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说完之后,林雪旷后退两步,而后飞起一脚,那扇门顿时应声敞开。
那个瞬间,仿佛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一般,近乎可见的浓重怨气中间夹着一道刚刚从地下爬出来的黑影,迎面蹿出了门。
甚至连何暄和赵衡都看见了这一幕。
何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担心,此时更是大惊失色,语无伦次道:“完了完了,他他他他出来了!”
他第一反应是想跑,又想起自己吃这碗饭的绝对不能跑,学着赵衡手忙脚乱地摸出枪,心中暗道老子要是试用期殉职了也不知道保险公司能赔给我爸我妈多少钱——
而想象中的攻击迟迟未到,他眼看着最前面的林雪旷脚步都没有慢上一下,只是将身体一侧,已在瞬间跟黑影擦肩而过,抢步进了门,将无视进行到底。
黑影尊严受到伤害,正要转头,谢闻渊已经随后一张黄符弹出,手指快速结印,喝道:“天地玄宗,缚鬼镇灵,封!”
黑影想要躲闪,却被法印威压镇住,根本动弹不得,那张黄符正中额头。霎时,金光大作,清风席卷,周围的怨气刹那如同百川归海,汇入黄符之中,场面如同电影特效。
而在房间里面,高老师浑身颤抖,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齐父齐母却认为是齐鸣峰终于复活了,非但不怕,还试图追在后面,抓住那道黑影。
林雪旷抢进门去,一眼就看到了齐母手中举起的木牌,知道问题就在这样东西上面,他手上已经掐好了诀,立刻就能直接将木牌劈成两半。
但看见两位老人脸上焦灼的表情,林雪旷心中转念,回手收势,划破指尖,将一滴血珠弹了出去。
他的血在牌子上溅开,顿时压制住了源源不断向外散逸的怨气。
与此同时,黑影也已经收入了谢闻渊的黄符之中,他收回黄符,迅速在上面划下一串亮晶晶的法文,周围顿时恢复了安宁。
两人干脆利落,在赶到的几秒钟之内,动乱就已经完全平息,人们胸口那种窒息感也跟着消散一空。
何暄手里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砸在了脚上,但是他完全没有察觉,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幕,觉得有股热血从心底沸腾了起来。
“这、这也太厉害了……”
“峰峰?峰峰!”
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齐父齐母却大惊失色,他们在房间里时没看见谢闻渊收了那道黑影,连叫几声才发现刚刚“复活”的儿子不见了。
“雪雪哥,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指使齐鸣峰的怨灵杀了那些同学啊?”
蕙蕙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凑到林雪旷身边,悄悄地说:“但是……”
她的“但是”还没说完,齐父已经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林雪旷,激动问道:“年轻人,我、我儿子呢?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去了?”
蕙蕙最看不得别人“欺负”林雪旷,表情顿时一凶,张嘴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想咬他,但紧接着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毫不留情地把她的嘴给重新捏上了,差点把蕙蕙的眼泪给捏出来。
蕙蕙:“……”
谢闻渊这个粗鲁的家伙走上两步,挡在林雪旷和蕙蕙前面,和和气气地冲着齐父说道:“齐先生,不用着急,齐鸣峰还在你们手上那个牌子里,他之前不是也一直在里面的嘛。”
他说着将齐父的手从林雪旷胳膊上扯开,给他放了回去,安抚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臂膀,说道:“这大白天的,他出来容易吓着人,对他自己也不好啊。”
齐父挣了一下,骇然发现这个小伙子的手劲竟然很大,自己根本就挣不脱他。
谢闻渊一笑,将手放开,忽听林雪旷在身后轻轻咳了一声。
他回过头去,递了个疑问的眼神,林雪旷则冲着齐母那里轻微地抬了下下巴。
谢闻渊循着他的示意看去,顿时脸色微变。
之前两人听高老师的讲述,还以为齐父齐母的木牌是那种养小鬼用的泰国佛牌,所以都没太当回事。
这时近距离一看,谢闻渊才发现,这东西哪里是什么泰国佛牌,分明和五禅门的法器凝魂木一模一样,怪不得刚才能爆发出那么强的怨气。
齐父齐母听谢闻渊那么一说,觉得十分在理,又急急忙忙地问:“那他晚上还能出来吗?”
“这……”谢闻渊道,“不了解情况,我也不好做判断,二位能把牌子拿给我看看吗?”
齐父齐母犹豫了老半天,赵衡又下来给他们看了证件,两人这才将牌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了谢闻渊手里,同时紧张地在一边看着他。
谢闻渊接过来扫了几眼,很快做出判断,又不做声地递给了林雪旷,两人都确定了木牌确实是凝魂木,只是按理说五禅门不会让法器外流,所以真假可就不好说了。
难道在七星雷火印之后,又出现了一件仿造的法器?!
高老师吓得晕了过去,被几个人送往医院,齐父齐母却也顾不上管了,见林雪旷和谢闻渊看完木牌之后都是神色犹疑,连声催问他们齐鸣峰的情况。
如跳楼、车祸这种遭到剧烈撞击身亡的人,有一部分灵体会散开,阴差勾魂的时候如果没有耐心一一帮他们将魂魄都收集齐全,下辈子投胎时就容易变成失去灵智之人。
齐鸣峰就是这种情况。而在他的部分魂魄被勾走送入轮回之后,他的父母又使用凝魂木收集到了散在阳间的那一部分,刚才已经被谢闻渊给收了。说是还在木牌里,只是为了暂时安抚齐父齐母。
这部分魂魄,怨气超出想象的浓重,如果不是有残缺,恐怕就要变成厉鬼了。不知道是凝魂木造成的,还是出现了其他什么异变。
齐父齐母的样子十分焦急,可他们到底是在着急出了这件意外有可能会影响齐鸣峰的复活,还是着急会被查出来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可就不太好说了。
不过有一点很明显,就是齐鸣峰的魂魄如果不保,恐怕他们也会失去唯一的精神支柱。
林雪旷沉吟了一下,语焉不详地说道:“这个情况我们还需要再观察观察,他刚才突然出来,可能会有点损伤元气,或许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吧。”
齐母一听,感到无比心疼,自责地说:“都怪我,早知道不把他拿出来就好了。可是这孩子,他突然跑出来干什么呀!怎么平常就不跟爸爸妈妈说说话呢?”
对啊,齐鸣峰突然跑出来干什么?
他跟高老师之间,就是存在的是恩是怨,双方的举动又都究竟有什么目的?
谢闻渊询问齐父齐母木牌的来历,两人却都说不出来。
自从齐鸣峰死后,他们才逐渐相信鬼神之说,但又没有章法,这些年乱七八糟地找了很多门路,也都忘了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其中唯有这块木牌越养越是莹润有光泽,有的时候还会随着他们的话颤动几下,这才一直被留了下来,已经有几年了。
他们觉得是好事,但只要是个懂行的人心里就明白,齐鸣峰肯定是回不来的,这块木牌却需要人的气血和阳寿去养。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意外,魂魄被谢闻渊给封了,当那点残魂自然从木牌中脱离的时候,也就将会是齐父齐母的死期。
无论凝魂木是真的还是伪造的,弄成现在这种状况,都是绝对的危险物品,按特别行动小组的规定是应该交公的。
赵衡便道:“齐先生,邵女士,你们方不方便将这块木牌留在我们这里观察一下情况?”
齐父一口拒绝:“不可能,这可不行,没我们养着,木头过几天就该朽了,我们峰峰还怎么出来?”
齐母也说:“不行不行,我不用你们观察,你们让我们走就行了。今天要不是你们把我们找过来,峰峰也不会出事!”
赵衡道:“可是刚才的情况那么危险,二位也看到了,万一再发生什么情况,伤害到别人还是自己都不好啊。”
两人都把木牌当成命根子,好说歹说,死活就是不肯给。
正在僵持之际,刚刚出去的何暄又拿着手机跑回来了,高声道:“谢顾问,林大师,赵哥!”
他气喘吁吁地说:“孙哥那边来电话,说高老师出院了!”
谢闻渊和林雪旷都转过头来,谢闻渊问道:“她不是刚被送过去吗?”
何暄说了一下情况。
高老师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只是一时惊吓过度晕过去了,刚办完手续就醒了过来,看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被送到了医院,立刻嚷嚷着要回学校上课,说是只请了半天假,不能耽误太久。
其他人当然都拦着,但高老师坚持要离开,她不是嫌疑犯,谁也不能限制她的行动,只好把她给送回学校去了。
齐父齐母在这边听见他们说话,也立刻道:“你们看,我们峰峰是个好孩子,不会随便伤人的,这不悦霞也没事吗?这样吧,我们去买点东西跟她道个歉,她都能出院,你们也不能不让我们走吧!我们回去之后一定会把峰峰管好的!”
周围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嚷嚷,林雪旷嫌吵,抱着手站在了稍远一点的位置听着,见谢闻渊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看着就要开口,便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谢闻渊没什么耐性,回头的时候还沉着脸,见是林雪旷,却莫名因为自己被踢了一下而高兴起来,变脸如翻书,眉眼含笑地问道:“怎么?”
林雪旷低声道:“这么坚持要离开,谁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既然都要走就让他们走呗,找几个人盯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两边到底都要干什么去。”
其他人可能没法二十四小时盯梢,但谢闻渊手下的一帮鬼小弟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周围有些嘈杂,林雪旷的声音又低,因此朝着谢闻渊微微侧着身子,谢闻渊半低着头,像是在努力听他说话,目光却不由得落到两人投在地面的影子上面。
走廊里稀薄的日光下,两人影子几乎头挨着头凑在一起,有一种十分亲密的错觉。
谢闻渊脚下没动,身子却微微倾斜,试着让两道中间还有一点缝隙的影子叠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因此靠近。
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可以看见他微微下垂的眼睫,白皙而轮廓优美的侧脸。
跟性格不同,林雪旷的长相实际上乖巧又文静,还带着点甜,每当他微微蹙起眉的时候,就让人特别想过去抱一抱,亲一亲。
谢闻渊抿了抿唇,将禁不住微微抬起的手放进衣袋里,克制着心里的某种欲望,心道:“瘦了,肯定没好好吃饭。”
然后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抬眼,就对上了林雪旷冰冷的目光。
谢闻渊:“……”
林雪旷冷冷道:“你又没听我说话。”
原来谢闻渊就总是这样,他这边好端端地说两句话,那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神游天外去了,眼睛发直,心不在焉,说完了半天也没反应,就说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蕙蕙飘过来,在谢闻渊耳边飞快地提醒道:“说先放那几个人走!”
说完之后,立刻飘走。
经她提醒,谢闻渊也很快想起了刚才在意识恍惚中隐约听到林雪旷的那句话,连忙道歉:“我知道了,知道了,刚才是我没反应过来,对不起,你别生气,我这就去说。”
他不敢耽搁,答应之后就忙不迭地去办。作为这起灵异事件的主要负责人,既然谢闻渊说了放人走,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于是,林雪旷又给牌子加封了两道封印,以确保它不会发生暴动,同时照了几张相发给师弟李谦,让他去找五禅门的人认一认是不是真的凝魂木。
等他做完这些事之后,木牌就被齐父和齐母小心翼翼地捧着带回了家。
第25章 圈套
“齐鸣峰的爸爸妈妈那里好像没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到了下午的时候, 蕙蕙出去转了一圈又跑回来,跟林雪旷说:“自从他们回去之后,一直在轮流跟牌子说话,好像还希望齐鸣峰能从里面出来似的, 看着还怪可怜。”
林雪旷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虽然他们两个嫌疑很大, 但我确实不太觉得他们会是驱使冤魂害人的凶手。”
“为什么?”
林雪旷道:“真正爱孩子的父母, 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变成复仇工具的。”
蕙蕙仰起头来看着林雪旷,他刚刚洗完澡,头发柔顺地垂在额前,发丝和面容被窗外的夕阳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柔光, 神情怅惘而又悠远。
她想起自己濒死之际第一次见到林雪旷时的感觉, 就是这样, 好像这个人离自己很远很远,沉静神秘的如同一幅不染尘嚣的绝世名画。
于是她挣扎着伸出手,抓住对方的一片衣角,也抓住了这世间仅存的希望。
这回也是一样, 蕙蕙伸手, 扯了扯林雪旷的衣服,等对方转头看着自己的时候,依旧笑咪咪地问道:“可是仇恨这种感情, 是可以控制的吗?”
林雪旷说:“不能吧。”
蕙蕙说:“其实任何感情都不能吧。”
林雪旷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神色清冷而漠然,但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却泛起叫人心悸的浅浅笑意。
“想说什么?谢闻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