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婻书
姬游坐到了寒宁的床边,期期艾艾道:“那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寒宁看向他:“自然开心。”
姬游伸手,轻轻戳在了寒宁白嫩的脸蛋上,给戳出了一个小窝窝,可爱极了:“那阿宁都不对我笑一笑。”
寒宁一巴掌将姬游的手打掉:“反了你了!”
姬游顺势将寒宁抱在了怀中,下巴搁在寒宁的肩上,在寒宁推开他之前,用可怜兮兮的声音道:“关外风沙极大,寒冬炎夏,环境甚苦,粮饷不够,还要自己开荒种粮,饿肚子都是常有的事,一日日|操|练片刻轻松不得,因为关匪为求温饱,随时会攻来抢掠,需得时刻警醒,若不是想着要出人头地争出一片天,今后要努力成为阿宁的依仗,否则哪能坚持到今日,阿宁,我好想你啊。”
寒宁虽然从未出关,但那份艰苦也是能想象的,而且姬游为了充盈国库,这几年几乎没有停歇的征战,对方又不可能如同菜瓜一动不动任他砍杀,刀来剑往之中难免危险,这次太子谋逆,也是姬游及时赶到。
想他小小年纪就要背负如此之多,寒宁顿时心软了,推开他的手劲微微一松:“那回来了就别再走了,待回到宫中,皇叔就会予你封王,你若是想要那个位子,尽可留下谋夺,若不想要,以你如今在武将之中的威名,谁也不能再轻忽你,所以你不必如此辛苦。”
姬游歪头看向寒宁:“那阿宁觉得,我应不应该要那个位子?”
寒宁闻言一笑:“什么叫我觉得,这种事应该是你觉得,德王不像太子,与你并无仇怨,若他上位想来也不会如太子那般赶尽杀绝,但如果你流露出半分心思,等回了皇都,你二人就是政敌再无转圜,还有就是,德王身后拥护众多,母族强大,妻族也是相当大的助力,而你,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现在不像上一世,宴皇突然离世,德王的假诏书拖住了太子的名正言顺,双方争持不下时,姬游带领的重兵可谓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了,这才能顺利登基。现在皇叔在位,身体安康,对姬游而言便失了许多先机。如果他再与德王相争,定然又是一番局面,最终皇权落于谁手,当真不好说。
寒宁说的这些姬游自然明白,他也清楚今时不同上世,许多人的轨迹已经被打乱,他如果想要这个天下,只会比上一世更加艰难。但如果他不做这个天下之主,谁人能给他的阿宁一世安乐无忧。
“吾有阿宁,便胜过所有。”
乱军已经镇压,宴皇自然要打道回朝,寒宁借口没睡好,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弘一随着驾车的侍卫在外守着,弘二随着寒宁坐在车内,看着主子扒着窗口发呆的样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主子,您昨天与三皇子吵架啦?”
寒宁斜睨了他一眼:“你往日不都是姬游姬游的叫吗,怎么现在改口了?”
弘二心道,这姬游在他心中往日的形象就是个不受宠,需要依靠他家主子才能在宫中存活的小可怜,可是那天,那样气势强大霸道无端的人,他实在没办法再将他看成小可怜,哪还敢直呼其名啊。也就是他主子,明明养在深宫中,身骄肉贵的,竟然一点都惧怕,那一股看不见的血腥气,只有久经战场的人才有,普通人远远瞧见都双腿打颤,主子昨天还直接将三皇子用脚踹,估计是儿时的情谊深厚,三皇子半点不恼怒,还各种小心赔礼道歉,如今还在置气呢,刚刚上车时,三皇子想要搭个便车,硬是给推了下去。
寒宁懒得搭理话多的弘二,摸着脸颊发呆,这个姬游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以为手握重兵底气就足了吗,昨天抱他也就算了,看他那么可怜,风霜雨露磋磨多年的一时心软,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趁他不备如此轻薄,真是想来就有气!
而那个让他一肚子气的人犹不自知,被赶下马车干脆驾马而行,还颠颠的送上一个丑兮兮的果子递到窗前:“阿宁,这个是胡果,是关外胡国盛产的一种水果,别看外壳坚硬,但剥了外壳里面的肉很是鲜甜软嫩,你尝尝。”
寒宁接过姬游递来的果子。
姬游顿时笑脸洋溢,接过下一秒就变了脸,因为寒宁直接拿着那胡果朝他投掷的砸来。
姬游微微一侧身就躲开了寒宁的‘暗器’,而在姬游身侧的一名武将没躲开,被砸了个正着,还以为有敌袭,差点惊慌的大喊出声,结果手上落下一重物,低头一看,是个裂了口流出些许带着香甜味汁水的果子,于是干脆双腿驾马,两手空出来将果子剥了吃了。
姬游收回视线,一转头就看到寒宁噶哒地一声,直接将马车的小窗给关上了,顿时无奈一笑,不过一想到昨天浅尝的那抹软香,甚是令人回味,唇间的笑意越发不自觉的扩大。
太子功败垂成沦为阶下囚,钟家一应众人也被缉拿,只不过钟氏早已谋算好了退路,在太子带兵前往祁门的时候,钟氏部分族人就连夜逃离皇都,不过这些人被追捕回来也容易的很,他们大概没想到会败的如此之快,即便是连夜逃离,也并没能逃离多远,在皇驾回到禁宫的时候,就已经追回大半,还有部分慌乱中四散逃开,甚至沿路隐藏了一些钟氏年幼的子弟,不过得知太子竟然谋反,这些人也都是反贼,之前好心收留过这些老幼妇孺的善心百姓生怕惹来麻烦,主动上告,没过多久,逃离的钟氏百余人一个不落的全都关进了天牢。
太子与钟家罪无可赦,但这些并不是当下需要立即处理的事情,反而是那些墙头草的官员,下狱的下狱,夺职的夺职,还要找人替补上,整个朝堂一片忙乱。等所有的事情都忙过去之后,宴皇这才有时间处理乱臣逆子。
然而就在这时候,边关再次上奏朝廷,送来了一封有钟家印信的书函,原来钟家早就与关匪勾结,多次泄露军机导致关匪大举犯境,扰的边关百姓民不聊生,以此谋财谋军功,简直十恶不赦!
钟家三族之内直接被判斩立决,其余人等男子流放,女为|娼|奴,慰劳边军,十岁以下孩童盖上奴印,永世为奴。
太后的寝宫中,宴皇将宣旨一字一句的念给了太后听,这些年太后用药石续命,虽然整日无法动弹,整个身子形容枯骨,但尚存一口气。听到宴皇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太后双目瞪大,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满是不甘的想要将目光对上宴皇。
宴皇如她所愿的来到床前:“当年你假借寒宵的笔记信通外使,谋划了那一场伏击之战,阻断了援军粮草,甚至还想在寒宵死后将通敌卖国的罪名泼到他的身上,想要借此铲除宁儿这条根,太后,你为何如此心狠,朕要的,不过是能常伴他身侧罢了。”
回想曾经种种,宴皇眼眶渐红:“寒宵只不过想要帮我守住这大好江河,是我倾情于他,你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的头上,我听你的话,克己守礼,广开后宫开枝散叶,不敢越线分毫,他与莫家女相爱,甚至是我赐的婚,你可知我当时如何的心如刀割,即便是这样,我也忍了,人生短暂百年,哪怕君臣相守,与我而言便也值了,可是你为什么,连这一点点的念想都要这般狠心的断了,究竟是我的感情让你容不得,还是寒宵的权势渐大让你容不得了?”
太后瞪着双目死死的盯着宴皇,宴皇垂眸俯视,轻笑了一声:“哪怕做个傀儡,我也曾感激你给我的一切,可惜我错了,错不该不思进取,错不该甚至想着,只要于这社稷无碍,让你做个背后的帝王又如何,既然你让我求而不得,那我也只能将这一切都还给你,钟家满门,都因你而亡,你可高兴了?”
宴皇离开太后的寝宫没多久,太后就薨了,太医查验,怕是听闻钟家谋逆之事,气血翻涌,又因为全身瘫痪在床无法动弹,一口血哽在喉间窒息而死。
太后死后,没有加封,没有孝礼,只在宫中停灵三日便直接下葬皇陵,有人猜测,这次太子谋反说不定里面也有太后从旁协助,否则如此有违孝道行事,当今陛下怎么可能如此这般,万一被记入史书,定会引来后人唾骂。而皇上宁愿自己背锅也不想坏了太后的名声,虽然一切从简却还是葬入皇陵,这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孝道了。
宴皇一意孤行之后,还以为多少会有些骂名,不过那些他都不在乎,让他给太后守孝,让宁儿去给太后哭灵,甚至要断食禁水三日,这怎么可能。却没想到世人竟会如此脑补,反倒是无心|插|柳了。
上行下效,皇帝如此,后宫众人自然也浅浅的表示一番伤心难过,更多的却是没有的,因为太子谋反之事,皇后被夺了后位,打入了冷宫,其余那些妃子又再次活跃起来,这些年皇上越来越不爱往后宫去了,少了许多的恩宠,现在后位空缺,皇帝总该要来了吧。
德王当日护驾有功,而后宫中,除了皇后,地位最尊贵的也是德王的母妃静贵妃,如今后位空缺,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静贵妃,为自己谋划的,巴结上位的,御花园里天天都能见到宫斗的新花样。
寒宁一个即将要行冠礼的外姓王爷当然不能久留,哪怕还未来得及行冠礼,头冠也已经戴上了,还包袱款款的直接去了他的宁王府。
而姬游,因救驾有功,直接赐江岭封地,封号诚王。这个旨意落下,众朝臣表情略有些莫测,因为当今陛下登基之前,封号就是诚王。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将视线偏向德王,想看看德王如何反应,只不过德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叫人看不出什么来。
对于这些朝堂之争姬游表现的十分淡定,有封赏就接着,没有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对于那些诸多打量他的目光完全的视而不见,这番淡定沉着,顿时又让人高看了一分,不少人心中的天平有些不由自主的偏向了姬游。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太子落败,新的争储篇章正式开启,唯一不曾受影响的,也只有闲王寒宁了。
这次姬游从关外赶回为的就是他的冠礼,那些搜刮来的诸多好物这次也一并带了回来,整整一百零八箱,如流水般的被送进了宁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的十里红妆呢。
寒宁这些年支援攻梁的消耗,已经一再清理自己宝库中不喜欢的,玩腻了的各种宝物拿去拍卖,可是进的永远比出的多,导致他的库存一直不断的在扩|张,现在又被这一百零八箱东西一挤,怕是又要打通一间厢房来做宝库了。
除了那些死物,这次姬游送来的最贵重的东西是一只蓝眼的小狐狸,据说这小狐狸是一个很小的国家的圣物,繁衍能力极低,因此蓝狐极其稀少,每一只都被那个国家的皇族给供养,因为这蓝狐的血可以延年益寿,还能解百毒。
寒宁当时就忍不住想要放血尝试了,可惜路途遥远,蓝狐已经累得奄奄一息,只能先好生养着,究竟有没有说的那么神奇,也只有以后尝试过才知道了。
寒宁正在观察蓝狐的时候,有人通报,说太子想要见他。
刑部的死牢中,太子头发杂乱,衣衫褴褛,早已没了当初日月风华的模样,寒宁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看过太子了,不过他记得最深的,还是上一世那个如月般温柔,对他百依百顺的太子哥哥,哪怕那只是个假象。
刑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不过太子知道,整个大宴就没有寒宁去不到的,这样的特权,大宴独此一份,如同他父皇毕生的宠爱,唯寒宁一人可得。
看着对他沉默不语的寒宁,太子笑了笑,寒宁顿时有些恍惚,因为这笑容,有些熟悉。
太子道:“我如果说,你的毒,不是我下的,你信吗?”
寒宁一怔:“什么意思?”
太子笑了笑:“你应该是记得吧,记得一些事情,否则为何会与我疏远,应该如同上一世那般,亲如兄弟,我曾经以为,是因为我足够优秀,所以最后才能与老二战到最后,现在看来,原来不过是因为你的喜欢与否,你不喜欢我了,父皇就不需要我这个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