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叶菩提
“到哪了?”魏冬开口,发现声音竟有些沙哑:“还有多久?”
宁鹫道:“还有十多分钟就到了。你刚做噩梦了?”
魏冬点点头,坐起身来,想起刚才的梦还有些心有余悸,他随手摸了下脸,发现自已竟然哭了,还哭得脸上都是泪。
宁鹫拿着纸巾凑过来,小心翼翼给他擦了擦,边道:“你刚才又哭又叫,闹得可厉害了,我给你擦都擦不过来。”
魏冬动作蓦地僵住,想象了下宁鹫描述的画面,着实有些丢脸,没好意思咳了咳,将头扭向窗外,平复情绪的同时,也缓解下此刻的尴尬。
十多分钟后,汽车抵达小黎村旁。
魏冬付了钱,和宁鹫沿着小路往上走。
农村不比城市,入夜后,四周到处黑漆漆的,马路旁还有几盏路灯照明,往里走则越来越暗,加上这么晚了,大家基本都睡了,附近更是没什么光亮,只能靠夜空微弱的星光往前走。
没多久,两人走到院子外,发现里边灯都熄着,院子门却是敞开的,显然不太对劲。
魏冬持续一路的不安在此时攀升到顶峰,他飞快冲进院子,发现不仅院门没关,连房门都是虚掩着的。
他忽然心生胆怯,无尽的恐惧敲打着大脑,让他站在原地,迟迟不敢往前。
宁鹫站在院子里看着魏冬背影,眼神满是心疼,顿了会才走上前,握住魏冬手臂,低声道:“抱歉。”
魏冬隐隐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退,他看着宁鹫,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跟我道什么歉?奇怪,你干嘛这幅表情看着我?怪吓人的。”
他想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察觉,但演技实在过于拙劣,明眼人一眼就知道,他其实是在害怕。
“上飞机前,我也担心会出事,特意让人过来看了眼,但他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什么都没来得及阻止。”
魏冬摇摇头,脸上笑容再维持不住,喃喃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说完停顿了会,忽然鼓起勇气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房门推开的瞬间,魏冬先闻到股浓浓的血腥味,其实这股血腥味一直都存在,也是让他迟迟不敢推开这扇门的主要原因。
房门被推开,借着外边黯淡的星光,魏冬看到奶奶躺在地上,身下是堆积的血泊,她侧过头,看着房门的方向,此时恰好与魏冬视线对上,只是那双眼睛永远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变得冷冰冰的。
魏冬睁大双眼紧盯着奶奶,大脑倏然一片空白,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着险些摔倒。
宁鹫站在身后,随时关注着魏冬,见状连忙扶住他,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张张嘴,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怎么会这样。”魏冬难以置信看着眼前这幕,扑到奶奶身前,发现她身体早已变得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明明告诉我自已好好的,让我别担心她,明明几个小时前,我们才通过话的,我不信,这一定还是梦,我肯定是还没睡醒,我……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她,我说过要带她去旅游的,我都还没有兑现承诺。奶奶,奶奶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你快醒醒,你醒醒啊。”
魏冬跪在奶奶身前,整个人被崩溃和绝望的情绪牢牢笼罩,他歇斯底里说着话,并试图叫醒奶奶。
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无论他怎么做,奶奶都始终躺着,没有半点反应。
魏冬双手抓着头发,忍不住崩溃痛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我这段时间为什么不给奶奶打电话,是我疏忽,我只顾着忙自已的事,根本没想过奶奶会面临什么,我要是每天联系着她,她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宁鹫站在旁边,见魏冬哭得这么伤心,于是蹲下身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别太自责。”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揉着魏冬头发,低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魏冬没说话,任宁鹫抱着自已,将头埋在他肩膀处,紧咬着牙,却还是觉得呼吸困难,有些喘不过气。
半晌,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看着宁鹫问:“对了,奶奶的魂魄呢?我怎么没看见?”
他眼圈泛红,脸上还挂着眼泪,边问边迅速环顾四周,神情焦灼又不安。
宁鹫沉默着没说话,半晌抬起手,想要给魏冬擦擦眼泪。
魏冬忽然侧身避开他的手,显然不愿意逃避这个问题,认真看着宁鹫,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
宁鹫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他,只能斟酌着开口道:“冬冬,你先冷静点,别激动。动手杀害奶奶的显然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是冲着骨玉来的,他既然杀害了奶奶,也不可能留下魂魄。”
言外之意,则是奶奶的魂魄也一并永远消失了。
魏冬显然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整个人崩溃到极致。
但比起崩溃和痛苦,他此时更多的是杀气和恨意,恨不得能立刻将凶手大卸八块。
“他想要骨玉,直接冲我来就好……”魏冬喃喃着,忽然想到什么,有些神经质般低语道:“难不成,奶奶早就知道自已会暴露,所以她才提前将骨玉给我,她是希望我能保护骨玉,不让骨玉落到凶手手里。”
“那么凶手肯定和奶奶认识,没准因为这块骨玉,还有些纠葛。可是凶手又是谁?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他神经绷紧到极致,状态明显不对,边绕着房间转圈边喃喃自语,显然是今晚受到的打击太大,还没能缓过神来。
也就在这时,魏冬猛然想到什么,迅速转身看向宁鹫:“糖,是糖!奶奶当时并不是随意提起它,而是想通过这个词,给我提供线索。”
他随即想起,那通电话其实处处透着不对劲。
比如奶奶突然主动打电话来,只是为听听他的声音,又比如电话挂断时,他还听到了奇怪的声响,那根本不是什么错觉,而是凶手说话的声音。
当时凶手就站在奶奶面前,在电话挂断后不久,便动手杀害了奶奶。
第115章
魏冬小时候很爱吃糖,奶奶起初也没在意,想着他爱吃就多买点,直到某天晚上,魏冬忽然牙齿痛,痛得在床上不停打滚,等天微微亮,奶奶带他去镇上看牙齿时,他脸都肿起来了。
自那之后,奶奶就不许他吃太多糖,偏偏魏冬习惯了,有些嗜糖,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于是和奶奶斗智斗勇,奶奶想方设法藏糖,他则想方设法找糖,最后能藏的地方都藏遍了。
比起吃糖,他当时更大的兴趣其实是找糖,对糖的执念倒是没那么大了。
思及此,魏冬站起身,认真打量着眼前房屋,深埋的记忆也被勾了出来,他眼前仿佛出现数道身影,有奶奶偷偷摸摸把糖藏起来的,有他兴致勃勃到处翻找的,还有他偷吃糖,被奶奶抓个正着,拿着扫帚撵到院子外的。
他耳边萦绕着往日的欢声笑语,唇边不自觉泛开点笑意,很快又消失无踪,意识到那些都已过去,再回不到从前。
藏糖的隐蔽处无非就那几个,魏冬熟门熟路,很快在楼梯旁,松垮的墙砖下,找到了封信。
那封信应该是早写好的,压了很久,信封外泛着黄,从墙砖下取出来时,还沾了层厚厚的灰。
魏冬意识到,奶奶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魏冬拿着泛黄、沾满灰的信封,默默想着,他和奶奶生活这么久,从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过。
魏冬小心翼翼打开信封,从里边抽出信纸,纸上的确是奶奶的笔迹,字迹端正娟秀,像是直接打印上去的。
这也是魏冬之前挺好奇的一点,村里如奶奶这个年纪的老人,大多不识字,即使识字,字迹也很潦草,绝不可能写得这么端正。听说以前没有手机,只能通过写信联系时,村里不少人都是找奶奶写信,她还能借此赚些生活费。
偶尔奶奶也曾说起往事,道她是从外地过来的,经过小黎村时,觉得这山清水秀,于是留了下来,后来和爷爷结婚后,也就彻底在这定居了下来。
魏冬之前只当故事听,也没多问过,现在想起这种种,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奶奶的身份定然非同一般。
因为存放的时间过久,信纸上的字迹也有些淡化,看上去不是很清楚。
在信上,魏奶奶告诉魏冬,说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自己应该是不在了,她并没提有关凶手的只言片语,只告诉魏冬,让他一定保管好骨玉,除此外,还提到了浮屠塔,让魏冬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进入浮屠塔中,在那里,他或许能得到这一切事情的答案。
“浮屠塔……”魏冬看着这三个字,低声喃喃着。
他自然听说过浮屠塔,其实浮屠塔也就是佛塔,是用来珍藏佛家舍利子和供奉佛像、佛经的地方,诸如此类的浮屠塔如今到处都是,但直觉告诉魏冬,奶奶话里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她所指的浮屠塔也绝非普通的佛塔。
魏冬思索了会,没能想出头绪,便先将信纸折好,重新收回信封中,这是奶奶留给他最后的遗物,他必须保存好。
这之后,魏冬和宁鹫简单收拾了下奶奶的遗体,等到天亮时,邻居们陆陆续续发现不对劲,都赶了过来。
发现魏奶奶出事,大家都很震惊愤怒,同时也很自责,道他们睡得熟,根本没听到什么动静,不知道魏奶奶出事了,又气愤道,魏奶奶人这么好,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怎么这么残忍,竟然对一位老人下死手。
魏奶奶为人和善,平时和邻居相处非常好,有什么能帮忙的都会尽量帮忙,现在她出事了,大家也愿意搭把手。
有人打电话报了警,有人义愤填膺表示一定要找到凶手,有人则是满脸不忍地安慰魏冬,说事情都发生了,让他一定要想开点,别太难过了。
魏冬崩溃过、绝望过,现在情绪反倒平静下来,当然,也许更多的是麻木和无力。
“没事的。”面对几位长辈的安慰,魏冬神情平静道:“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出杀害奶奶的凶手。”
他低垂着眼眸,说着忽然顿了顿,随后紧攥着拳,声音压得很低,满是戾气地凶狠道:“无论是谁,我都定让他血债血偿。”
在邻居们的帮助下,奶奶后事很快操办完成,魏冬穿着白色丧服,捧着奶奶灵位,与众人合力将其安葬。
丧事一切从简,这期间,魏冬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他有时睡醒不知道自己在哪,有时会莫名其妙听见奶奶喊他名字。
这个村子和房间内,到处都是他和奶奶的回忆,他感觉自己像是成了具行尸走肉,站在人群中,听着周围嘈杂的喧闹声,却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奶奶下葬当晚,魏冬躺在床上,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怎么都睡不着。
他睁开眼紧盯着头顶天花顶,想起过往种种,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双手紧紧攥住,有些没办法呼吸。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宁鹫的身影。
这些天宁鹫都陪着他,虽然没说太多安慰的话,但魏冬知道,他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这便让他感觉无比安心,好像这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惦记着他,亦牵挂着他。
这么想着,魏冬忽然翻了个身,主动抱住宁鹫。
他手搂住宁鹫的腰,脚搭在宁鹫腿上,脑袋亦枕在宁鹫肩膀处,几乎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
宁鹫闭着眼假寐,根本没睡着,见魏冬忽然这么主动,身体僵愣了下,又很快反应过来,拍拍魏冬背,轻声问:“睡不着吗?”
魏冬低低“嗯”了声,他头埋在宁鹫肩膀,说话时也带着点鼻音,软软的,透着疲惫,听起来像是撒娇一般:“只要闭上眼,脑袋就全是奶奶的身影。”
宁鹫近距离注视着魏冬,手指微微犹豫半秒,从魏冬背部一点点往上,宠溺且疼惜地揉了揉他头发。
魏冬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舒服地眯了眯眼,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很多。
宁鹫一下又一下梳理着魏冬头发,并轻轻给他按摩头皮,边道:“和我说说你奶奶的事吧。”
魏冬放松身体,此时面对宁鹫,卸下了白天身上层层堆砌的盔甲,毫不设防地坦露出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紧接着,他跟宁鹫说过与奶奶在福利院相遇的过程,以及在小黎村相处的点点滴滴。
“奶奶还年轻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她后来一直没改嫁过,一个人辛辛苦苦将我妈拉扯大,我其实早就察觉到,奶奶和村里人不太一样,她知道很多事,去过很多地方,字还写得那么好,当时村里没什么人上大学,都觉得上不上学都一样,还不如早点出去上班赚钱,但奶奶不一样,她觉得读书好,虽然家里条件艰难,也供我妈上了大学,只是她没有想到,我妈会为了一个男人,和她争吵起来。”
“奶奶去凉城见过易建强一面,或许是出于直觉,她坚决不准我妈和他在一起,为此两人吵得很厉害,奶奶一气之下,还要跟我妈断绝关系,说我妈要是不和易建强分手,就别回去,也不用认她了。”
“奶奶其实只是说的气话,哪知道之后很多年,我妈都没再跟她联系过,奶奶伤心之下,也没主动去联系,后来过了很长时间,还是奶奶先忍不住,离开小黎村去了凉城找妈妈,但她没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一次,竟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她打听到,我妈当年生了个孩子,这才辗转找到我。”
“其实我妈早就后悔了,她知道奶奶都是为她好,当时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后来则是没脸见奶奶……”
魏冬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几乎把这些年和奶奶相处的细节全都告诉了宁鹫。
宁鹫一直认真听着,随着魏冬讲述,脑海也同时浮现出许多往日清晰的画面。
魏冬也是说着说着,才突然意识到,这些宁鹫其实都知道,毕竟那段时间,他时不时会来看自己。
“可是我想听你说。”宁鹫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很悦耳舒服:“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魏冬低低“嗯”了声,没说话,和宁鹫说的这些,让他整个人放松很多,情绪也得到很大程度缓解。
这晚月光皎洁,淡淡光芒从窗外投映进来。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躺了很久,享受着此刻静谧的氛围,外界一切的烦恼和悲痛都被抛之脑后。
“还好有你在。”不知过了多久,魏冬忽然低声道:“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说话时,边收紧了抱着宁鹫的手,对他展现出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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