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不哭 第25章

作者:晒豆酱 标签: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玄幻灵异

  想起温热的呼吸,戚斯年的身体仿佛变软,脸上快速一热,刚刚轻松过的脊椎再次僵硬。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掌心攥了攥,不顾这个不再年轻的年龄,也不顾自己已经有了儿子的事实,放任自己的思想,想要彻底地坏掉。

  窗外有光,但亮了一下就快速退去,戚斯年失神地看着那片亮光,手指张开,全身又一次被汗水打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每一根骨头都像散架又被重新安装,手指尖都没法动,刚刚收回去的精神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伸了出来,穿透了他凸起的肩胛骨,当真像翅膀一样,源自从湿透的衬衫下方殷出的肤色,紧紧裹住他皮肤的每一寸。

  秦清……戚斯年忍着高烧,昏昏欲睡,精神丝的末梢微微震动。

  休息了两周之后,戚洲和杨屿才重新回到军校。风波过去,再过两个月他们又要升年级了。

  “狄武被他哥哥拎到禁闭室去了啊,说是要关两周……对了对了,听说迟澍几个月后要上战场了!”

  “真的啊?他才刚刚觉醒!”

  “咱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肯定没问题……诶诶,戚洲来了!”

  “戚戚!戚戚你可回来了!我们好想你哦!”

  “戚戚小心地上有水!”

  走廊里很热闹,杨屿跟在戚洲后半步,看着戚洲和他们依次打招呼,甚至围上来拥抱。地上有一滩水,可能是谁无意间弄洒的,在戚洲还未走到之前就被一个学生用拖把迅速擦掉,生怕戚洲滑倒。

  “谢谢……谢谢你们。”戚洲等水彻底干掉才迈步,从小的细心照料将他养得娇气,连靴底沾湿都不肯。等到拐了弯,戚洲神秘地转过来,抓起了杨屿的手。

  “干什么?”杨屿偏偏不让他碰到自己,“你都和那么多人拥抱了,别拉我。”

  “拥抱……我?好吧,举说抱我,我抱。”戚洲又自动过滤了不想听的话,只是摘取了“你拥抱我”,笑着将杨屿的肩膀搂住,“举,他们……他们好,是因为爸爸。”

  “你还知道啊?”杨屿试着推开他,将脸往旁边一扭,“你以为他们是真的对你好?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向导爸爸。”

  “我……我知道啊。”杨屿的脸转了,戚洲的脸也跟着转,必须要去看杨屿的眼睛。自从上次跌进饲养厅,戚洲就弄明白了周遭的眼神,懂了他们的虚假还有品尝到了恨意。

  “知道就好,你记住,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真心对你好,他们都是假的。”杨屿这才让他拉手,“你说一遍。”

  “除了……除了举,没有同学真心……对我好,都是假……假的。”戚洲乖乖地跟读,同时记在了心里。

  “很好。”杨屿喜欢他这样乖,但是又想看他乖乖地掉眼泪,等到他把戚洲的小拳头塞进衣兜忽然听见一阵哭声。

  声音离得很远,断断续续,但是一直在。

  “等一下。”杨屿把戚洲拽到身后,带着他去找那个声音。好像是个男生,哭得很压抑。

  戚洲是听不到的,只知道跟着杨屿就行。又拐了一个弯,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蹲在角落里,脸埋在小臂上,还能看出肩膀在动。

  “你是谁啊?”戚洲率先跑过去,脚步停在他面前,“哭……哭什么?”

  这应该是哭吧,戚洲知道,人只有哭的时候才这么难过。

  那个男生抬起头,露出一张遍布泪痕的脸。“他们……他们欺负我。”

  “你别哭了。”戚洲急得坐在他旁边,声音大得很,“别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啊!”

  男孩擦了一把脸,认出了这是戚斯年的儿子戚洲。“你说什么?”

  “我戳你,打回去啊!打他!”戚洲翻了翻兜,从里面掏出一块包装完好的小面包来,塞到了这个男生的手里。

  男生一开始还不太敢接,可是戚洲执意把小面包塞过去,他不在乎,面包、蛋糕、苹果,这些都是他生命里随处可见的,唯一一个特殊的,是杨屿。

  他可以把那些东西都分享出去,唯独杨屿,不行。

  “杨举,我们走吧。”等安慰好了别人,戚洲站了起来,真是个骄傲的小王子,基地里最受宠的孩子。别的同学对自己是真是假,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杨屿永远都会在自己身后半步距离。

  杨屿看了看哭泣的男孩儿,有些眼熟,好像叫李韩。可是他不想和军校里其他人交流,便默默跟上戚洲的脚步。

  “举,我们走!跟戚戚走!”戚洲这时笑着转过来,拉过了他的手,拉着他一起朝着前面跑,笑声变成了一阵风。

  杨屿看着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跟着戚洲闯进了这阵风里,勾住了戚洲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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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躁动不安的青春期啦!

  戚戚:也不知道爸爸在干什么……

  PS:兄弟篇《哨兵不乖》当中,李韩的精神图景被周允进入过,看到过这一段,所以知道了戚洲本性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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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躁动的青春期

  几个月后, 好消息席卷了这座钢铁城市,今年刚刚觉醒的新向导打了胜仗,攻破了联盟军一处重要基地。

  高塔的顶楼放出了金色的烟花, 足足半个小时。钢铁城市里的每个角落恨不得都被这烟火照亮了, 再也没有阴暗之处。那璀璨的金色如麦穗般打至穹顶, 又如碎掉的太阳往下坠落,一时之间, 让人产生幻觉。

  好像只要在金属的保护之下,人类已经强大到炸碎日光,不再需要它。

  高塔的内部也焕然一新, 为了迎接大向导的胜利归来, 地毯全部换成了金色。

  迟澍在专人的护送下踏出电梯, 身上还是那身向导黑色的制服, 只不过左胸口佩戴了一枚金色的六角形勋章。这是他的第一枚,一战成名。

  黑色的军靴踩在金色地毯上,周围的一切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好像换了颜色。是换了颜色吗?迟澍不太记得了,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

  他的目光不再有神,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扫视。每一步都在往前走, 却不知道走到哪里去。到了最后那一道木门之前,身后的侍从帮助他将沉重的门推开。

  门开了,好, 门开了, 迟澍机械般地踏进去,见识过了战场的残酷和血腥, 第一次大战就将联盟军重要基地完全攻破,多么伟大的战绩,但是他眼睛里的光芒却被什么东西给吞吃了。

  “你来了。”大厅之上,台阶最高处,一整排的金色座椅当中有人说话。

  迟澍仍旧往前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好像他只知道往前走。

  “好孩子,上来吧。”最中间的老人说。

  齐凯泽仍旧坐在老人的旁边,是高塔的下一任继承人,坐在他周围的全部是亲信或部下。大多数向导在第一次参战后都会有这样受惊的反应,甚至过度惊吓,因为真正到了战场上向导的每一根精神丝都会链接一个哨兵,给他们强化。

  副作用是,哨兵的全部情绪都会返送至向导的大脑当中,无论是愤怒、惊恐,还是绝望。

  只是他还没见过哪个向导变成了迟澍这样,据说醒来之后就再没说过话,变成了行尸走肉。

  脑部检查已经做完,没有损伤。有些哨兵会因为战事而染上片段失忆症,好在这个向导的大脑完好无损。

  “上来,乖孩子。”老人又说了一遍。

  迟澍目视前方,没有抬头,平视着台阶,开始往上走。当他走到最上面之后,侍从仍旧将方形的靠垫放在地上,他慢慢地单膝跪下,只是差一点没有跪稳。

  不得不用左手扶一下地面,曾经手指修长的左手不见,换成了金属的。仿生手非常逼真,仿佛只是一只手戴上了金属色的外套,但是关节处的滑片无情揭示这只手已经没有温度。

  “孩子,你受苦了。”老人捧起了迟澍的脸,“年轻人,你为基地伟大的胜利争取了重要的时间。”

  迟澍慢慢跪稳,眼神里的焦点开始聚集,非常涣散地飘到老人的脸上,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始说话。

  “可是他们。”迟澍的声音还很虚弱,说话时左顾右盼,“他们都没有回来。”

  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第一战,带出去的几万名哨兵,一个都没有回来。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孩子,我能明白你的感受。”老人抚摸着迟澍的头发,“不会有人怪你的,你的表现很好,你的精神力目前还没测试出上限,你将来会是第一向导。”

  “可是,他们都没有回来。”迟澍的眼皮动了动,“向导,不应该保护自己的哨兵吗?为什么,要把他们丢在战场上。”

  “是联盟军太过险恶,他们设下圈套。”齐凯泽用手指勾起迟澍一缕过肩的头发,“所以我们才要打仗,如果我们不反抗,他们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回来?”迟澍不会动了一样,只是问这一句。

  老人和齐凯泽对视几眼,摇了摇头。“带他下去,带他见那个人。”

  那个人?迟澍眉梢动了,像是对这句话有了反应。这时侍从将他扶起来,搀扶着他走下台阶,走向隔壁一间房间。

  房间里完全漆黑,看不出什么来,可是等到侍从退下,黑暗当中像是有了一点光,随后那点光逐渐扩大,变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

  迟澍的眼睛里逐渐有了光,不知道是真的恢复神采,还是被眼前的光照亮。“尹胜?”

  影像仿佛变成实体,那人就在眼前,迟澍冲过去想要抱他,却一不小心冲过了头,怀里全空。

  “是我。”逼真的立体人像连声音都和真人一模一样,“只不过我换成了另外一种方式陪伴你,迟澍,我没有离开。”

  迟澍回过头,刚想用左手去摸人像的脸,却忽然换成了完好的右手。什么都摸不到,但是这个人就立在面前和自己说话,足够了。“你回来了真好。”

  “我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人像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伸出手,抚摸着迟澍的脸颊,“迟澍,你一定要坚强,要当基地的第一向导,只有你赢得了伟大的胜利,我受的苦才不算苦。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好吗?为了伟大的胜利。”

  “好,为了伟大的胜利。”迟澍终于笑了,抱住人像,抱住那一团空气,“我们永远在一起。”

  而隔着几道门,还是那个金碧辉煌的大厅,站在台阶下方的人换成了另外一名向导。

  戚斯年离一身雪白只差一双白靴。

  “你说什么?”齐凯泽猛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

  “我说,我拒绝再次结婚,也不会再生孩子。”戚斯年看向上方,却没有走上去。

  “你该知道拒绝最高层命令的后果吧?”齐凯泽狠狠地瞪向他,万万没想到戚斯年居然有这个胆量。

  “我拒绝,请你们不要逼我做危险的决定。”戚斯年说,成片的勋章在灯光下反射金色的光。

  “难道你还想反抗?”齐凯泽笑了,“难道你还想杀了我们?”

  “我知道自己没法杀了你们,我也没有这样想过。”戚斯年压住语气和情绪,永远要留下余地和退路,“但是我可以杀了自己。”

  “你!”齐凯泽站了起来。

  “坐下!”老人一声怒斥。

  “可是父亲……”齐凯泽指向台阶下。

  “让我先听听他的话,坐下!”老人又是一声怒斥,随后看向戚斯年,“孩子,不要轻举妄动。”

  “我不在乎自己这条命,我只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思念逝去的爱人。”戚斯年已经拿出了枪,对准了自己的脸,“我知道,你们有一万种让我点头的方法,但是我也有一个让你们点头的理由。”

  “你说。”老人朝他点点头。

  “联盟军已经被打散了,但是他们分裂出了新的领袖,成立了新联盟,更为好战。他们将咱们称作野军,一旦开战,生灵涂炭,钢铁基地也无法保护性命。”戚斯年早已做好了打算,自己还有戚戚,没有完全的把握他绝不走这一步,“洛白洛的身体状况不好,可能会越来越差,迟澍的精神状态能否委以重任还是一个未知数。你们是想要一个能顶替洛白洛的第一向导,还是要一具没有用的尸体?”

  齐凯泽的眼里像是要冒火,哨兵遍地都是,向导是不可多得的高档品,眼瞧着唾手可得的人飞出掌心,他只恨没有早点下手。更恨的是,戚斯年口中的爱人不是亡妻,而是他用语言游戏瞒过所有人。

  他用这种类似守贞的守寡方式来哀悼,来思念,永远不容第二个人侵犯,不可染指。而那个人,只是一个肮脏的、粗鲁的、没受过高等教育的、只会打仗的哨兵而已。

  一个基地里有几百万个哨兵,他秦清又算什么。

  “父亲,我觉得这件事……”他立刻转向旁边,“迟澍只需要稍加休息……”

  “凡事要以大局为重。”老人并不是不知道戚斯年的目的,但他说的却是事实,“好孩子,把枪放下,你是我最喜爱的乖孩子,我不会让你在眼前做这种事。你的婚事可以取消,先把枪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