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请送命 第69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玄幻灵异

  之前左弦对木慈说的那些建议,房间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当时大家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好歹没有表现出来。

  可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池甜不死,死的很可能就是他们。

  谁能保证接下来的梦魇里,所有人都能幸运地再醒过来,毛哥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刚刚的折磨让他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你们俩真他妈好心,好心到差点害死老子,操!她是那鬼东西最喜欢的玩具,老子不是啊!你们是不是故意的!我没见过你们俩这种纯种的圣母傻逼,救人救的自己命都不要了,你们爱要不要,别捎带上老子行不行!”

  偌大的房间里,毛哥嘶哑崩溃的声音在不断回荡着。

  罗永年沉声道:“毛哥,你说得太过分了,他们也是想好心救人,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呸!”毛哥不屑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然后有点神经质地转过头盯着池甜,神情癫狂而愤怒:“成,不说他们俩,那就说说正主。妹子,别怪毛哥做人不厚道,我也是道上的人,是讲江湖道义的,今天你成全我们这帮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故,往后每年我都给你烧高香!”

  这次罗永年并没有出声,他虽然觉得毛哥说得过于露骨,但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道理,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池甜惊恐无比,她缩在床上,觉得世界仿佛都在与自己为敌,之前的些许安全感此刻已荡然无存。

  同样的意思,乐嘉平说得就委婉也虚伪多了:“池甜妹子,不是我们存心推你进火坑,而是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鬼不动你,可是对我们是完全不留手。大家谁不是讲道理的人?只是眼前这个轻重利弊总要分清,再说,说不准人家只是想跟你玩玩,你就陪着她玩玩,指不定她心情一好,咱们都没事。”

  “那你怎么不跟她玩!”池甜愤怒地回敬他。

  “也得是人家看得上我啊。”乐嘉平一摊手,他拖了张凳子坐下,“这么说吧,要是人家想跟我玩,那我是绝无二话啊。个人有时候不可避免要为组织牺牲一下小我,你说是吧?你难道忍心一个人拖累我们这一群人,做人总不能这么自私。”

  毛哥怒道:“跟她废什么话,这还需要她同意?”

  “你们什么意思?”池甜慌乱地尖叫起来,绝望之下,她下意识向曾经为自己提供过帮助的人求救“木慈……”

  木慈的头疼得厉害,仿佛在炙热的夏日正午进行了一番长期追逐带来的眩晕感,又好似有一把锥子正在往他的脑袋里捣。

  大概是因为提出建议的缘故,他跟左弦被人形娃娃针对的最厉害,在梦醒之前,他被挂在了吊灯上,而左弦……他看不清。

  他喘不上气。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木慈的状态不太好,众人于是调转矛头指向左弦:“左先生,你是有经验的人了,你怎么说?”

  “没什么好说的。”左弦的眼神很漠然,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庞,冰冷地说道,“少数总是服从多数,不是吗?”

  心思被挑破,众人都沉默下来。

  梦境变得越来越短,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四点钟的魔咒想来很快就会被打破€€€€

  为什么她不杀人?

  左弦的大脑在沸腾,他同样头疼得厉害,从人形娃娃那里传来阴暗疯狂的念头在疯狂煽动着他,利用任何手段,甚至是鬼怪,让眼前这群聒噪的人闭嘴。

  在这种极端痛苦下,左弦仍然分出一部分心神,竭力思考着。

  有没有可能……盲盒实际上是双向的,不单单他们选择怪物,就连怪物也只能够选择其中一个人,对方还是想要挑走自己最喜欢的池甜,因此……

  木慈躺在沙发上,梦里的吊灯悬吊着他,他实在挣扎得太厉害了,醒过来时那种窒息感也没完全退去,迷迷糊糊间听见其他人的声音,可像隔着层屏障,每个字都听得不太清晰,隐约能够组成信息,却无法完全攻克,直到一种强烈又沉重的失重感在大脑里炸裂开来。

  下一秒,木慈从睡梦里惊醒了过来。

  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寒冷袭击着木慈的每一块肌肉,渗入骨髓,传递来针刺般的痛楚,可能是因为地板太凉了,薄而淡的雾气顺着缝隙钻进来,带着阴湿的冷感。

  木慈聆听了片刻外头的声音,什么都没有,他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按下墙壁上的智能开关,天花板上几顶昏黄色的小灯顿时变亮,玻璃茶几照出他憔悴不堪的容颜。

  其他人仍旧保持着入睡的模样。

  屋外的雨慢慢停了,木慈活动着发麻的手臂,花了一点时间来思考到底发生的前因后果。

  人形娃娃没有杀任何一个人,在她极端愤怒狂暴的情况下也没有,是力量还不够,还是她根本就不能杀人?

  这里又是第几层梦境?

  木慈试图喊醒每个人,可是没有人醒过来,门外也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风,没有雨,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物,人们熟睡着,沉浸在梦境里。

  他是这个世界里唯一清醒过来的人。

  孤独带来的恐慌感缓慢过滤着木慈大脑里的理智跟冷静,他的肌肉还在痉挛,疼痛难忍,想要推开门去跟人形娃娃硬碰硬一番,又实在升不起那个胆量,只好在原地放松自己的身体,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可那实在是太痛了。

  他一定是在梦里挣扎得太厉害,不小心从沙发上掉下来后磕到了玻璃茶几€€€€

  等等,掉下来?!失重感!

  木慈按摩着肌肉的手一顿,他望见手机的时间滴滴答答在前进,显然早已摆脱四点钟的魔咒,他的生命因为一次意外的失重而获得重新前进的资格,可是其他人却仍然在原地踏步。

  对了!这是个循环梦啊,既然是梦,只要醒过来就好了!

  在所有熟睡的人当中,木慈本该先选择显然生命受到威胁的池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左弦的跟前,将人从沙发上拽下来。

  这点失重与痛苦并没有让左弦醒来,他只是皱着眉,眼皮甚至动都没动。

  这方法没用,木慈的心在下沉,他转着头四处搜寻可以使用的东西,忽然瞥见了雪白的枕头,立刻下定决心。

  左弦是在窒息感里醒来的,为了求生,他下意识反抗起来,很快,脸上的东西就被挪走了,他这才注意到那是一个雪白色的枕头,而木慈布满汗水的脸颊很快出现在左弦闪烁着五彩斑斓光点的视野之中。

  “你刚刚断开连接了。”左弦很虚弱地呻吟了一声,他从梦境回到现实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甚至还有心情说笑,“这位弗莱迪的服务器连接未免也太差劲了。”

  木慈根本顾不上多废话,很快就去“谋杀”其他人了。

  选择池甜跟其他人都很危险,梦境里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救出池甜很可能连累其他人遭殃,而救其他人,又难保池甜会不会死亡,可是不行动起来,就永远不会有任何进度。

  可惜木慈还是来得慢了一步。

  池甜躺在床上,全身肌肉似乎都在挣扎着,却没有乱动,空中像有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四肢,很快,木慈看着她抽搐片刻后,突然静止下来。

  她死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一条生命就这样轻易地消逝了。

  池甜的死并没有比其他死去的同伴更吓人,相反,她很可能是木慈见过最安详的死者,然而这其中所蕴含的残酷性,却远非其他人能相提并论的。

  到底是谁杀了她?

  木慈不敢想。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正在揉太阳穴的左弦,心中某个地方悄悄松了口气。

第91章 第四站:“盲盒”(11)

  池甜死后没有多久,其他人就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木慈跟左弦只是静静待在沙发上休息,另外几人则不太自然地远离床上的池甜,也许是跟尸体共处一室让人发毛,又也许是一些别的缘故。

  明明已经有人醒了,明明已经找到逃离梦的办法了,明明……明明只要再坚持片刻€€€€

  也许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没办法做到完全的互相信任。

  左弦能感觉到身边的木慈在微微发抖,他很清楚对方为什么发抖,可这就是火车的必经之路。

  人本身也就是一个个盲盒,有着截然不同的面貌,当你遇见某个人时,会看到对方的哪一面,都是说不准的。

  这次显然木慈的运气不太好,开出了一个绝不会让人开心的盲盒。

  新人们并没有因为这次的合作而变得更亲密,反倒是阴沉着脸,生疏地分散在不同的角落里待着。

  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的杀戮,本身就容易造成信任危机。

  牺牲一个人,保全其他人,听起来的确是最务实最优解的选择。

  可人性本身就是复杂的,现在可以为了让自己活下来而牺牲一个无辜的女人,谁又保证下一个被牺牲的人不会是自己,毕竟鬼是不讲道理的,到了那时,眼前的同伴立刻就会变成加害者,结局不会有任何差别。

  人们总是希望自己是被保全的人,而不是被牺牲的人。

  在做出牺牲他人的选择时,每个人所考虑的只是自己的良心与道德,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能说服自己是紧急避险,更冷漠一些的,由于没有任何交情,甚至连迟疑都不会。

  兜帽男靠在背后的柜子上,他头一次把兜帽拉了下来,手有些发颤,过了很久很久,才似乎从梦里清醒过来,低声对身边的罗永年道:“她叫池甜,是吗?”

  “是啊。”罗永年叹了口气,眼睛里闪过怅然,“池水的池,甜蜜的甜。”

  兜帽男干笑了两声,很快又大笑起来,他的眼睛泛红:“恐怖片与灾难片里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老掉牙的人性至恶论,我总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我怎么会以为自己不一样……”

  四点对于许多人来讲,已经没有必要再休息了,木慈更是睁着眼睛,打算熬到天亮,他似乎什么都没想,又觉得许多混乱的想法涌入脑海。

  木慈甚至在想当时自己当时之所以选择左弦,是不是因为心底深处早已经知道池甜早已注定的命运,他所能做到的,就是不让左弦成为杀人凶手。

  他最终更害怕的,是自己会失去对左弦的信任。

  木慈心中百味陈杂,正想转过头说说话,忽然觉得肩头一沉,原来是左弦靠了过来,他闭着眼睛,看模样已经睡熟了。

  这种时候,亏他还能睡得着……

  木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也将头靠了过去,他望着天花板,忽然感觉到非常非常的疲惫。

  也许是神经紧绷的缘故,在五六点时又有几个人睡着了,只有麦蕾一直睁着眼睛,她远离了那张大床,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快要崩溃了,又也许,她跟木慈一样,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不想睡。

  这个清晨过得都不算太平,罗永年在睡梦中不断发出呓语,快七点时更是尖叫一声醒了过来,还吵醒了睡得并不安稳的乐嘉平跟毛哥。

  “我去洗把脸。”罗永年扶着墙壁站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他咳嗽着往卫生间里走,“清醒一下,你们有人要一起吗?”

  麦蕾跟着他一起进去了,池甜死后,她又变得势单力孤,有心脏病的罗永年显然是眼下比较安全可靠的伙伴。

  快八点时,外头灰暗暗的雾气终于透入阳光,渐渐变得白茫茫起来,只是仍然看不见远方有什么东西,他们依旧被困在这座建筑物当中。

  睡了一顿好觉的左弦终于苏醒过来,他伸了个懒腰,对半边身体都快发麻的木慈说道:“下楼去看看吗?”

  “下楼?”木慈的思维都快随着身体麻痹了,他迟钝地问道,“去干嘛?”

  “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新的食物。”左弦按了按酸痛的脖子,站起来活动筋骨,“我们几个要是饿上三天,别说逃跑了,思考估计都费劲。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跟你一起的站点,我总得担心自己吃不吃得饱。”

  木慈忍不住翻个白眼,只不过他跟左弦这么将就了几个小时,都差不多接近半瘫状态,在原地活动了好几分钟才终于能动弹。

  才一个夜晚,就已经死了两个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格子衫忽然说道。

  突然开口的格子衫吓了木慈一跳,这个人给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加班狂魔,之后就几乎消失在人群当中,毫无任何存在感,既没有提出什么建议,也没有帮上任何忙,这时候突然出声,就好像他们这群人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着实有点惊悚。

  要不是有加班这个记忆点,木慈恐怕就要把这个多出来的格子衫当成鬼了。

  其他人也很快站起来:“我们也去!”

  出门之前,木慈看着床上的池甜,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池甜的头发与妆容跟梦里一模一样,身上的衣物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件漂亮的绯色和服,看上去就像一个躺在床上的大型人偶,恬静而安详。

  木慈抓住被子的一角,慢慢盖上去,这不是他第一次目睹死去的尸体,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被子覆盖住池甜面容的那一刻,木慈沉默地站立着,他又再一次想到自己醒来的时候,除了疼痛,更多的是惊喜,他发现了不需要任何人付出代价就能醒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