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霞君
是什么时候……见过吗?
他神思恍惚,竟没注意傅斯隐走了过来。男人的脚步近乎无声无息,站在他面前后,几乎罩住他的全部。
夜色即将降临,最后一抹余晖散去,青年像一株夜幕下仍然盛开的纯白玫瑰,摇曳生姿。
他身上亦有残留的清浅香气,随体温源源不断向外弥漫,每一丝气息都好似在某根心弦上拨弄。
傅斯隐的眸,渐渐暗沉,黑如最浓的夜、最深的渊。
他指尖交叠,轻轻摩挲了下。继而抬起手,刚要动作,眼前青年忽然抬眸,露出璀璨的、仿若发光的眼眸。
“傅先生。”
谢云氤按捺不住心头涌动,情不自禁开口问道:“其实……”
“你是不是在森源市见过我?”
话音刚落,傅斯隐身体微僵,眸中骤然闪过一丝流光。
作者有话要说: 谢云氤: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傅斯隐:没有的事,别瞎说。
第14章
谢云氤其实还是没有想起小时候的事。
他出生时先天不足,体质比其他孩子更弱。多少年前,周围邻居都知道老谢家出了个药罐子宝宝,长得那么可爱,可病怏怏的,天天往医院跑。
小区看门的王大爷,只要听见一句谢爸爸说:“孩子病了。”都懒得起床,应一声任由谢爸爸自己去开大门。
一直到读小学之前,谢云氤都住在老家森源市,在医院、家两头跑。大人孩子都苦不堪言。
再后来,谢家发生了一些事,不知是巧合还是因果,谢云氤的身体竟渐渐好了。
孩子能跑能跳、活泼健康,医院更是一两年也不去——大人们都说,这是熬过去了,免疫力上升了。
于是,谢爸爸谢妈妈这才放心带他来到柏京,后来一直在柏京读书、毕业……
方才谢云氤觉得傅斯隐的那一幕令他熟悉,仔细想来,他唯有六岁前记忆模糊不清,只可能是在那时候与傅斯隐见过。
于是,他就问了。
谢云氤心态很平常,就一个想法,既然要一起吃饭,总不能还那么排斥人家。不管怎么样,傅斯隐刚才还救了他一次呢。
找找话题,聊聊天。
浑然未觉傅斯隐的不对,他若有所思,抬眸瞧着对方,笑着说道:“那太早了,我确实不记得了。”
“傅先生你应该是比我大几岁,所以印象深一些吧?”
傅斯隐垂下手臂,眸色暗沉,嗯了一声。
谢云氤又道:“不知傅先生是哪里人?现在哪儿高就?”
当谢云氤放下防备,确实想要与人拉近关系时,他的魅力是不自觉外放的。
漂亮青年言笑晏晏,极容易给人好感。他一颦一笑,都有阳光空气般的感染力,不知不觉,旁人的视线都定格在他身上。
傅斯隐淡淡道:“我是海音市的。偶尔做些投资。”
怪不得。
谢云氤暗道:对方看着就很像大佬。
大佬嘛,都是有钱有闲,财富不动也会升值、投资只为乐趣的存在。
二人一前一后走下楼,董晓惊讶看过来,谢云氤为他们简单介绍,“这是傅先生。”
“这是小董,我的助理。”
董晓憨笑点点头,心里纳闷这位傅先生从哪儿冒出来。但看谢云氤神色如常,也就平常态度,“傅先生,您好。”
“云哥,咱们现在回去吗?”
“先不回去。”
谢云氤道:“去梁哥推荐的那家店,咱们吃过一次的那个……我请傅先生吃个饭。”
梁成衍推荐的店,都是谢云氤可以放心去的、算圈内人的地盘。这家火锅店也不例外,是圈内一位退休前辈开的,时不时有明星大腕出入。
而且店里食材新鲜、厨师手艺好,大众评分4.9,也确实适合请客。
这家名为“和春住”的高档中餐厅地处清幽的市区公园旁边,开车过去大约二十分钟。谢云氤刚要询问傅先生是否知道地址,却见傅斯隐长腿一迈,极为自然坐上他的车。
谢云氤怔了怔,也坐上去——好吧,马上就是晚高峰了,傅先生不想多开一辆车,也正常。
俩人坐在后座,董晓在前面副驾驶座。司机问了地址,打开导航。车辆启动,四个人静悄悄的,都没有说话。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夜幕降临、华灯初照,谢云氤撑着头看向窗外,光影在他脸上飞快闪烁逝去。
不经意间,他偏头看了傅斯隐一眼,只见后者也似乎在想着什么,目光看向窗外。
他那边是里边,灯光较暗,将男人全部掩在阴影之中。一时之间,谢云氤竟然觉得,这黑暗极衬他。
彷佛水孚乚交融、本就是一体。
不,只是气质独特的原因吧——谢云氤如此想到。傅斯隐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有神秘感。
二十分钟转瞬即逝,谢云氤看看时间,让司机和董晓直接下班回家,等会儿他自己叫个临时司机。董晓还有点不放心,刚要开口,忽然看到谢云氤身侧的傅斯隐。
与那双幽深黑眸一对视,不知怎么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呆呆转身走了。谢云氤则与傅斯隐一起进了餐厅,专门点了个包间。
菜上得很快,服务生退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谢云氤与傅斯隐两个人。
桌上摆着好吃的,谢云氤忙了一天,确实也饿了。他拿起筷子,尝了几口,先填了填肚子,而后忽然发现,坐在他对面的傅斯隐,居然一口也没有动。
“……傅先生?”
之前点菜时,他特意询问过对方,但傅斯隐却说自己并没有喜欢的食物,只是让他随意。
他差不多点了几样家常菜,又点了餐厅的特色。看傅先生并无反对,才定下菜品。
却没想到,傅斯隐却不吃。
谢云氤想了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为傅先生满上。客气说道:“傅先生,上次你请我吃饭,我没有去,是我的不对,我先向你赔礼道歉。”
“这次你又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你。以后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请你一定要联系我。”
说着,他还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傅斯隐收下了那张名片。
男人修长手指举起白瓷酒杯,在唇边抿了一口,似是回应,他唇角浅浅弧度,从容开口:“没关系。”
“……咳,我真不是故意的。”
酒的度数并不高,但好歹让气氛没那么尴尬。谢云氤笑道:“今天要不是你,我恐怕要挨打啦。”
他一半是故作轻松的玩笑,一半是后怕,语气也十分诚恳,不等傅斯隐回答,谢云氤先仰起脖颈,一口把酒给喝了。
酒意微熏。
他酒量一般,所以并不多喝。但皮肤却敏感,登时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宛若灿霞。青年笑吟吟的,又道:“傅先生,我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傅斯隐手中酒杯里是空的,谢云氤以为他喝了酒,心中大定,嘴上又道:“傅先生,你现在也在柏京吗?”
他这话,是想问傅斯隐是不是现在柏京长住。毕竟之前请柬是突然出现的,合理推测,傅斯隐以前可能不住这边。
傅斯隐手中把玩酒杯,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闻言微微一笑,“对,我刚从国外回来,打算以后都在柏京发展。”
“柏京是个好地方。”他含笑说道:“人杰地灵,比海音好多了。”
诶?
按照各方面数据来看,海音市也算是很发达的省会城市,不至于有这样被踩的评价。可看傅斯隐,却像是对海音市很不喜欢的样子。
谢云氤没有多想,继续闲聊,聊着聊着,他得知傅斯隐比自己大六岁,国外读书多年。近年来看中夏国这个大市场,所以逐步转移重心。
说来谢云氤猜测得不错,傅斯隐与谢云氤老家森源市那边的傅家,的确是一个祖先。
“说来很有意思,森源市那边傅家每年祭祖的日子,也是庙会的日子之一。”
“我小的时候,我姥姥带我去逛过庙会。”
谢云氤谈起老家,忍不住多聊几句,“当时是小孩子嘛,看什么都新奇。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傅先生,既然你先祖是森源市那边的,那你有去那边玩过吗?”
“……玩过的。”
谢云氤这个问题问出来,傅先生却迟疑片刻,才回答了他。
他幽深的眼眸闪了闪,居然有几分回忆之色。像是自久远的时光长河里,艰难捞出一片飘零的花瓣。
因为实在是太小、太淡、太碎了,要想好一会儿,才能想起来具体。
而随着他回忆复苏,那双黑眸,瞧着更幽暗了。
谢云氤没有多想。
他情不自禁,又聊了好几句幼年时在森源市发生的趣事。
“森源附近有很大的国家级森林公园,还有一座海拔不低的山,以前我姥姥还带我去爬山玩……”
“我爬山的时候,追着一只蝴蝶迷了路,差点走丢……”
“前年陪我妈妈回老家,才又去爬了一次,发现我以前为了找路刻在树上的痕迹,居然还在。”
难得遇到与他有森源市这个交集点的“童年玩伴”,他不知不觉就说了不少。
说着说着,傅斯隐却不断为他添上酒水,同时那双幽深的黑眸静静看着他,充当完美倾听着,时不时给予回应。
像被难以自拔的漩涡吸引,待得谢云氤回过神来,他已经喝了大半瓶酒,大脑昏昏沉沉,意识模糊不清。
房间里寂静下来。
青年手肘撑在餐桌上,晃了一下身体,勉强抬起头来,花瓣似得唇吐出的全是醉意,“抱歉……我好像……”
正对面的男人全程都没有动筷,只放下白瓷酒杯,低低笑了一声。
然后,一道极富磁性的、极为诱惑的声音在谢云氤耳边响起,似情人的呢喃,又彷佛恶魔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