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没有良心
灼热的烈日下,众人的背上却爬上一层冷汗。
言知瑾上前几步,掀开祭台后面的地毯。
脚步声马上清晰了很多。
不一会,一个扛着麻袋的高大男人从地毯下方的楼梯走了上来。
他看到一堆陌生人,立刻警觉起来,褐色的双瞳亮起野兽般的光芒。
沈知瑜活动活动被冻得僵硬的手指,上去和他打招呼:“你好我们是来旅游的,觉得这座神庙很好看所以过来看看,因为刚进来的时候,没见到人,所以以为这里是什么荒废的遗址,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你是这里的维护人员吗?”
年轻男人漠然地从他旁边走过。
他从身边走过的时候,沈知瑜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年轻男人目不斜视,仿若完全没看到他们,径直向神庙门口走去。
他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红色痕迹。
他背着一只差不多有一人高的麻袋,麻袋边角破了个小孔,多得兜不住的鲜血正从小孔渗出,把麻袋的底部染上暗沉的红色。
他的脚步声异常沉重,仿佛正背着另一个人。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胡蓬仍旧头皮发麻:“他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多血。不对,他不是信徒吗?信徒会容忍神庙被弄脏?”
“不知道是什么,我们还是先走吧。”沈知瑜抖抖鸡皮疙瘩,“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不过既然这里真的有人维护,我们还是别乱走了吧。”
他征询地望向言知瑾:“你说呢?”
“先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过来。”言知瑾思索片刻,给了个折中的答复。
胡蓬已经跑到门口了:“快走吧,该吃晚饭了!”
他们回到车上的时候,爱德华正心神不宁地抱着保温水杯,看到他们都平安无事,做了几个手势:“谢天谢地,你们没出事。”
“你认识一个红头发、褐色眼睛的男性alpha吗?”言知瑾直截了当地问。
这个描述很平常,任何一个小镇,都能找到许多满足条件的人。
但爱德华好像就是明白他指的是哪一个,手里的水杯应声落地。他激动地说:“马特,是马特!你们……你们遇见他了?”
“他是那个教派的教徒。”
“他就是个魔鬼!”爱德华破口大骂,“有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
“你先冷静一下,”沈知瑜把水杯捡起来,塞他手里,“但是他好像没有理我们,感觉也没有那么恶劣,你们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怎么可能!艾森家小儿子的腿就是他打断的,到现在还要坐轮椅……”爱德华言辞激烈。
沈知瑜拍着他的肩膀:“消消气,消消气,不要激动。”
爱德华逮着沈知瑜,痛斥马特的恶劣行径。
沈知瑜一个头两个大,但为了爱德华不被气晕过去,还是耐心地听着他诉说。
“也就是说,他这个人,喜欢欺负人,一旦有什么不如意的,就直接上手,对吧?然后他下手又特别重,轻则骨折,重则直接去世。而且他脾气很恶劣,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到他,被报复了。”
爱德华喝了口水,严厉地说:“是你没惹到他,他也会看你不顺眼!这种人就是社会渣滓。”
“嗯,”沈知瑜频频点头,问,“我们晚上去哪吃饭啊?我有点饿了。”
爱德华看看时间,惊呼一声:“对不起,我都忘了,已经改休息了。我给你们安排好了旅店,就在公园里,马上带你们去。”
他回到驾驶位置。
沙漠里的景色都差不多,不知道他怎么绕的,车居然回到了入口处。
入口处终于有人烟气息了。爱德华把车停在一家装饰幽雅的店铺面前,招呼他们下车:“到了。”
基本上所有的商业设施都在这里,安静的旅店旁边,就是一家热闹的酒馆。之所以是酒馆而不是酒吧,是因为它在露天摆了很多座位,除了酒,还提供烤肉之类的食物。
沈知瑜摸摸肚子,疯狂吞咽口水。
“别靠近那里。”爱德华嫌弃地说,“那群疯子经常在那里狂欢。”
“好。”沈知瑜擦擦口水。
旅店内部和外面的装修风格一样,都很清新。
店主是个男性omega,有着一头柔软顺滑的奶金色长发,和碧蓝的眼睛。
他五官柔和,眼神安详宁静,只是看着他,就会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他用标准的言知瑾的母语打招呼:“你们好。”
“你是专门学过吗?发音很标准。”沈知瑜冲他挥挥手。
“是我朋友教我的,他在那里工作。”店主笑容恬淡,“谢谢夸奖。”
他给几人办好入住手续,拿出房卡。
沈知瑜四下张望着,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平常忙得过来吗?”
“当然不止我,只是爱德华说来的是几位重要的顾客,我才想出来看看。”店主说话徐徐缓缓的,好像有种魔力,让其他人也急不起来。
沈知瑜指指他摆在前台的书,问:“你很喜欢他的书?收集得很全。”
“你喜欢吗?”店主问。
“还行吧,看过几本。”
“是我写的。”
沈知瑜:“……你写得很好。”
“不,不是我的功劳,这都是主赐予我的,我只是妄自揣测主的意思,并斗胆将它记录下来。”店主捏住自己胸口的项坠,做了个手势,向往地说。
“你也信教吗?”沈知瑜好奇问,“和马特他们信的有什么关系吗?”
店主平和的表情,骤然变得冷淡高傲。
他傲慢地说:“别拿那种东西和主相提并论。”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店主的气质和刚才截然不同, 充满了傲然和不屑。
沈知瑜很快反应过来,问:“你们两个教派是敌对的?”
“敌对?”店主微微一笑,“不, 只有势均力敌才能够叫作敌对, 他们不过是一群四处乱蹿的老鼠罢了。”
沈知瑜问:“你是指……他们做的事像老鼠一样见不得人,还是指他们势力微弱, 成不了气候?”
“都是。”店主盛气凌人地说, “正因为如老鼠一样卑劣肮脏, 他们才不得不四处躲避。”
“看来你对他们很有怨言啊……”
言知瑾清冷的嗓音突兀地插入他们的对话:“是你们的教义,让你们去排斥他们, 还是你们自发地做出这种行为。”
店主愣了一下,皱眉说:“讨厌他们的存在,应该是每个人的本能吧。”
他顿了顿, 说:“不过有件事你猜得不错, 主并没有明确地告诉我们, 要与他们对立。即使他们对主那样不敬, 主仍旧默许他们的存在。”
“为什么?”沈知瑜歪歪脑袋。
店主唇边漾开一个神秘又奇怪的笑容:“因为主说,即使是老鼠, 也有存在的意义。万事万物已经构成了稳定的秩序,即使是那些灰暗的存在,也是秩序的一部分, 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 宇宙才构成平衡。所以我们直到现在, 也没有驱逐他们。”
“可是他们总是挑衅。”店主脸色骤然阴沉,“他们说, 陈旧的秩序只会腐烂僵化, 没有任何一种秩序可以永久生效。他们要毁灭主所建立的平衡。这是我们不能容忍的。”
“可是, 大概这正是他们在严密秩序中的位置。主一定早就计算到了他们的出现。”他耸耸肩,“可惜主不在意,我们可不能不在意,他们总在外面烧烤,把我的房子都熏出一股烟味了。叫他们搬又不愿意搬,说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言知瑾总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好像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些教义,只是它们被深埋在记忆深处,这个时候才浮出水面。
他大拇指按住太阳穴,用力揉了揉,说:“你能多介绍一下你们的宗教吗?”
“你对加入我们有兴趣吗?”店主温温柔柔地弯起眉毛,说,“其实我们很欢迎新人的加入——前提是,真心信仰我们的主。”
他从柜台里拿出一本已经被翻过很多次的、没有名字的书,翻开几页,将一个复杂的图案展示给言知瑾:“这是主的印记,是主对我们的启迪和恩赐。”
言知瑾的头疼一下子加剧。
他的眼前只剩下复杂的印记,其他的东西都变成模糊的色块,原本属于平面的线条悬浮在空中,发着银白色的圣洁的光。
这些线条飞向他的双眼,钻入他的眼球。
他闭上眼。
很难说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并不是严重的疼痛,但是脑袋酸酸涨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迅速膨胀,几乎要把大脑挤破。
一双冰凉的手覆到他的眼皮上,凉意一阵一阵地传入脑内,将飞速胀大的意识冰封回脑海深处。
店主的声音从远方断断续续地传来,逐渐变得清晰。
周围的景物也恢复正常。
言知瑾这才发现,书已经翻到了其他页面,店主早就在介绍其他的东西了。
他小声道了声谢。
言虺垂下手臂,从后面抱住他,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肩上,慵懒地说:“我们约定过,你要成为我的信徒。”
“我只是问问,”言知瑾抿唇,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信徒。”
言虺没有丝毫不悦,笑的时候呵出的冷气拂起他脸颊边的碎发:“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主的形象?”店主扭过脸,笑了好几声,眼里布满痴迷,“主没有沉重的躯壳。主存在于我们身边,主无处不在。没有人能看见祂的真容,但祂与我们同在。祂是万事万物,是构成万物的秩序,祂全知且全能。我们,都是主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这真是……好厉害啊。”沈知瑜傻乎乎地说,“但我怎么觉得,我在哪看过类似的?”
“那道格拉斯公爵呢?”言知瑾问。
店主面露嫌恶,说:“他?他就是工艺品上坏掉的那颗螺丝,完整的构架因为他的存在而轰然崩塌。不,这么说不准确,他就是沙漠的狂风,顷刻间将所有人历经千辛万苦搭建的堡垒摧毁。他是一切不幸的灾祸。”
“你这么说,是不是太严重了?”言知瑾隐隐觉得不太舒服。
店主不可思议地问:“你是在为他说话?你知道他们有多残忍,多少人被他们残害,家破人亡吗?”
言知瑾沉默片刻,说:“不,我是说,既然你所信赖的神承认他的信徒的存在,应该也承认他的存在,这说明,他本身就是秩序的一部分。”
“那是因为主大度,”店主笑容冰冷,“主认为,不需要与他们计较。事实也正是如此,老鼠永远只能生活在阴沟里,即使自封为神明,也不及主的十万分之一。”
“计算再精密的钟表,都会有失灵的一天,秩序不是恒久不变的,或许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激发新的秩序的产生。”言知瑾也知道自己的话站不住脚,但他还是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