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鱼饼干
他心冷的冰窖一样,已经感觉不到疼、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
郑芷将怀里东西掏出来,一层一层的打开,里头是一沓借据,每一张上都签着范浔的名字。
郑芷道:“范浔,你借我家这些银子,每一张上都签着你的名。你就不怕我拿去你学堂,让彼此脸面都难堪吗!”
范浔已是秀才,马上要考举人,他早已择定了新学堂,可他在乎脸面,仍怕郑芷胡说八道。
他张嘴又闭嘴,许久后才缓下声:“你这又是何必,你我虽做不成夫妻,可我、我也尽力弥补了啊!”
郑芷紧紧捏着借据:“弥补?你弥补啥了啊?!”
范浔正要辩狡,却听林白梧道:“你所谓的弥补,是随便指派个人、大张旗鼓的到郑家甩下一百两银,叫全村的笑话?还是同与你一起考学的人说,郑芷这个农家哥儿对你紧扒着不放?”
范浔被戳破了真面目,恼羞成怒,恨恨的看去林白梧,“这儿有你什么事儿啊?”
林白梧瞪向他:“郑芷叫我一声哥,这儿就有我的事儿。”
退亲这事儿范浔本不占理,说难听了,就是忘恩负义,可他料定了郑宏老实,冯秋花碍于郑芷的名声都不会上镇子同他当面对质。却不成想,这林白梧竟然跟来了。
林家这个双儿他知道,这些年过得很是艰难。他本以为以他家的境况,当是没人要的,却不料想嫁了个还算成的汉子。
也正是这汉子,将他一颗谨慎的小胆儿养得包地包天。
范浔啧了一声:“哎你一个嫁了人的哥儿,跑到镇子上私会爷们儿,如此不讲体面,就不怕你男人知道休了你?!”
林白梧蹙眉、红起眼:“我们清清白白,如何叫私会!”
“众口铄金!讲的人多了,你就不怕你男人心里起疑?!”
林白梧双手握紧成拳,颤抖着说不出话。
范浔知道戳中了他心思,愈加狠毒道:“你一个双儿,好不容易熬到嫁了人,若再被休,下半辈子要如何过啊?”他看去郑芷,“你家若觉得银子不够,那我再加五十两,咱好聚好散!”
范浔欺身上前,忽然一道影儿黑压压的笼罩了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抓住后领子,一把提了起来。
林白梧和郑芷齐齐回头,就见渊啸凶神恶煞的站在身后,神色不善,已然动怒。
他像一座小山堵在门口,粗臂一起,直接将范浔提到了眼前,范浔挣扎着反手抓住渊啸的手腕子,却如何也拽不开,他急吼道:“放手!你这是做什么!”
渊啸沉静的看着他:“为我夫郎撑腰,你说做什么?”
林白梧仰头看着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阿啸?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不就要被人、欺负死?”
范浔瘦弱的身子在半空中摇晃,他扯不开渊啸的手,便起了龌龊心思,反着手掐、拧、拽,渊啸眉心一紧,抬手“咣”的一声,将范浔狠狠甩在了地上。
他抬起手,将林白梧紧紧护在臂弯里,下巴轻抬,点了下瘫在地上的范浔:“梧宝儿,你们想咋办?”
林白梧拉住郑芷的手:“芷哥儿,你咋说?”
郑芷冷眼瞧着范浔,伸手进怀里,将一个麻灰布包朝着他狠狠砸了过去。
“咣当”闷响,布包自范浔身上掉落在地,他疼的一声叫唤,却因为渊啸在,不敢开口骂人。
郑芷垂着眼看他,颤抖着嗓子:“范浔,我郑家绝不是那死扒着你不放的人家,你今儿个打发要饭花子似的扔在我家门前的一百两银,我还你。”
“你若想退亲,便自己个儿好生生的来,当着众亲戚的面同我阿爹阿娘鞠躬道歉,我便认了这退亲。若不愿,我便日日到这镇子,舍了脸皮子,也绝不叫你好过。”
范浔一张脸可怖的扭曲着,他伸手指着他们:“你们、你们仗势欺人!以为人多我便会怕?!”
郑芷瞧着他那敢做不敢当的窝囊模样,越发觉得恶心,他呼出口气:“我只给你三日,你若还是个汉子,便将这事儿好生解决了!”
范浔手拍着地,号丧一般:“我可是秀才!你们竟然敢打秀才!”
郑芷再不想看他,他拉了拉林白梧的手:“白梧哥,我们回去吧。”
林白梧仰头看去渊啸:“阿啸,走吧。”
三人反身往外走,就瞧见一架牛车停在路边,熊熊正焦躁的站着等。
见几人回来了,正想往前迎上几步,却又生生停了步子,他这身份,得避嫌。
他远远就瞧见郑芷了,这小哥儿一双眼睛通红,该是哭过的,该是为了那该死的范浔哭过的。
他想看他,又不敢看他,最后还是挠了挠脑瓜,站回了牛车边。
隔了这么久没见,林白梧真的好想渊啸,前两日还偷偷在心里作誓,说什么再不给他好脸色看,眼下也全忘干净了。
他一双眼睛根本离不开他,他高挺的鼻梁、山棱般分明的下颌骨……野/性十足,无一不狠狠的吸引着他。林白梧还想再瞧两眼,却见熊熊一直在看他俩,才慌慌张张的别开头,小声问:“你咋会来啊?”
渊啸和熊熊是接了小金子的通风报信,说是林白梧跟车上大路了,寻着气味一路赶过来的。
他俩怕给人瞧出破绽,顺道打了头野猪,跟着牛车一道拉了过来。
渊啸不咋会骗人,磕磕绊绊道:“打了野猪,来卖钱,正好瞧见你了。”
他伸手指了指后面,就见牛车车尾,正用一根粗麻绳吊着一头巨型野猪,长长的獠牙弯起、还淌着血,不难想象它生前该是如何的凶悍。
林白梧一惊,忙看去渊啸:“你受伤没啊?”
“你男人,很厉害。”
林白梧耳根子发烫:“还没卖呀?”
“没有。”渊啸看着他,“瞧见你,不想去卖了。”
林白梧伸手锤他,人家郑芷才被退亲,这汉子便这么没眼力见的腻腻乎乎,多招人恨。
他忙错开话头:“咱们咋回呢?我和芷哥儿也是驾了牛车来的,要么……你和熊熊一道,我和芷哥儿走。”
渊啸不愿意,一张脸皱起来。
郑芷羡慕的看着两人:“白梧哥和哥夫走吧,我自己能行呢。”
久未开口的熊熊说了话:“哪那么麻烦,咱们都坐一架车,老牛会跟车。”
这确是个好办法,几人点了点头,可当务之急,是先将野猪卖了。
熊熊有认识的老朋友,肉和皮子一道收,不用他再跑两处地方。
这野猪块头大,皮子干净,卖的价钱不少,两人平分,到渊啸手里足六两。
他想也没想便塞林白梧手里,林白梧偷眼瞧了瞧熊熊和郑芷,有点不好意思:“你钱都给我了,自己不留呀?”
渊啸握着他小手揉:“我听人说了,男人有钱要变坏,我不想变坏,我不要钱。”
林白梧捶他:“你这都哪儿听的乱七八糟的话。”
渊啸伸手进怀里,将林白梧给他绣的钱袋子掏了出来,日光下,钱袋子上的白老虎泛着淡淡的银光,他勾起唇:“我有钱呢。”
林白梧好不容易上趟镇子,渊啸拉着他东逛西逛。
他俩在前头看东西,熊熊和郑芷不好先走,便在后头跟着。
俩人说到底没见过几回面,不咋熟,郑芷又因为范浔的事儿闹心,一路上都没几个笑脸,他瞧着那俩人握在一起的手,想着他和范浔,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过。
范浔对他,从来温水似的不多热情,最好的时候,是两人定亲的饭间,他送了他一只阴刻的鸳鸯玉佩。
那鸳鸯玉佩是一对儿,和范浔的那只凑在一起,正好是个整圆。
郑芷垂着头、提线木偶似的往前走,忽然,一只熊形的糖人跃进了视线。
郑芷一愣,疑惑的抬起头,就见熊熊正朝他憨憨的笑:“我、我爱吃糖人儿,不好吃独食,给你、给你也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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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宝子们的留言,感动的生生哭出了狗叫呜呜呜。因为请假在家了,一天能写一点~实在更不动我就安祥躺平了……
大家一定多穿点,我本来没什么事,洗了个澡、烧着了……大意了,我恨嗷呜呜呜……
第60章
郑芷眼睫微微抖了抖, 伸手接过。
熊熊的声音好轻好轻的自脑顶传过来,他问:“你、你喜欢熊吗?”
话脱口,熊熊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啊,他暗自懊恼, 咋把心里话都问出来了。
熊熊脸红了个透, 紧张的直挠后脑勺, 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我是说糖人, 你喜欢吗?”
郑芷低头瞧着糖人, 一只小胖熊叼着肥鱼,歪着头傻乎乎的吃,他点点头:“嗯。”
熊熊笑起来, 就听郑芷小声问他:“你的是啥糖人啊?”
熊熊个子高, 糖人举的也高, 郑芷看不见。
熊熊便俯低身拿给他瞧,一只圆乎乎的蜂蜜罐子。
郑芷眨着大眼问道:“这是蜂蜜罐子吗?”
熊熊点头,他最喜欢的就是蜂蜜了,他瞧郑芷也甜甜的, 蜂蜜似的。
郑芷笑起来:“你送我的蜂蜜还没吃完。”
“啊……你送我的桃酥饼,吃完了。”熊熊拿回小林子,坐在大树跟下, 一边瞧月亮一边吃, 桃酥饼香香酥酥,好甜。他吃一口、瞧一眼月亮, 月亮还挂在梢头, 桃酥饼却没有了。
“那你同我说呀, 我和阿娘再给你做。”郑芷才说完就想起来, 阿娘病了, 怕是做不得了。
他落寞的垂下眼,就听熊熊高兴道:“真的吗?我可爱吃。”
郑芷抬起头,瞧见熊熊脸上竟泛起一层红。他不想他失落,轻声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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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过东西,天色逐渐昏沉,四人坐上牛车、紧赶慢赶的往村子里返。
渊啸本想叫熊熊驾车,被林白梧说了,只得哼哼唧唧的坐到车板子上,到前头驾车。
车棚子里,熊熊坐一面,林白梧和郑芷坐在另一面。
而郑家的老牛,吭哧吭哧的跟在车后头,慢慢的走。
方才在镇子,渊啸拉着林白梧闲逛,正瞧见一个门头雅致、好远就闻到香的铺面,一问才知道,是卖头油、面膏的。
他一个汉子,不咋明白这东西,正要走,却听门口小二道:“都是给女子、哥儿用的,擦脸、抹头,好滋润的。”一听是给哥儿用的,渊啸就挪不动步子,非要拉林白梧进去瞧。
店里没什么客人,伙计倒是多,一见有人登门,全都迎了上去。
林白梧有点怕,躲在渊啸后头,被渊啸握住小手,轻轻拉到了身前。
台面上铺着深色的厚绒布,绒布上一盒一盒的摆放着面膏。林白梧低头一瞧那价钱,脚下生刺,恨不能赶紧走,那小小一盒子就要三百文,够家里吃可久的猪肉了。
渊啸却一点儿不嫌贵,叫店小二将卖的好的都拿出来瞧。店小二是个人精,瞧他俩打扮就知道是打村子里来的,招待起来也不多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