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裁影
从他站在舞台中央的那一刻起,舞台周围的灯光尽数熄灭,只余一束聚光灯不偏不倚刚好点亮叶舟所站的那块地方。
叶舟站在灯下,面前是话筒,台下是无数同行,以及镜头外看不见的万千观众。
他没有紧张,亦没有像之前几位新鲜出炉的影帝影后那般激动,他只是站在那里,眼中不见瑟缩,更不见什么慌乱窘迫。
叶舟眼中的平和犹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火,只要你用心去看,就能轻易看到这双眼睛当中所盛满的,不加分毫掩饰的强大自信与无穷底气。
辱骂、质疑、无端揣测、恶意满满。
那又如何,他从没怕过。
叶舟身体微微前倾,让自己离话筒更近一些,确保自己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被话筒轻易的传递到会场,乃至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大家好,我是叶舟。”
“很高兴能够得到金玉电影节评委们的认可,这个奖项让我感到惊喜,但并不诧异。”
“桑导还在时,为了完成这部电影,我和他一同查阅了很多资料,也走访了很多故人。”
“《最美》是一部电影,但又不只是一部电影,它代表了很多东西,如果硬要总结的话,借用桑导在时常常念叨的一句话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世间万物,唯爱永垂不朽。”
说完这段简短的获奖感言后,抬手挥了挥奖杯,叶舟轻笑了下,道:“这奖,算我替桑导拿的。”
在他转过身快要走下台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就见会场后排划分出的粉丝区域忽然站起来了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孩。
她看上去神色激动,提高音量喊道:“叶导,请问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替桑导拿奖,您这是自己承认了水平不足以站上这个舞台,更不足以拿奖的意思吗?”
叶舟脚步一顿,朝她所在的位置看了眼,原本准备下台的动作停住,重新站回了话筒前。
“我对自己的执导水平有着相当的信心。”
他不回答还好,一回答,全场再次哗然。叶舟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真的被人激的失了神志,冲动之下说出什么拉踩桑导的话?
女孩听到满意的答案,眼中露出几分嘲意和不屑,再接再厉继续咄咄逼人,开口道:“那您这是在暗指桑导的水平难道还不如您?”
叶舟看着她,仿佛没听出她话中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平静道:“这部电影是桑导的心血,亦是我和剧组上下一百二十三号人的心血。”
“你知道为了寻找当年的影像,走访当年的故人,我们花了多少时间吗?我来告诉你,是二百三十六天。”
“你知道因为技术问题我们为了布置一场舞台,拍摄一个只有六秒的镜头花了多少时间来构建舞台,调.教演员,处理技术特效问题吗?”
“我来告诉你,是六个月。”
“你知道这部电影从开机后,连带桑导和我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平均日休息时常是多久吗?”
“我来告诉你,不足六个小时。”
“你不是导演,或许你可能无法理解,为了一个几秒,甚至有有可能根本用不上的镜头,我们可以接连ng重复拍摄上百场戏。”
“这些你都知道吗,了解吗,清楚吗,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
叶舟看着她,声音顿了顿,缓缓开口道:“那么……请问对于《最美》,对于桑导,对于我,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叶舟说这些话的时候,无论是声音还是情绪都并不激动,可恰恰是因为他的平静,才让这番话,这些数据显得更加真实且严肃。
女孩被他问的面红耳赤,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却还试图挽救,梗着脖子道:“拍戏本就是辛苦的事情,钱哪里是那么好赚的,请叶导不要岔开话题,以此试图博取同情,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这次,叶舟尚未说话,一道苍老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先他一步开了口。
“既然你不愿意听他讲,那这个问题不如让我来回答你。”
声音的主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了,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唐装,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但这并不妨碍老者身上强大的气场和威压。
女孩被打断后不满的还想说什么,却被身旁跟她一起进来的同伴用力扯了扯衣袖,拼命使眼色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现在开口的这位老者,或许年轻一辈的人不太熟悉,但往上数,上了年纪的人必然不会陌生。
他叫霍嵩,是国内首个七次获得世界级大奖橄榄奖最佳导提名的导演,也是首个三拿橄榄奖最佳导演的人。
就在两年前,霍老先生刚在橄榄电影节上斩获了属于他的第四个奖项,终身成就奖。
除了在国际大奖上频频拿奖外,霍老先生同时还是华夏电影学院的荣誉校长,更是担任包括金玉电影节在内的多个权威电影节的首席评委。
这样一位堪称传奇的业内泰斗级人物,敢跟他叫板,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
霍嵩拄着拐杖走上了舞台,来到了叶舟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站点,把话筒让给自己。
叶舟原本想拒绝的,被霍老先生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给吓的秒怂,往后退了两步给老爷子让位,规规矩矩在旁边站着,哪儿还有刚才的从容不迫,像只小鹌鹑似的。
霍嵩调了下话筒,犀利的视线看向刚才找叶舟事的那女孩,问道:“我是怀宁磕过头敬过茶的师父,这个问题由我来答,应该够资格吧。”
“怀宁从十五岁就跟在我身边了,他的拍摄风格、运镜手法、教演员的本事等,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看着他一路走来,见证了他的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和成长。”
“他给了我太多惊喜,而我这个老头子也算是见证了他的每一次进步和成长。”
“怀宁走了,他的事情我本不愿再提,但他贯来心思细腻,我最后一次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他说他放心不下。”
霍老爷子到底是年纪大了,如今尽管威严依旧,念起最爱重的得意门生,情绪却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我当时以为他放不下电影,我就问,我说,你如果是放心不下你的电影,那我这当师父的就算舍了这把老骨头也帮你把它拍完。”
“可哪儿想到怀宁却笑了。”霍嵩伸手抹了把周围满是沟壑的眼,缓缓道,“他说啊,师父我倒不担心电影,有小舟在,他肯定能把电影拍好的。”
“我说既然电影都不担心,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他苦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说,我就是担心叶舟那孩子,万一电影上映后被别人说三道四,我不在了,护不住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