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乍光匣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地响起:“当然很冷啦,我不在就大半夜的踢被子,不冷你冷谁!”
程陨之:“……”
啊?
他长津门上下,不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吗?!
……闹鬼了!!!
程陨之猛地睁开眼睛,往后一瞧,看见一位穿着整齐的灵人偶抱着肩膀,长发束成整齐的发髻,板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身上。
程陨之迟钝地思考了一下:好面熟的小童,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卧房中?
难道是山下设置的结界失效了?
结果小童冷漠气势没维持多久,见他一双光脚还露在外头,愤怒地扑过来,把被褥往下扯了扯,将程公子露出来的部分也一同包好。
小童道:“程公子,一段时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啦?!”
程陨之看着他,他也看着程陨之。
双方对视许久,小童的脸也绷得越来越紧,神情也越来越紧张。
忽然,道修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他长发披肩,梦中凝结不散的郁气终于散开,连带着他的神情都松弛下来。
“好久不见,风车。”程陨之懒洋洋地笑起来。
小童忍了又忍,没忍住。
他噼里啪啦冲过来,往程陨之怀里一撞,搂着他的脖子,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嘴里还嘟哝着:“仙君不让我继续在幻境里陪你!说之之可以自己慢慢出来的,可是,可是之之……”
他明显有些焦虑,习惯性要咬自己的大拇指指甲,被程陨之轻轻挥开。
“别咬,哪儿来的坏毛病,”
程陨之笑眯眯道,“但我这不是醒了嘛。你看我,好好的,哪儿都没缺。”
小童看他一眼,嘟嘟哝哝:“要是缺了哪儿,仙君不得给这修真界掀翻了。”
程陨之这才回过神,看了看四周。
屋内陈设齐整,不乏看见些珍贵的灵器,随手丢在架子上积灰。
稀奇字画,沉木茶几,上头还摆了碗热腾腾的粥,被风车端过来。
窗外青山绿水,云雾缭绕,树影婆娑,一派悠然自得仙家景象……总之绝对不是他小小矮矮的长津山。
这是回到了玄天宗啊,程陨之明悟。
小童爬到床边上,固执地要喂他喝粥。
程陨之刚想拒绝,却发现自己内里空虚,肌肉酸痛,像是大病了一场的人般。
只好接受风车的好意,将粥一勺勺喝下。
一边喝,一边用眼神示意风车讲讲,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车见他好好地吃饭,便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看见之之进了幻境,仙君着急死了,但他修为太高,怕撑破幻境,让之之受到伤害,于是就研究方法送我进来。”
小童把粥给他喂完,止住话头,到处翻找手帕给他擦嘴。
“这些日子,仙君带着众弟子,和天下宗门一起封锁水域,终于找到了鬼蜮海通往现世的入口,一块儿封死了。这样,以后就再看不见海护卫出来吃人。”
程公子手无寸鸡之力,被摁在床铺上,仔仔细细擦干净嘴。
“仙君还重新加强了对鬼蜮的封锁,但没法杀鬼王。没办法,对方有阵器加成,暂时杀不了;再说,杀了之后恐怕鬼蜮群魔乱舞,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好。”
“而且,那些一并逃出鬼蜮的人,也都安置好了,之之不用担心。”
“一切都步入正轨了,之之。”
小童从他身上爬下来,蹭蹭程陨之的下巴,难过又亲昵。
程公子无言地看过来,幽幽道:“受伤的只有我,是不是?”
小童:“……咳,怎么会呢,也有很多人受伤。”
他的小脸上表情不多,但谁都能看出来有些扭捏:“对不起啊之之,没有保护好你。”
忽然间,小童就掉下眼泪来。
他皱着眉头,神情幅度不大,眼泪却又像涌泉般流下,看得人颇为心疼。
“之之昏迷这些日子,我好难受,大家都好难受,”风车断断续续地说,“长漱峰跟死水一样,连仙君都不怎么回来……”
程陨之摸摸他的小脸蛋,用大拇指帮他抹掉眼泪。
灵人偶是仙君血脉相连的一部分,甚至可以看做是截阿仙君行走世间的另一化身、万千耳目。
自然也表露出了本体的心情。
程陨之轻叹一声,顾宴现在估计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别哭啊别哭,”漂亮道修露出他标志性的懒散笑容,“风车哭了,程某也得跟着心疼,见不人哭。跟我说说,仙君现在在哪儿?不在长漱峰上吗?”
“在你后面。”小童抽噎着说。
程陨之:“……”
他回过头,果然看见仙君像杳无踪迹的幽灵般,不知不觉出现在他身后,身着暗纹雪袍,头顶发冠一丝不苟。
顾宴眼瞳幽黑,神情竟与心魔有三分相似。
仙君定定地凝视着他,像是很久没有如此详细地描摹过他的容貌。
程公子才不怕他这副模样,张开双臂,笑眯眯道:“阿宴,不来拥抱一下吗?”
话音刚落,就落入一个略显冰冷的怀抱,被用力地搂抱住。
那股雪一样厚重而通透的味道也一并缠了上来,将他团团裹住。
程陨之重心不稳,不由自主往后倒去,浑身上下都被扣得生疼。
“痛,痛痛,嘶,松手。”
他哭笑不得,拍拍仙君后背,发觉他肌肉紧绷,透着股紧张兮兮的氛围,不由得拉长了腔调:“我们仙君在怕什么呢?程某可是好好地醒来了。”
顾宴起身,撑在他上空,流畅而长的墨发从他鬓边垂下,在程陨之四周扣下一座墨色的牢笼。
就连呼吸,也被困在里面。
“之之,你昏迷了好久,”顾仙君轻蹙眉头,委屈道,“我甚至不能亲自去幻境里带你出来。”
他委屈的神情,和之前如出一辙。
程陨之想了想幻境有什么。
哦,不就是和心魔结为道侣……哦!!!他和心魔结成了道侣!!!
好家伙!
他一直疑惑自己的道侣是谁,又不敢说,现在好了,真相大白!
亏他之前用不想结婚的名义,拒绝了顾宴好多次。
结果就是仙君他自己……呃,的一部分。
程公子面露同情,无论是同情顾宴,还是同情自己,也多亏在心魔境里走了一趟,将他缺失的记忆补了回来。
小程想了想,大度地拍拍顾宴肩膀。
“我都想起来了。况且,这些年走街串巷,我的‘情根’恢复的很好,”
道修被人笼罩在身上,声音越说越小,不由自主左顾右盼起来,“反正我现在还有道侣契在身上,暂时也不用考虑这档子事儿……”
顾宴垂下头颅,在他唇上轻咬了一下,笑容浅淡而明显。
他的眼瞳终于通透起来,熠熠生辉。
“要考虑的。”仙君道。
程陨之倒吸一口气:“这心魔……”
顾宴:“前不久,刚被我消化殆尽——他听见你昏迷的消息,方寸大乱,主动让我吞了他,来增强实力找你。”
程陨之:“……”
你这什么破心魔!!!
谁家的心魔是这副模样,还能让本体主动把自己吞了的吗?!
道修露出崩溃神情,完全没想好自己真正有了道侣后会是什么生活。
然而仙君不容他细想,只将幔帐解开,床帘垂下,陷入一室黑暗。
道修说:“仙君,我刚醒来,浑身上下都疼。”
仙君说:“不做别的,只是给你按摩,疏松筋骨,打通经脉——你很久没运功了,得重新打通。”
“……”
“幔帐是法器,能隔音。”
坐在不远处的小童挠了挠下巴,回想起仙君新学不久的开筋手法。
之之……
呃,能不叫成杀猪就已经很不错了。
傍晚,程陨之奄奄一息从床上下来,浑身都被顾宴揉开,的确松快不少,仙君手法不错,看样子是用心学的。
可惜中间痛得要死,娇贵小程还是选择再也不碰这破玩意儿。
顾宴端了碗粥和小食进来,风车见状,利索地收起棋盘,探头探脑:“仙君来了,明天再来找之之玩。”
程陨之眼睁睁看着棋盘跑走:“诶——”
棋盘后面出现了一个雪衣公子,将托盘在他眼前放下。
程陨之看了一眼这一托盘的清粥小菜,露出牙疼的表情。
他已经在幻境中吃了不知道多久的粥,谁能想到,回到现世后还要吃呢。
“仙君,程某哪怕重伤成疾,吃烧鸭烤鸡的本领还是健在的。”程陨之双掌合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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