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之君
这种学生自行实践的课程,老师不用多说什么,只要隔段时间走一圈巡视,进行恰当的指点。时间漫长,但又过得很快,学生们都沉浸在描绘当中,安静的画室里,只有炭笔铅笔画在纸面上的轻微声响,偶尔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
老师慢慢走着,不经意间,来到了季满城的身后,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满脸的惊讶。
时间才过去一半有多,但他已经在做收尾功夫了。如果是其他上节课已经画了些的同学,现在快画完,老师至多是说他们画技熟练,不错。但季满城今天才来,刚才面对的是一张完全没动过笔的白纸,现在却居然要画完了,像他们这些做老师画了三四十年,经验老道,不需要过多犹豫,下笔精确才能达到这样的速度。
季满城只不过是个学生,之前表现也就中等偏上,还没到老师重点看重的地步。但他现在让人惊艳,极其写实的作品,光影处理得很好,每一处细节都兼顾到了,让他这个做老师的都忍不住佩服,差点把季满城放在和他同辈的人来看待,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么年轻的人画出来的。
忍不住的,老师就赞叹出声:“很好很好,画得非常好。”
连着几个好字,听得出来老师有多满意。刹那间,画室内大部分人都看了过去,因为大家都知道这老师向来要求严格,板着脸,不轻易夸赞人,稍微能让他露出点笑容,也就班上顶尖的那几个。
离得远的人在课堂上,不能跑过来看,但季满城身边的同学,好奇地探个脑袋过去,瞬间也被惊艳到了,超级写实,整幅画都活了。
他们慨叹:“牛逼了,你画得简直像照片!”
老师发现自己情不自禁的一句夸赞,打破了原本安静认真的氛围,立刻端起威严,沉声说:“看别人做什么?自己的画完了吗?认真点。”
几个探头的学生立即缩回自己的座位,挺直了背坐好,不过脑子里还是季满城面前的画作,简直堪比老师画出来的教科书范本,不对,比那个还要好,多了丝生气。学生两眼发亮,心里嘀咕着,刚被震撼到,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好好好。
其实,他们会表现得那么震惊,关键还是季满城原本的素描水平很普通,在班上一点都不起眼。大家一般会有印象,都是特别好或者特别差的。如果季满城原本的水平就是班上顶尖的,他们至多习以为常地羡慕一下,但现在,季满城是水平突飞猛进,好到连老严都赞不绝口,强烈的对比下,学生们被秒到了,再回头看看自己的,不禁羞愧万分,觉得自己不够认真努力。
老师收敛了脸上的欣赏,鼓励性地拍拍季满城的肩,让他保持住,继续努力,还让他尽量画慢些,多感受下笔的不同,然后就走向了下一个同学身后,指出不足之处。
又等了许久,有些同学已经躁动不安了,下课铃终于响起。老师扫了一圈,才把手按在讲台上,说下课交作业,并叫了季满城过去。
季满城一上讲台,不少人就挤到他的画板前,看看被老师如此表扬的佳作到底长什么样,意料之中的一阵吸气叹声,惊讶讨论。
讲台上,老师则在问季满城怎么变化这么大。他态度很自然,就说这段时间没出门,一直不停画画,好像突然就开窍了,画得非常顺畅。
老师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对他的巨大进步既满意又好奇。在此之前,老师也听说过他家里的一些情况,有点心疼他,是个态度认真爱上进的好学生,但家里不懂得爱惜他,一味把所有的关注放在了小儿子身上。季满城总是心里藏着事,心情郁结,很难将所有心思放画画上,自然就学得慢些。
但没想到,这次休学的变故,倒似乎让他把很多事情看开了,认真纯粹地作画,下笔之时,如有神助,不正是像开窍了?老师微笑,也很替他高兴。
老师叫他上来,不止这个目的,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这次美展的人选还没定下来,我想推荐你,有没有信心在下个月底交出一幅满意的作品给我?”
季满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相当自信肆意:“当然可以,不用一个月,十天都够了。”
老师无奈,看他毫无压力的样子,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心,最后还是只让他认真画,没多说什么。对于学生,老实胆小的需要鼓励树立信心,骄傲自负的要多压一下风头,但季满城以前就是太过谨小慎微了,现在难得自信起来,老师也就颇满意他的状态,只说之后再开会说关于美展的事情,不用多嘱咐什么了。
老师从讲台望下去,发现学生们仍围着季满城的作品,难得心情好,就只说:“看看就好了,都快去吃饭。”
说完,老师便离开了画室。
许多同学的目光移到了季满城身上,态度各不相同,有的佩服,有的嫉妒,有的不甘……但不管怎样,他们都不得不承认,季满城这一回来,几乎瞬间夺走了画室第一的地位,而且和第二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原本公认班上最厉害的那个学生,此时就有人问她的感想,她刚好是正经型学霸,说话闷,这会看向季满城的眼神完全是佩服欣赏的,还有想挑战超越他的期待。她说:“还能有什么感想,当然是向他请教,不断练习提高绘画水平啊。”
这答复……真是无可挑剔,让原本以为能有好戏看的人失望了。也是,早该料到的,原本的第一名学霸,完全就是从画室里生出来的一样,一天不画画就浑身不舒服的变态。不仅如此,还能一学就会,画技了得,表现出来的感觉就是一下笔就能很快画好,跟呼吸那么简单,让很多同学羡慕嫉妒恨,现在终于有人能压一压她的风头,也是好的。
季满城从讲台下来,不少人把他团团围住,目的就一个,想知道他是怎么进步那么大的。他当然不可能说,啊,其实我比你们大了十岁,绘画的时间经验多多了,所以,他只是模棱两可,跟他们打太极,差不多就是说天天在家里练习,什么都没做。
学霸很支持,觉得不能再真了,要进步除了天赋,当然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啊,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二十个小时都拿来画画。
别人一听,觉得学霸疯了,注意力也随之转移,真的什么时间都拿来画画,一点娱乐都没有,还宁愿保持现在这水平。学霸不满,画画就是最好的娱乐!众人敷衍:是是,你说的都对。
众人不约而同笑着,气氛很好,季满城被围在中间,众星拱月一般,十分受欢迎。他看了一眼挂钟,眸光微闪,就转头灿烂一笑:“我该回去了,再见。”
说完,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就走出画室,往校门口走了。
同学们愣了一下,感慨:“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季满城变好看了很多,刚才那一笑,都要闪瞎我的狗眼了!”
另一人吐槽:“你的狗眼而已,别拉上我。不过人家原本就长得帅吧,只是整体低着头,不爱说话,你没注意而已。”
“是这样吗?我不管,男神,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男神了!又帅又有才华!”
人群外围,挤了半天都没挤到前面的季家扬,此时脸色很难看,明明说好了待会有事讲,但季满城直接无视他,转身就走了。以前哥哥明明最疼他,只要他开口求两声,什么都答应他的,但现在连对他说过的话,也一转身就忘了,哥哥变了。
季家扬心里很不舒服,他怎么都没想到季满城并不是故意无视他,只是心里装着事,一不小心忘了,不过就算季家扬知道了,心里只怕也会更加气而已。
出了校门,他看到了母亲的车,她正认真盯着前方,半晌才注意到儿子走了过来,笑着迎接。
“妈,你在看什么?”
季母:“刚才那辆车是唐昊的吧,我有印象。满城那么快就来上学了?”
又是季满城和唐昊。季家扬这段时间听得多了这两个名字,很烦,脸色瞬间沉下来。
季母温声提醒:“安全带。对了,今天上课怎样?辛苦吗?家里已经煲好烫了,回去就能喝。”
季家扬没什么表情,只扯了安全带系上,咬着牙,憋了一下午的气,对上宠爱自己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发泄出来,“还能怎样?你大儿子出尽风头了,还把我的事情当着全班的面抖出来,嘲笑我!那些人的眼神……我都快气死了!哥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他不配做我哥!”
在外人面前,季家扬被父母叮嘱教导过,记得要掩饰自己,但一到了父母跟前,骄纵放肆的性子就全暴露出来了,俨然一个小祖宗。
季母宠他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很关心,心疼他快气哭了的样子,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满城也真是的,都跟他说了多少次,做哥哥就多让着你点,唉。”
听着小儿子将事情一点点全都说出来,季母的表情变了又变,心里第一当然是怪大儿子把那件丑事爆出来,然后更多的是想唐昊的态度,季满城突然画画水平提高那么多,必然是有人指导,那指导的美术师能是谁?当然是唐昊请来的。唐昊不喜这门婚事,为人冷淡,季母是很清楚的,所以才不想小儿子过去受委屈,但丈夫一再强调和唐昊联姻的好处,最后成熟懂事的大儿子履行了婚约。
不过,现在这么听来,唐昊似乎对大儿子的态度还不错?莫非唐昊只是对外人如此,是个面冷心热型的?
季母虽因为生季满城时难产,身体遭罪而不太喜欢他,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代替小儿子结婚本就是委屈了他,现在听说他过得好也是欣慰。之前,丈夫和她聊,想促成小儿子和唐昊一起,是担心大儿子不会说话,性格又阴郁不讨喜,反而把两家关系搞砸了。那现在一看,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季母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拍了拍季家扬的肩,柔声说:“好了,别苦着张脸,待会你爸还要带你去饭局,长长见识呢。”
“什么饭局?”
“没什么,你打个招呼,乖乖坐在旁边看你爸怎么和人沟通就行了。”季母平淡道,这饭局并不普通,唐昊也在。季家夫妻本身是打算通过这次饭局拉近季家扬和唐昊的关系,但听了刚才的情况后,季母打算之后找大儿子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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