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霞君
谢云氤他们的房间在18楼,是这家酒店的顶级套房之一。也就是说,他只要再往上走四层就可以。
不算多。
谢云氤转了转,往长廊尽头走。按照他多年住酒店的经验来看,电梯和楼梯要么在两边、要么在中间。就算不在一起,也会有楼层平面图来提示位置。
再怎么豪华或破旧的酒店,也都会按照这个安全标准执行,不会有错。
他一路前行,顺着一扇扇房门向某个方向走去。
……然后,他并没有找到电梯。
也没有楼梯。
谢云氤:……
似乎有点不对劲。
脚下依然是深色的柔软地毯,铺盖了这层楼所有地面。这使得他的脚步声近似于无,寂静的氛围中,唯有走动间衣物摩擦的轻微细响,窸窸窣窣,渐渐放大。
不,还有另一个声音。
咚咚。
咚咚。
咚咚。
谢云氤屏气凝神,却无从寻觅这声音的来源。
规律的、起伏的、极熟悉的、彷佛近在咫尺……他悚然一惊——等等,这是心跳?
……是心跳。
不知不觉,他自己的心脏也随之砰砰跳动,好似与这声音融为一体,连成一线,再绷紧了、拉扯到极致……
谢云氤深呼吸几次,平复情绪。
不,不会的,世界上哪有那些东西。
上综艺那时他这么想,现在也还一样。
何况,他一个从未做过亏心事、顶多在死鬼老公上撒了谎的人,怎么可能担心鬼敲门之类的?
……想起死鬼老公,谢云氤就忍不住又红了脸。
随着心绪的波动,那奇异的咚咚声也随之消弭。谢云氤继续往前,又试着找了找。
还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拐角、没有电梯、没有逃生楼梯。好似这条走廊是传说中的莫比乌斯环,永远没有起点、也没有尽头。
青年终于停下脚步,仔细思索该怎么办。
他下意识看向周围的房门。
门边挂着房间号。左侧那个,显示是1404,右边那个,显示是1414。
怎么说呢,确实不太吉利。
一旦冒出这样的念头,一些诡异的细节全都暴露出来。不太可能按下的电梯楼层、走不出的长廊、满是不好预感的房间号码……谢云氤猛然想起什么,快步转身。
“傅先生!”
镇定,谢云氤,你不怕鬼的。
谢云氤兜兜转转、仔仔细细,又走了一圈。
……在他喊出傅先生三个字时,走廊正中,1404与1414房门之间,一道黑影无声无息显现。
傅斯隐本来无意追上来。
连他自己也并不理解,他方才为何要那样做。
突如其来的……逗弄。
看谢云氤脸皮薄、瞬间绯红晕染,似三四月的桃花,令青年格外美不胜收。
很好看。
但是,并无必要。
不过是闲暇打发时间罢了。既然“傅斯隐”没有彻底消亡,那他也不会刻意抹杀自己的这一部分。
尽管,是曾经作为人类的、耻辱的一部分。
然而……
1414的房间门,悄然打开。黑暗中,一双血红双眼盯住他,露出不甘又忌惮的神情。
谢云氤已走到走廊那边,看不到这里。昏暗光线下,傅斯隐垂下手,指尖略略摩挲。
下一秒,那赤红眼眸猛地一震,狰狞出极度扭曲的痛苦。
长指甲拼命刮蹭墙壁的声音、剧烈抽搐骨骼都要断裂的程度、血肉模糊再被反复碾压研磨……一时之间,虚掩着的房门内,竟如同地狱,发出各种难以想象的极恶杂音。
……却一丝一毫,都没有透露到外面。
好似那房门不仅仅是一扇木质的门扉,而是一道厚实的屏蔽围墙,隔绝一切。
直到归于寂静。
安静了。
“咔哒。”
房门也重新关闭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傅斯隐收回手指,漫不经心往谢云氤的方向看。
谢云氤又绕回来了。
他脸上已有了几分焦急,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如今处境,青年漂亮眉宇间略有焦虑之意,只是勉强保持着冷静。
……他会求助吗?
傅斯隐幽暗双眸深了深。
如果他向自己求助,会怎么说?
自己要怎么做?
男人眼底多了一份未曾有过的期待,与此同时,他状似无意走进来,挑眉看向青年,“……谢云氤?”
“傅先生!”
谢云氤看见他了。
青年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紧接着急切说道:“你没事吧?”
“这里有古怪,你赶紧出去!”
“……”
傅斯隐神色微妙,“……你叫我,是为了这个?”
“对啊。”
谢云氤理直气壮道:“这里很奇怪,我怎么都走不出去,万一你也进来了,岂不是我们两个都困在里面?”
他咬了咬下唇,“完了完了,结果你还是进来了。”
说着,他看了傅斯隐一眼,似乎还很失望。
……失望傅斯隐怎么和他一样,也进了陷阱。
傅斯隐:……
他没想到,谢云氤喊他,不是为了求助,而是担心他的安危。
像一场春雨淅淅沥沥降临,又好似空洞洞的缺口处,有温暖柔软的东西被填了进来。
谢云氤脸上又变成懊恼,“糟糕,我不该叫你的。”
“现在你也出不去了,怎么办?”
他以为,傅斯隐来找他、在听到他喊的时候才进来的。
“……没关系。”
傅斯隐轻声道:“我们会出去的。”
这个世界上,能困住他的东西,从来都不存在。
谢云氤没太听进去这句话。
在他看来,傅斯隐再怎么大佬,在这种怪力乱神、科学暂时还无法解释的事物面前,毕竟也只是个普通凡人。
说这种话,大概也只是安慰他罢了。
他一时沮丧,眼眸里的灵动都单薄几分。
青年像被深秋的霜露打了一夜,蔫蔫站在原地,苦思冥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在他对面,傅斯隐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低头,深黑眼眸注视着他。
果然是他。
是他会做的事。
遥远的记忆翻涌上来,像无垠深海中细碎的一点儿贝壳,被海浪翻卷着、推动着来到岸边。
可是这贝壳却只有一半,另一半连他本身也无从找起——它注定是破碎的。
傅斯隐默然。
“……对了!”
谢云氤却一直没放弃,他灵光一闪,忙不迭问道:“傅先生,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从……”
傅斯隐竟然哑然。
因为他进来的方式,与谢云氤的不同。
而谢云氤进来的原因,则有大半是因为他。
……是他在电梯里,用了点小手段,却没料到这里有些特别。
意料之外,但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