒师弟的情丝?”
凌清真人一怔。
无忘尊者羽扇般的长睫一颤,他低低道:“我亲手抽去了他的情丝。”
半截情丝。
可这半截情丝,却将这一众人都给掐去了。
恐怕留下来的那半截情丝,只是无关情爱的怜悯之情,如同对着草木一般,谁于裴云舒来说都是一般样人,便是凌清,也恐怕只会形同陌路了。
更何况这新收的小师弟,更何论是他。
裴云舒不会再环着任何人的脖子,脸色绯红的轻声呼唤了。
莫大的悲凉感袭来,无忘尊者咽下这些悲凉,他闭了眼睛在心中默默念起清心咒。
面上冷漠如雪,这一句话,也说得是无心无情。
“云舒师弟无情了,”大师兄扯起唇角,“师祖,为何要抽掉师弟的情丝呢?”
师祖面上愈冷,“自然是于他修行有益。”
大师兄往云舒师弟的方向看去,哪怕说的是同他相关的话,师弟也没有反应。好似无论他们说了什么,便是就此打起来,师弟也不会变了脸色一般。
那般好看的容貌,却如被冰雪覆盖。
“师弟,”他叫道,“云舒师弟。”
裴云舒抬眸,看向了他。
“你当真,”他将云城的话又问了一遍,声音发颤,口中泛着血腥气,“你当真,对着我,半分情谊也没了吗?”
这话一出,裴云舒脑中却闪过一副画面。
他在一座小院之中,看着天上的师兄御剑飞过。
“师兄!”他惊喜非常,高声喊道,“大师兄!”
天上如仙人一般的师兄低头看了他一眼,他分明看到了他,却是说道:“谁在叫我?”
袖中的手倏地握了起来,裴云舒同云景的双眸对视,他平静道:“师弟刚刚跑了神,师兄刚刚是在叫我?”
第47章
大师兄的脸色苍白一瞬, 过了片刻又恢复了原状, 他努力勾起唇角,却没带多少笑意, “师弟,我却知道你的意思了。”
笑意收敛, 云景深深看了眼裴云舒,转过头对着师祖道:“云舒师弟天人之姿, 便是在师门之中也尤为出众,但怕是以后再也看不见师弟的笑颜了。”
师祖恍若未闻。
“应当不止是笑颜, ”他道,“怕是在师弟心中, 我与师父也只不过形同路人。”
无忘尊者终于看了他一眼,袖中白布一闪, 裹着云景往远处飞去。
“他心魔已生, ”师祖, “我已将他送到思过崖处, 凌野,你安排人去化解他的心魔。”
凌野掌门沉声应了一声是。
修真之人最怕的就是心魔,云景资质出众,修为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单水宗对其极为看重, 若是处理不好心魔, 怕是以后修行也万分艰难了起来。
到底是为何生了心魔?凌野掌门瞥了一眼裴云舒, 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吩咐完了这些事, 无忘尊者道:“你们回吧。”
掌门大师兄便带着云舒和云蛮回到了下方。
无忘尊者并未看向他们。
他身前的桌上放有一杯盛着佳酿的酒杯,杯中酒水色泽漂亮,酒香清淡。
他默默看了这酒一会,便拿起酒杯,在手中轻轻摇了两下。
杯中酒水晃动,下一瞬,里面便映出了一副画面。
裴云舒的脸出现在水镜之中,酒杯只有这般的大小,映出来的面容也只能盛放他一人。
无忘尊者摇了摇酒杯,裴云舒的眉眼便忽的放大了开来。
这双眼睛,眼中仍是清澈,蝶翼长而密,他轻轻垂着眼,长睫便垂下一片阴影。
眼尾淡淡,白的白,深的深,一干二净。
酒杯轻晃,杯中的画面又是一转,出现了一张柔软的唇。
只不知是不是无忘尊者的错觉,这唇,似乎微微肿起了些许,像是在指尖反复搓揉过,饱满得恰到好处。
无忘尊者低首看了半晌,将酒杯送到唇前,唇轻轻触了触酒水,便一饮而尽。
*
裴云舒忽而升起一股被窥视的感觉。
他遥望周身却什么都没发现,用灵力查探了一遍,同样一无所获。
眉头皱起,但片刻之后,这股感觉已经褪去。裴云舒心中戒备,分出一半心神去注意周身变化。
大赛已经开始,各个擂台上都是青年才俊们的精彩对战,裴云舒看得认真,一日下来,只觉得收获良多。
待到晚上同烛尤一起回到三天峰上时,他还在琢磨几位师兄对战的方法,烛尤见他思索的认真,也没有动手动脚,一路平安地到了半山腰间。
花月早早等在院中,见他们回来就扑到了裴云舒的脚边,爪子抱着美人小腿,雀跃道:“云舒美人云舒美人!”
裴云舒从思索声中惊醒,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脚边的花月,惊喜非常,“花月,你会说话了?”
花月的两条尾巴得意地摇摆着,“我毕竟也是条漂亮的狐狸美人,美人总是有好运的。”
裴云舒眼中含满了笑意,他侧头看向烛尤,这才发现烛尤正在布下结界,贴心极了。
百里戈拿着两壶酒从屋内走了出来,手指轻轻一点,院中便燃起了两团火堆,石桌之上竟也摆满了人间美食。
暖黄的光映在草木绿植之上,虽无鸟叫虫鸣,但别有一番惬意涌在心头。
裴云舒抱着花月坐下,笑道:“莫不是为了庆贺花月能够说了话?”
百里戈严肃地摇了摇头,“再过几日便要走了,走之前怎么能草草度日?我今日带着小狐孙潜下山去,自然是美酒美食都要带回来一起享用一番的。”
他伸手探入怀中,裴云舒瞧见了他这举动,好奇道:“还带了些什么?”
花月把头埋到裴云舒的怀中,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百里戈掏出两册春宫图,正襟危坐道:“那日我说的话,云舒好像不信。我便专门在山下找了许久,特地找了两册画师照实画出来的春宫图来,好让云舒你看一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裴云舒正在饮茶,闻言便被水呛得咳嗽不止,他背过身去,烛尤抚着他的背,眉眼一压,看着百里戈的眼神带着谴责。
百里戈百思不得其解,“我哪里做得不妥帖了?”
烛尤皱眉道:“谁让你在他喝茶时掏出来的?”
“也是,”百里戈将春宫图收起,听了深明大义的妖王的话,“那便等饭后,云舒独自拿去房中观看吧。”
裴云舒好不容易停了咳嗽,一句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手中便被塞了双筷子,口中也被烛尤塞了一筷子的肉。
烛尤眼睛发亮的看着他,裴云舒将这块肉咽了下去,下一筷子又跟了上来。
“……”他无奈吃下,又连忙道,“不必喂我。”
烛尤手上的这筷肉还停留在筷子上,听了这话后,他低垂着眼,“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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