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色鎏金
这群崽子,越来越放肆散漫了。
“干嘛呢干嘛呢!”他抄起根棍子大步过去厉吼,“操练时候带头交头接耳!皮都痒痒了是吧!”
众人惊得顿作鸟兽散。
自打过胜仗后,军中士兵操练的热情并不是一般的高涨。从火铳到冷兵器,所有人都打出了十二分的精力来练习。郦长行虽然来校场了,但因手臂的伤还没好全,只能走在行务内给士兵们指点指点。
卓钺溜达了一会儿,眼神又没忍住往郦长行的方向瞟了。
现在想起来……郦长行还没有自己的兵刃呢。
郦长行最擅用弓,但还要配一把近战的兵器这才像样。郦长行的身形高挑修长,柔韧有力,是很适合用枪的人,可军中的枪勉强够的上普通规格,却算不得精造。他一直打算掏腰包给郦长行打一杆最适合他的枪,如今休战终于能提上日程了。
打一杆上的了台面的枪,怎么着也得半锭银子吧。
他一年的军饷有十几两银子,但如今他们大战方休,连口粮都刚刚续上,卓钺也不敢奢望自己的军饷啥时候能发下来。
他现在全身家当加起来……就一件汗衫,一条衬裤,还有几十个铜板。
卓钺长叹了声,懊恼地扒拉了下头发。
本来军中的大老爷们儿是都不怎么在乎钱的。吃大锅饭,住大通铺,有钱也没地儿花去啊。卓钺也是,他的那些铜板一直都是用来赌的。
可如今他房内多了个人了,有些不一样啦。
说起来……自己还没送过郦长行东西呢。卓钺有些想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忍不住地上翘。他们俩既然在一起了,没有彩礼纳币什么的,可该表示的也得表示啊。不然不够正式,自己好像白占了人家的便宜一样。
只是这钱嘛——
卓钺挠了挠头,心里有了些计较。
晚间操练结束,众人一起往营帐的方向走。卓钺靠近张老黑,一把勾住他肩膀低声道:“兄弟,问你个事儿。之前总和你赌摔跤的那个——二营的叫什么来着?”
张老黑睨了他一眼:“刺儿头嘛。你问他干啥。”
“他家里是不是挺有钱啊?”
“他就是爱攒钱而已。当时蛮子南下的时候,所有人都撒丫子就跑,就这小子还收拾了金银细软。”张老黑哼了声,“整一个贪财奴。”
“贪财好啊。”卓钺嘿嘿一笑,“你之前不是总和他赌摔跤么?今儿晚上也攒一局呗?”
张老黑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赌摔跤?你这身子——吃得消?”
卓钺没品出来他这句话里的深层含义,还以为他纯粹是问自己之前留下来的伤:“这不早就好了。你快点儿的啊。”
“不是你这么急干嘛。等着用钱啊?”
卓钺顿时语塞:“这——你别管了。你自己要是能赢点儿钱也不错啊,自从和阿丹珠在一起后你送过人家半点东西没有?女人家都爱着些东西,你可不能不上心啊。”
张老黑被他说得立刻有些意动,当即就悄默默地攒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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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晚间,一群热心的小将领们寻来了鹿茸,小心翼翼地放在锅里炖了两个时辰。全都是拿惯了大刀的糙汉子,忽然一摸锅铲怎么弄怎么别扭。六七个壮汉围着一柄小铁锅,个顶个得小心,两个时辰下来折腾得人人都是一身虚汗。
谁知捧着这来之不易的一碗鹿茸汤到了卓钺帐中,却又扑了个空。
“卓把总和张队长出去啦。”有路过的小兵告诉众人,“神神秘秘的,也不说做什么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旁的郦长行微微皱了下眉头。
“怎么办,要不要在这等啊。”
“可谁知道卓把总什么时候回来啊?”
郦长行出声道:“不如我在这等卓把总吧。众位哥哥各忙各的去,等把总回来了我会将大家的心意都带到。”
众人知道他从很久以前就跟卓钺亲近,一听他这么说便欣然应了,留下汤盅就四散离开了。
郦长行进入卓钺的帐子里,先四下打量了一圈,见宣花斧好端端地立在帐角,眉眼这才微微一松。
他端着炖盅在褥榻上坐下,开始等人。
等人是件非常无聊的事情,大部分人在等待的时候都喜欢干点儿别的事情,哪怕是来回踱步也行。
可郦长行不一样,他就这么默默地、双眼定定地看着帐子的方向,一动不动。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睁着眼睛睡着了,可每当帐外传来声音,他都会立刻抬头,待确认不是卓钺后又恢复了那老僧入定的模样。
像个静候猎物的小豹子。敏锐至极,耐性十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都黑了,外面才传来了一串嬉笑脚步声。帐子里的“小豹子”竖起耳朵,确定目标后立刻将鹿茸汤放在地上,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帐口。
卓钺那头还在和兄弟们嬉笑着告别呢,“今儿痛快啊,改天再聚啊!”
这边一进帐子,立刻被猫在里面的“小豹子”叼了个正着,衔住就往床上撂。
卓钺惊得汗毛竖起:“我糙你他妈吓我一跳——”
“去哪儿了?”郦长行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手箍住他的腰就要往怀里扯。
谁知卓钺像是吃痛了般,立刻“嘶”了声。
郦长行一愣,双目顿冷。拽着卓钺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往外一扯,立刻侧腰那处一大块青紫暗红的皮肤便暴露在了他眼前。
他定定地看着这块淤青,神色晦暗莫辨。
卓钺尴尬得很。他本想偷偷瞒着郦长行,凑够了钱打好枪给他个惊喜,可谁知一进门就被逮了个正着。这小子又忒敏锐,一下儿就察觉了他身上带伤,现在这表情难看得——连他都忍不住哆嗦。
“哎哟,和几个兄弟过了两招,没吃住劲儿。”卓钺故作轻松地坐起来,搂住郦长行的肩,“小春春咋了,心疼你卓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