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请送命 第59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玄幻灵异

  “那感情好啊。”宋婕搂着麻花辫,大声道,“麻烦您了大爷!”

  青旅的隔音算不上多好,宋婕故意提高音量,是在提醒其他人可以安全出来。

  “你这女娃子气倒挺足,搁我们那年代,念报纸都用不着喇叭了。”老人挖挖耳朵,稀罕地看着宋婕,露出笑容来,“也好也好,年轻人嘛,就是要有这样的精气神。”

  除了安神茶,青旅早上还提供自助早餐,有小米粥南瓜饼之类比较常见的早点,厨师则在后头等着给他们煮面。

  有过之前的经历,这些寻常朴素的早点显得格外诱人,众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都拿了不少吃的在自己的盘子里,七人找了张大桌坐下来。

  老人就坐在绿植边上,晒着太阳,慢慢扇着大蒲扇。

  麻花辫喝了半碗凉茶,还有些惊魂未定,下意识靠在宋婕身上,紧紧抱着她的胳膊。

  陆晓意掰开馒头散热气,又笑盈盈地转过头去对老人问道:“老板,我们那几个同伴你看见没?一早起来就不见她们人影了。”

  “见着了。”老人端着小茶壶,对壶嘴抿了一口,咂咂嘴,斜着眼看他们,模样有点好奇,“一大早就走了,怎么,你们这一群人出来是没商量好啊?”

  “噢,这样啊,应该是他们有事提前赶车去了。”陆晓意面不改色,“我们也是临时结伴来旅游的。”

  老人却很有生活经验,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哎,那没丢什么东西吧?!”

  “没有没有。”陆晓意摇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看来那些死去的人并不是凭空消失,在老人的嘴里,她们是提前离开了,这会儿已经早上八点半了,七八点退房走人也不奇怪。

  在苏醒的那一刻,木慈对老人抱有一种极端的憎恨感,可现在看着他,却又觉得恍然隔世,那些恐怖的情节,惊悚的故事,似乎与这样一位亲切和蔼的老人家毫无关系。

  他并不是真正夺走其他人性命的人。

  甚至于到此刻,木慈都有些恍惚,他是真的苏醒了,还是在做梦。

  陆晓意吃着馒头,对左弦低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左弦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地搅着他的小米粥,瞥了眼一脸菜色的丁远志,这人之前吃吓住了,这会儿喝粥都跟小鸡啄米一样,恨不得把米粒一颗颗数清楚。

  大家都有点魂不守舍的,像是还没完全缓过劲来。

  他又转头对老人家道:“老板,您对民俗好像还挺有研究的。”

  老人一双浑浊的眼睛从蒲扇底下露出来,搁下他精致的小茶壶,蒲扇柄指着左弦点了点,摇头晃脑地笑起来:“你小子啊……还惦着昨晚上那游戏呢,你这人带队是不错,让人挺放心的,可惜玩游戏不来劲,没什么意思。”

  游戏?!

  木慈的动作下意识顿了顿,左弦听了也没反应,笑道:“安稳有安稳的玩法,闹腾有闹腾的玩法,游戏嘛,自己玩高兴了就好。”

  “这倒也是。”老人点点头,摸摸下巴道,“你们队里那个小姑娘倒是挺入戏的,走鬼林子的时候还说她的人设就是胆小,所以肯定会叫。就是有几个太倒霉了,骰子一扔,人就出局了,说起来,怎么不见她?你们回去没闹矛盾吧!”

  游戏……这一切只是游戏?只是骰子……只是出局?!

  木慈想起那些尸体,想起艾巧临死前的悲鸣,想起等待着她咽气时的煎熬跟绝望,如同毒虫一般啃噬着内心的痛苦,几乎按捺不住自己。

  左弦却抓住了他的手,将木慈死死留在了座位上,面不改色道:“游戏而已,没什么好矛盾的。”

  老人“哦”了一声。

  “对了。”左弦又道,“老板,以前也有人来玩这种游戏吗?”

  “有啊,怎么没有。”老人笑道,“不过来旅舍的人嘛,来去匆匆的,很少人对民俗有兴趣,也没有几个人愿意跟我这个糟老头子玩,再说这种东西浪费的时间长,你们之前也就两队人对这个好奇。我还记得第一波是十三个人,第二波嘛,好像是十七个人,都挺多的,第二波那个带队的年轻人我记得姓冷,叫……叫……”

  左弦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是不是冷秋山?!”

  “是!”老人一拍大腿,“你们认识?”

  “朋友,这地方就是他推荐的。”左弦撒谎从来不打草稿,笑了笑,“然后呢?”

  大概是难得有客人会主动聊天,老人显得很兴奋,跟左弦说了不少自己的事。

  原来他年轻时是研究风俗文化的,后来退休闲不住,就开了这家青旅,别看这人年纪上去了,实际上脑子很可能比一些年轻人还要灵活,前几年孙女来找他的书,借地方跟同学玩跑团游戏,老板也是那会儿了解到这种新游戏的。

  而且比起一些写好的故事,老人更喜欢自己现场按照风俗编出一个连贯的恐怖故事来。

  苦艾酒靠在椅子上,大大咧咧道:“老爷子还挺潮啊。”

  如果没有人真正死在这个故事里,木慈倒是很想夸赞老人的急智跟知识量,能把许多毫不相干的陋习完美融入到同一个故事里,起承转合,跨越几十年光阴居然都能合上。

  从第一波人的拍喜开始,到他们这波人的冥婚中止,甚至不能算是结束,毕竟老爷跟夫人还没有死,死掉的只是作为旱魃的大少爷。

  陆晓意听了许久,忽然开口道:“那大爷,你怎么会想写一个这样的故事。”

  “这嘛,话说来就长了。”老人顿了顿,目光炯炯,一改之前懒散的风格,“一开始就是想让大家多了解了解,激点兴趣起来。后来发现大家爱看恐怖的,就开始整理那些陋习,可这些东西,大家该知道,却不该提倡。我就故意设置圆寨这种闭环的建筑,再让它埋在土里,这样既营造了恐怖感,也让这个封闭的旧社会跟这些陋习一块儿入土,大家体验了解下,就过去了。”

  没有过去,还有人留在了那片土地里,跟着那些……本该早已入土的东西一块儿长眠。

  木慈忽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吃过饭后,老人已经因为刚刚的聊天,对他们显出十万分的亲热,仿佛忘年交,不但给他们推荐了附近好玩的地方,还说了什么地方的东西好吃,哪里的景点好看,什么地方会宰客,一五一十,无微不至,格外的殷勤实在。

  大家借口昨晚睡得太晚,还要休息,并没有被这片热情熏坏脑子,傻到走出门去。

  青旅里冷冷清清,显然不常有客人来,到正午时,众人去退房间,那些名字还留在纸张上,大多数却已经变成故事里一个惨淡的符号。

  这种站点对于几个老乘客无疑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火车就像是故事里封闭的圆楼,无穷无尽,无休无止,他们游离在剧情之外,又随时可能会被剧情吞没,是同样的不见天日。

  玩游戏的人可以轻易从故事里抽身,他们却不能这样。

  相比较之下,丁远志跟麻花辫的状态就好很多,他们还在活下来的狂喜之中难以自拔,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死亡,的确很难意识到活着是一件非常了不起且诱惑人的事。

  离开青旅的时候,老板送了他们一袋子刚出锅的栗子糕,丁远志一边吹散热气,一边含糊不清给麻花辫传授他对饥荒的经验之谈:“人啊,饿着不行,吃太饱也不行,你也留神点,别吃太多了,要是吃多了,特别是别喝水,不然可难受了。”

  麻花辫点头如捣蒜,她被绑走后一直处于一种惊吓的状态里,几乎滴水未进,没有饿死都因为丫鬟给她灌了两碗参汤,这会儿嘴巴就没停过。

  木慈看着他们俩,难得露出微笑。

  左弦问他:“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木慈忍俊不禁,示意左弦看着两个存活下来的新人,声音很轻,像是看到什么很可爱的场面,还是忍不住分享起来,“你看他在教她吃东西。”

  “他在教她吃东西啊。”

  左弦用一种跟幼儿园小孩子聊天的口吻说话,尾音微微上翘,声音里有化不开的甜腻。

  陆晓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搓搓鸡皮疙瘩走开了。

  木慈只是笑起来,他性格有些强硬,这个笑容却非常柔和:“学人说话变结巴。”

  苦艾酒见缝插针,探头来问,对学习新知识抱着充沛的热情:“为什么?”

  木慈一下子被问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是一句骂人的俚语,随口说说而已,于是眨眨眼,试图寻求场外求助。

  左弦十分记仇,完全不理会。

  宋婕则跟陆晓意靠在门框上,肩膀彻底放松下来,她们望着蓝蓝的天,觉得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可似乎也不算太坏。

第78章 火车日常(01)

  这是木慈第一次在正午上车。

  火车里又多了几个生面孔,这次陆晓意跟宋婕接过了带新人的任务,木慈没有什么胃口,就直接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间里去了。

  苦艾酒倒是直接钻进了酒吧里,对他来讲,可以不吃饭,不能不喝酒,这次左弦没有避着他走,而是坐在高脚椅上,手指在吧台上点了点。

  “喝什么?”苦艾酒装模作样地打了个领结,擦起酒瓶子来,神色殷勤 ,“来杯苦艾?”

  左弦微微一扬眉:“好啊。”

  酒吧车厢的灯光极暗,这会儿没人开舞台,没有那些晃瞎人眼的彩灯不识时务地闪光,看上去倒像个靠谱的清吧。

  翠绿的酒液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摇曳,左弦端着酒杯晃了晃,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烟,兜出一根叼在嘴里,他深吸一口,就着辛辣酒液咽下,青蓝的烟气走了一圈,才被缓缓吐出来。

  左弦的烟夹在细长的两指之间,腰杆笔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苦艾酒扶着酒吧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人在我这儿,魂倒是跟人家跑了。”

  “呵。”左弦点了烟灰,睨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今天只是服务生。”

  苦艾酒耸耸肩膀:“服务生也有人权啊,就算你拿美色当小费,总得让我多看几眼吧,这么魂不守舍的,也太让人挫败了。”

  “那是你的问题。”左弦挑眉,“不是我的。”

  他向来牙尖嘴利,苦艾酒说他不过,蹭蹭鼻子,懒洋洋地靠在吧台上:“你该不是真打算跟人家处对象吧,我这还没变女人呢,你就变成同性恋了?”

  “用不着着急。”左弦扫了他一眼,“说不准下次我回来,你就从苦艾酒先生变成苦艾酒小姐了。”

  “呸呸呸。”苦艾酒挥挥手,“不吉利。”

  这车上不管真心假意,总是逃不过生死,他们并不是多么深的交情,有些话点到为止,聊两句就算了。

  左弦没准备继续回答下去,苦艾酒也没有一箩筐的好奇心要问,到最后两人喝的杯子足够垒砌一个香槟塔时,直接散伙。

  木慈在房间里暴睡一夜,随便换了身衣服,顶着鸡窝头往外走,他还没彻底苏醒,哈欠一个接一个,正好遇上左弦在桌前喝水。

  这会儿点还早,餐厅里除左弦外空无一人。

  木慈走到他对面坐下,眼皮还搭着,睡过头反而更不舒服,这会儿困得厉害,于是抬眼看着左弦。

  火车里终日保持在人体最舒适的温度,每个人的服装全凭个人爱好,大多数人其实都穿得比较随意,只有左弦仿佛时刻准备着去走秀,总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相比之下,木慈穿得仿佛建筑工地的包工头,配上一双手套就可以直接去扛沙背砖,不由得自惭形秽,忍不住嘟囔一句:“你穿这样不嫌麻烦啊?这车上也没人看啊。”

  对优秀同性的嫉妒心,让木慈的声音酸得冒泡。

  “我喜欢。”左弦手边还有一份时尚杂志,扫一眼花花绿绿,都是俊男美女,他平静地翻着页面,“再说,总有想看的人。”

  木慈上上下下打量他,于是不得不承认:“确实好看。”

  早饭上得一如既往的快,木慈说不上不擅交际,只是他与左弦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那些杂志别说看,他连听都没有听过,如果左弦不主动开口,两人大概能保持沉默天长地久。

  这顿早饭后半截就吃得木慈有些尴尬,甚至后悔起自己为什么非要坐在左弦对面来,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像是无端扰了人家清净。木慈想开口说点什么,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这顿早餐才上来,还没说话就有了三分怯意,可见不是个好时机。

  他向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干脆端着碗站起身来。

  “干嘛去?”左弦终于抬头。

  “换个地吃饭。”木慈抬抬手里的碗,“免得打扰你。”

  左弦看着他,露出柔和且耐心的表情:“你没打扰我,坐下吧。”

  木慈看着他,忍不住犹豫,又听左弦道:“我昨天好像没看见你来吃饭?休息得还好吗?”

  “没什么大事。”木慈顺着这个台阶下来,将碗重新放在桌子上,他抿着唇,“之前得吃,到车上后,放松下来,就觉得犯恶心,什么都不想碰,就干脆在房间里吃了几块饼干就了事了。”

  左弦问:“那现在呢?”

  木慈坦然回答:“想吃点热乎的。”他又扫过左弦那一边,“你呢?就喝一杯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