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李
利刃切入皮肉。
聂筱蓝露出惊诧的表情向下看去,后知后觉地发现一把寸许长的厨刀插入自己的喉咙正中。
后背……不,应该说是正面重重地撞在车厢墙壁上,苗英咬着牙持续发力,直到厨刀完全钉进墙壁,刀柄深深没入被捅开的伤口里——她就这么把聂筱蓝挂了起来。
然而聂筱蓝还是没死,她的手脚在不停地抽搐,嘴里发出“嗬嗬”的气声。
苗英落地,几乎要摔倒,但在眨眼间便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单手一撑再次跃起,头也不回地朝着苗薇所在的车厢飞奔而去。
“薇薇快走!车上有——”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苗英错愕地发现车厢里竟然空无一人。
上铺空荡而凌乱,充电宝、薯片桶和手机胡乱地散落着,手机还在自动播放着某集视频,男女主角含情脉脉地相拥,然而屏幕上却赫然是一滩血迹。
到处都是血迹。
窄小的桌面、干净的窗户、米色的壁纸和半新的被褥,大量的鲜血飞溅,一道又一道,仿佛有一场最残忍的虐杀在这里发生,就在不久前。
苗英感觉自己的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嗡鸣。
漫长的几秒钟后,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薇薇,你在哪,姐姐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她。
苗英愣了愣,突然冲到床前将团在一起的被子一把掀开——什么都没有。
“薇薇!”她顾不上鬼还没死,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她只想尽快找到自己的妹妹,因此放声呼喊。
还是没有回应。
苗英跑出车厢,飞奔向下一间。
她现在无心去想火车上的人都去哪儿了,为什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凭空消失,她只想找到苗薇。
然而看过一间又一间的软卧车厢,她始终没有找到苗薇的影子。
苗英急促地喘息着,喉咙里似乎有火在烧。
双腿变得沉重,每迈出一步她的心便随之下沉一分,她开始害怕自己真的找不到苗薇了。
忽然,火车尽头的软卧车厢里传出有东西掉落的声音。
苗英有瞬间的怔愣,回过神后便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一直跑到车厢门口才猛地停下脚步。
她必须要冷静。
因为如果苗薇不在里面,那此刻在里面的恐怕就是杀死苗薇的人或者鬼。
而不论对方是什么,她都必须做好准备。
缓缓地将厢门推开一道缝,目光滑了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她绝对不可能听错。
“薇薇,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苗英说话的声音很轻,声线干涸,同时手里紧紧抓着那条麻绳,她很紧张,可却比自己想象中镇定。
“姐,姐!你快来救我!”苗薇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可还没等苗英有所动作她又再次开口了,“不,不要了,你还是快跑吧!我没救了,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快跑!”
苗英迟疑了一下。
“姐,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哪里都疼……有鬼,这车上有鬼!!!”苗薇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和恐惧,大口的喘息让她的话语支离破碎,“姐,我好后悔跟你吵架呀,如果刚才你在……不,不对,姐,幸好你不在,你快跑,你可以活下去的……我不后悔,我一点也不后悔……”
听着妹妹的声音越发微弱,苗英再也无法理智思考了。
自己必须要进去。
如果不能救回苗薇,至少得把她……或者属于她的一部分带走,不能让她绝望地留在这里。
深吸了一口气,苗英伸手将门无声推开,然后她出现了一瞬间的愕然。
因为车厢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苗薇的身影。
可苗薇的声音还在持续响起。
“姐,你快走吧,别管我了,我已经没救了……你回去要照顾好爸妈,然后替我跟少衡哥道歉,以前我太不懂事了……”
苗英的目光缓缓下沉,最终定格在下铺的床底下。
苗薇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苗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接着一点点退到走廊上。
然后,她跪了下去。
上半身压低,视线随之下移,一寸寸地接近并触及床底下的那块黑暗。
“姐,我要死了……我不想死,我想去上学,想谈恋爱,还想看着你——咦?”
原本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的声音瞬间变了。
床底下,苗薇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脑袋像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一圈,和一双饱含泪水的深棕色眼眸对上了。
“哎呀,被发现了。”苗薇说。
她眨了眨眼睛,脑袋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像皮球似的在原地弹跳两下,发出物体掉落时咚咚的声音,最后落到了苗英面前。
“姐,把我捡起来嘛,拜托啦!”
和从前一样,她很是敷衍地笑了一下,然后撒着娇,理所当然地对苗英说道。
第123章 真实虚幻世界14
“嘟嘟——”
刺耳的鸣笛声连续响了两下,一辆半旧的白色面包车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新希望爱心福利院的门口。
巴圆从驾驶位下来,径直走到后面拉开车门,从里面拎出好几个大包小包。
新衣服、新玩具和一些书本,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不紧不慢地往下搬着。
“哎呀,圆圆回来啦,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福利院的侧门打开,一个穿着红毛衣的中年女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后又缩回去,“老张!快出来帮忙,圆圆回来了!”
巴圆挠了挠头,咧嘴笑了一下,“方阿姨,我这都快三十了,还是个大男人,就别叫我圆圆了吧!”
方金桂是这家福利院的院长,闻言板起脸,故意道,“怎么,你嫌这个名字不好听?”
“那哪能啊!我怎么会嫌这个名字不好听呢,”巴圆连忙说,“而且我的名字可是您亲自给起的,别人谁有这荣幸啊!”
“这还差不多。”方金桂又笑了,满脸慈爱地打量着巴圆,语气里有些怀念,“你刚来的时候才那么大一点儿,哭起来连声音都没有,隔壁院子里的猫都比你个儿大。何大夫说你命不好,我就想给你起个吉利点的名字,圆滚滚胖乎乎的小孩才能健康长大嘛。现在你看看,这名字起得多贴切啊。”
“哦,可你上次不是说是因为那天早上去买菜,在路上捡了八块钱吗?”来帮忙搬东西的老张冷不防开口道。
他是福利院的门卫兼司机,面容黝黑,脸上皱纹深刻,虽然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很多,但总是一副很精神的样子。
方金桂闻言顿了一下,然后哈哈笑起来,“先捡到八块钱,然后捡到圆圆,都一样,都一样的!”
巴圆也道:“说明我和这个名字有缘,老天爷在暗示方阿姨一定要给我起这个名字。”
他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巴圆四个月大的时候被人扔在两条街外的小公园里。
那是个深秋的早晨,很冷,他被包在一张薄被里,哭声微弱得如同刚出生的小猫崽子。
当天买菜回来的方金桂刚捡了一点零钱,正高兴的时候就听到了他的哭声,便把他抱了回来。
提上东西,三个人热热闹闹地走进福利院。
巴圆看到紧闭的大门上有被破坏的痕迹,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老张便抢先解释说,“那是前两天有小孩儿来这儿放炮,不小心给炸的。”
“严重吗?”巴圆问。
“还行吧,就是把门炸得有点变形了,关上以后很难打开,所以现在进出都是开这个小门。”老张无奈地叹了口气。
“什么小孩儿啊在人家家门口放炮,故意的是吗?让我抓住非得揍死他们。”巴圆有些生气地说。
他在福利院生活了十几年,很清楚有些人天生坏种,就喜欢欺负福利院里的孩子。
“算啦,都是城里的学生,回老家过年的。城里不是不让放炮嘛,所以来这儿就撒欢了,”方金桂跟着解释了一句,“好在没伤着人,不是什么大事,等过完年把门修一下就好了。”
“还是别修了,那门都用了多少年了,换一个吧。”巴圆道。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给方金桂,笑呵呵地说,“方阿姨,我那公司今年挣钱了,不多,但是还可以。本来我是想走的时候再给你的,不过既然都说到这儿了嘛,这点钱你拿着,就当我给家里出一份力。”
方金桂连忙摆手,拒绝道,“这不行,怎么能收你的钱呢?家里有钱,之前申请的资金还没用完呢。你的钱还是你自己收着,留着娶媳妇儿。”
“什么娶媳妇,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吧,我这不是才刚创业嘛。”巴圆虽然胖,可却是一个非常灵活的胖子,方金桂几次想要把银行卡还给他,都被他以灵活的走位避开了,“方阿姨,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我还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吗,申请的资金哪一次不是刚刚够用,连多买袋盐的钱都得你们俩自己填补。”
“那也不能收你的钱啊,你挣钱也不容易。”方金桂叹气道。
巴圆见状连忙说,“容易容易,挺容易的!以后我公司走上正轨了,挣钱还会越来越容易,所以您就安心收着吧!”
老张乐呵呵地看着,这时也出言劝了劝,方金桂这才把银行卡收下了。
新希望爱心福利院建成得很早,在巴圆小时候还算得上漂亮的二层小楼如今再看只剩下沧桑与破旧。
巴圆长大了,当年和他一起玩闹的其他孩子也长大了,他们从这里离开,又有新的孩子被送来,从牙牙学语的幼儿变成青春正好的少年。
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因此连回忆都显得局促,或许还伴随着外界的歧视与偏见,但终归是在这一方窄小屋檐的庇护下平安地长大了。
成为一只能够独自飞行的鸟,哪怕最终也不能像其他同类那样征服天空,但总算有了飞向天空的机会。
所以巴圆从来不恨自己的出身,相反,他一直很感激也很想念这里。
“其他人回来了吗?小鸡、糖块儿和胖妞他们。”一进屋,巴圆一边脱外套一边说。
这间会客室还是跟以前一样,连房间正中的那张长条桌子都是他们小时候爬过的。桌子的右上角还刻着一排密密麻麻的“早”,那是当年学完鲁迅刻字的故事后他们几个小孩争先恐后刻上去的。
“八块钱,你怎么才来?”一个带着眼镜,看上去很是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上还沾着些油脂。
巴圆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记得这人是谁。
年轻男人“噗”地笑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认识我了?”
“这是姬立冬。”方金桂笑眯眯地提醒,“怎么样,他的变化是不是很大?刚才进门的时候我也没认出来。”
“我去,小鸡你变了,你现在像个文化人。”巴圆惊讶,正要上去和姬立冬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却被后者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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