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乍光匣
他垂下眼睫,沉默寡言,美好的像一幅画般。
夫人却拉着他说:“不行,你要不拿点东西走,王府就不放你离开!”
最后,程陨之左思右想,终于挑出一个东西来,挂在腰间。
正是一串碎玉串。
那日,游子背上包裹,侍卫驾马,而他从马车的车厢里探出头,向王府一干人作别。
多日赶路后,他回到长津,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地方。
登上长津山,宗门大敞,里头空荡荡,不知是不是在这些年里,被上山的人拿走了值钱的东西,当程陨之投入其中时,竟显得家徒四壁。
他无言地笑了笑,布下阵法,将整座宗门隐藏起来,叫凡人再没法看见他的长津门。
程陨之在长津一个人生活了好一段时间。
他大部分时候都在购置家居,修缮房屋,将他记忆里的宗门一点点搭建起来。
空闲的时候,他会去后山的藏书阁。
能在里面泡上三天三夜,读那些他早就看过翻烂的书籍。
有时候,看见上面还有别人的字迹注释,便会心一笑,幻想当时,写下这行字的人是何心情。
端详片刻后,发现似乎是熟悉的字体,脸上笑容就一点点垮了。
他一个人练剑,一个人吃饭。
直至某天脑子一清醒,想起自己还没参拜列祖列宗。
“我可真是个小混蛋,”他自言自语道,沿着路去找山间的那面石壁,“说出来是要被列祖列宗骂不孝的。”
程陨之轻车熟路地跪拜完,给祖宗们撒撒门前水,噼里啪啦清扫一阵。
他扫完,将扫帚扔开,提来水桶,将灰尘浇开,就像在浇一地的花般,神情专注。
漫天石门无言地注视他,有如无数仙灵与神佛。
还以为这种日子会持续到很久之后,突然某天,程陨之心血来潮,开始整理自己的储物袋。
豁,还真给他找出了点东西。
一面镜子。
这可真是稀奇货,甚至是一面碎裂的镜子,不知何人将它拼接好,粗暴地塞进镜框之中。
多年未见,它上面沾了薄薄的灰尘,被程陨之珍视地用袖子拂开。
他困惑地回忆:“这是什么?”
他一点也想不起,有关这面镜子的事情,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块,几乎都成了空白。
然而程陨之对它十分眼熟,这就说明了,不太可能是某天心血来潮随手打碎的小玩意儿。
他郑重地摸了摸镜面,发觉碎片并不影响使用,便尝试性地输入灵力。
镜子亮了。
一室寂静,直到镜中人主动开口。
“此为通明镜,能将你的声音传递给我,也就是另一面镜子上。”
程陨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他第一反应是想问,难道你是活在镜子里的人吗?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明智地咽回去,他程某可不是年轻时尚且不懂灵器的小孩儿了。
对面必定是一位修为极高的大能。
程公子缓慢地呼吸,终于问道:“这是个什么原理?”
对方停顿片刻,在程陨之几乎以为他不在了的时候,像念书一般,将原理说出:“……借助阵法的威力。”
程陨之听着,控制不住自己地微笑起来。
好像多年未见故人重逢,又好像心底开了一朵花。
他盘腿坐回床头,拉长了腔调:“您给我说说呗?”
“……”
“好。”对方格外郑重地答应。
一来二去,便和镜中人成为了好友。
他们默契地不过问对方姓名,也不过问对方身在何处,只聊最近修炼的功法,看见的人或事。
在宗门彻底修缮完毕后,程陨之也终于踏出了宗门大门,两手空空,穿他那一身最喜欢的雪青外袍,朝山下去。
“是程某一位长兄的嘱托,要我多去外面看看。”
他如此对镜中好友解释。
他行走天下,走过很多地方,却像是绕着长津画同心圆,不曾一路走到天边去;
也看见过很多奇人异事,他将这些事情编成故事,在当地的茶楼说书,竟也获得不少好评。
人们喜爱他的故事,就像喜爱他漂亮的模样一般热烈。
在他说书的时候,经常会有人给他扔些铜板,当做捧场的小钱。
程公子忽然就觉得,这似乎是一门不错的活计。
天下有谁还能动动嘴皮子,就能赚到养活自己的钱呢!
筑基修为够用,钱财也够用。
程陨之懒懒散散,又走过几个城镇,重点拜访了某些可能会在夏天涨潮的地儿。
偶尔,他也会回长津。
打扫打扫落灰的宗门大殿,将殿上绘着祖师的画像取下,按照他记忆里的模样,再重新画一幅。
画完,感觉不满意,撕了重新画。
宗门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跟他说话。
程陨之坐在小厅里喝酒,自己喝一小杯,在桌子对面摆一杯。
突然某天,他若有所感,怔怔地看着对面无人动过的酒杯,酒杯无风自动,落在地上,砸碎了。
泼了一地的酒水。
道修愣愣地注视地上那一摊水渍,终于撇开眼睛,将自己杯中的酒水也洒向大地。
在那之后,他也再不去那些会涨潮的地方了。
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友人建议他写写话本,将自己的郁闷心情抒发出去,说不定会好些。
程陨之就笑道:“可是天下豪杰,我能写的,已然写过大半。现在还有什么又新奇,别人又没怎么写过的人物?”
友人道:“仙君,截阿仙君。”
程公子一怔,他突然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好感。
就像是,在洪水退去之后,对抗洪英雄产生的无边的敬仰。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仙君格外合他心意,哪怕并没有见过对方真人。
程陨之觉得不妥,他都没怎么听过这位仙君的故事,都怎么能写的动人?
结果友人说,他听过仙君的诸多事迹,可以一一说给他听。
友人说到做到,每天晚上,将仙君的事迹编纂成册,像讲睡前故事一样,一一说给程陨之听。
程公子心情愉悦,跟他聊得很开心,不由得称赞他的声音好听。
他由衷道:“如此合我心意的声音,恐怕长相也是程某喜欢的模样。”
友人片刻后说:“如果真长得合你心意?”
程陨之开玩笑道:“那做我男朋友如何?我就喜欢长得漂亮的。”
友人:“这可是你说的。”
程陨之:“……”糟糕,高兴过头得意忘形,后果就是这样。
友人固执道:“不止男朋友,做夫君如何?”
程陨之:“……”他只能接受谈个恋爱。
他身上的道侣契约,在日复一日地变浅,直到程陨之感受不到,也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然而这句玩笑话一出,他立刻就想起了这件破事儿。
程陨之连忙解释道:“不不不,男朋友可以,结道侣不行。程某暂时没有……结道侣的打算。”
友人嗯一声,轻巧地将话题带过去。
程陨之松口气,虽然自觉单身,但道侣契约的另一端,毕竟栓了个活生生的人,万一真的跟他有什么性命上的牵连……
快结束的时候,友人问他,能不能去找他。
程陨之还挺高兴!
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还挺喜欢到山下的城镇热闹热闹。
他自然答应:“好啊,程某等你来。”
第146章
一切时光走到尽头,程陨之在睡着之前,还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要下山去,给宗门里的藏书阁多找些书来,免得老书被他翻得破破烂烂,这叫什么样儿!
结果半梦半醒时,听见一道玻璃打破的声响。
哗啦——
将他的黑沉梦境一概卷走。
等一觉醒来,程公子舒舒服服地舒展手脚,伸长手臂,上下摸索一番后,精准地扯来被褥,往自己身上一盖。
来回滚一滚,就能滚成被团。
“好冷……”漂亮道修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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