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清越
别说是共生了,就算是让他献出自己的命,那也是甘愿的——这便是展逐颜未出口之言。
月读看了看复原液中的温斐,又看向展逐颜,他说:“我可以把你的灵魂投放到他的内心世界,你必须要唤醒他,这样他才能真正活过来。但在这之前……他的源生质已经快降到临界值了,源生质自我复制速度跟不上流失的速度,他需要新的。”
“我要怎么做?”展逐颜问。
“提取你大脑中的源生质,洗练成最原始的状态,注射到他身体里去。”月读说着,又自己先摇了摇头,他说,“可这过程十分痛苦,我并不建议你这样做。”
“我做。”展逐颜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便答应了下来。
月读似乎并不惊讶他会这样选择,他只是退到一边,从系统里取出仪器。
展逐颜很快便躺了下去,任由他们将各种东西连接到自己身上,另一端自然是连到了温斐的再生舱上。
起初的疼痛并不十分剧烈,还在可以忍受的程度里。
月读给他弄好之后,便站在一旁,靠说话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帮他。”月读道。
“的确好奇,还有他的人格问题,你也没有告诉我。”展逐颜忍着身体里传来的丝丝疼痛,如是道。
“我其实早就从幼年期进入了成年期,但为了自我保护,我并未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们。所以就连天照也是不知晓的。”月读看了看一旁显示提取的进度条,继续道,“但他发现了。戏台春那个剧情走完之后,他知道自己复活有望,便直接找上了我。他以为我也是双重人格,实际上我只是装成幼年期而已。他通过蛛丝马迹寻找到了我真身的所在之处,并以此为筹码请求我的帮助。因为这并非一场复仇,而是一场战役,一旦失败,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他为了最终胜利,向我求援。我答应了。”
“他把信任给了你,却不愿意相信我。”展逐颜唇边浮现一丝苦笑。
“你处在路恩斯的监视之中,他如果真的找你寻求帮助,才是真的自寻死路。不过这也是他的选择,他说他可以靠自己解决血仇,没必要仰仗你。”
展逐颜笑了笑,道:“他一向这样自信果敢,即便是恨我,也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月读道:“他的精神分裂开始于七年前,起因是他朋友的死亡。那几乎摧毁了他,也让他彻底舍弃了自己。主人格叫做时间,次人格是温斐。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时间占据主导,但在他出狱的时候,温斐抢占了身体的操纵权,因为他想要见你。”
因为那潜藏在心中的爱意,次人格挣脱了主人格的束缚,强撑着跑回来,只是为了看到他。但自己却将他拒之门外,甚至摘下了他的戒指。
展逐颜的心抽痛起来,他眼中尽是悔意,闭目再睁时,眼眶已经湿透了。
第316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二十五)
“所有的东西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先在你面前混淆是非,让你分不清他到底是谁,从而对他产生怀疑。这样你定然会向天照寻求帮助。而天照的这部分从属系统是被我管辖的,他的举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们的交谈、策划,都被我们看在眼里。温斐绑架你之后,用浮苍号带着你们过去,向路恩斯交差。”
“他想让我看到那具白骨,看到那段录像,想看我痛苦。”展逐颜道,“我越是痛苦,路恩斯便越会掉以轻心,对吧。”
“是。不过那其中也有他的私心在,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月读说。
“我清楚。”展逐颜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要让我亲身感受,当初我做的决定究竟有多错误。”
“嗯。你会召唤天照出来他也预料到了,不过我帮他制造了个幻象,让你以为天照被杀死。至于温斐杀你……这并不在我们商量的范围之内,应该算是他自己报私仇吧。”
“他想报便报吧,这几十刀和割喉的一刀,是我该受的。我就算受了,也抵消不了他这十几年来的伤害。”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月读的表情也和缓了一些。
“他杀你,也只是为了取信路恩斯而已。其实他动手的时候,我觉得他应该是准备直接杀了你的,但他留了手,给你留了一线生机。还把天照留下来给你治疗身体。或许不是他要留手,是人格温斐留的手。”月读道,“可要是他不给你留下那一缕生机,等你死亡之后再复活,那要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等到他体内的源生质尽数消失,等到他的生命密码彻底失效,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把他救回来了。”
“他给你留的那一线生机,也成了他的生机。”天照在一旁补充道。
展逐颜歪头看向再生舱中的温斐,眼里尽是情意。他说:“我死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就足够了。”
月读看着一旁已经充满的进度条,对展逐颜道:“要开始了,你准备好。”
展逐颜点点头,但很快他便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若非月读往他手脚上绑了束缚带,恐怕他会因为这一下骤增的疼痛而激得坐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高压的抽气机,在活生生抽他的骨髓。
疼痛沿着脊柱一路攀爬而上,迅速卷席到了他的心脏处。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像是自己的,能感受到的除了疼还是疼。五内俱焚,可他的血肉却像是被人摁在冰水里,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
接着是心脏。
那一团血肉像是要被人活活捏碎,像是有人在里面放了一把火,痛得他恨不得就地打滚。
展逐颜在军队中的时候,受过各种疼痛训练。刀砍斧劈,十二级的痛他都熬过。
可这种疼痛仿佛不是人应该受的,像是要把他的心脏活生生地扯出来,又用绞肉机绞成血沫。
天照唯恐他痛得太过咬到自己的舌头,可他朝展逐颜看去,发现他已经有了这样的征兆。
月读眼疾手快,直接将咬合棒塞进他嘴里。
脊椎和心脏的疼痛层层叠加,如果说这样的疼痛是生不如死,那紧接着直袭大脑的痛感,便像是要将他神魂彻底撕碎。
痛到极致是什么感受,麻木?不。
像是浑身的神经被人用火烧,用电拷,用水淋,海潮般的痛感,此起彼伏,一刻不停。
他努力想维持灵台间的一丝清明,却也无济于事。
他的脑子里像是被人生生塞进了一个宇宙,像是要爆开。却又像有人在他颅骨外面固定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头盔,内挤外压,于是他这血肉之躯,也就成了这压力的牺牲品。
折磨却还没有结束,从他身体里抽取出的东西,又以他的身体为熔炉进行洗练。
展逐颜觉得他自己像是被置身在一个火炉之中,从里到外,密不透风。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肉骨骼被烧成焦炭,又因为剧烈紧绷而绽裂开来的感觉。
月读以为他会在这样的疼痛中彻底昏过去,却又没有。
他痛到极致的时候,便会将目光投向再生舱里的温斐。似乎只要看着他,他就能承受这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