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火樱桃
谢知归也是醒来后,通过时不时在桌子上出现一堆小果子或者一碗热乎的汤得知他来过。
他来到桌子边,摸着汤碗,还热的烫手,明匪玉肯定才刚走没多久,摸清了他来的时间,方便提前守着。
既然他还会定时回来,给他留下东西,柴火会及时添置,后面小兔子的笼子他也会清理好,就说明他并没有厌恶自己。
最起码,没有厌恶这张脸。
谢知归喝完汤,来到镜子前,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摸上这张皮囊,从眉头到眼尾,从鼻尖到唇瓣,指尖在唇角停下,他这才发现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
离镜子近了点看,是很多道斑驳的红痕,伤口不深,也不是很疼,不像是被磕的碰的,倒像是,被某人用牙咬的,咬出了花开的烂熟时候的样子。
这里除了他,不就只有一个偷偷摸摸的“狗”了吗?
谢知归眼眸瞬间冷了下来,看来这些天的担心都是他一厢情愿。
他在心中嘲道:那只“狗”咬的可真是小心,在他唇上留了痕迹,又不会过分到让他察觉,因为他很少照镜子,如果不是像今天这样突然心血来潮,压根不会发现嘴角的伤。
可他又想,明匪玉就这么喜欢这张脸吗?
喜欢到,即使刚和他吵完架,闹得不欢而散,还是要偷摸回来看他,担心他一个人会过的不好,甚至忍不住偷吻,咬他。
像个小心翼翼的偷香贼一样。
呵。
倒还真是轻贱自己啊。
谢知归勾起一抹冷笑,越发好奇明匪玉那个情人是个怎样的厉害角色,怕不是狐狸成精了,把明匪玉魂全勾没了,心里眼里都被所谓情爱塞满了。
但很快,谢知归转念一想,其实他们两个在执着这件事上半斤对八两。
他在镜子上呼出一口气,镜子上蒙上一层白雾,谢知归冰凉指尖在雾上慢哉哉描摹出这张脸的轮廓。
他自嘲地想:明匪玉狠不下心毁了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容貌,只能作践自己,我又好的到哪里去?不过是狠不下心去死,想要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才利用色相,与一只喜怒无常的怪物虚与委蛇。
他们,彼此彼此罢了。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声极凉薄的冷笑,不仅笑明匪玉,也笑自己。
自己唯一胜过明匪玉,应该就是他够拎得清了,心里只有自己,所做的一切目地明确,自私又从容地利用明匪玉的心软。
反正明匪玉出不了雾山,到时候他一走,永远不回来,明匪玉又能奈他何?
谢知归心里头的气和怨经过这么一想,倒通顺多了,既然明匪玉不仁,自己又何必有义。
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自觉,要趁这张脸还有作用之前,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有一个词,他觉得很适合形容这脸,就叫,物尽其用。
橘黄余晖越过窗柩,撒进了屋内,作画结束了,镜子上的人脸被谢知归描的歪歪扭扭,但谢知归全然不在意。
看来他以后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对待明匪玉了,也许大胆放肆一点更合明匪玉的心。
不过一张皮相而已,丑与美,全在于对他来说有没有价值。
他心无波澜地看向窗外,最后一点暮光从他平静淡漠的眉眼上慢慢褪去,随着翻涌的暮云,隐入远山之下。
今天好像天黑的格外早。
谢知归早早收拾完就睡了,没睡多久又醒了,天还是黑的,他就在被窝里呆着没起来,等明匪玉回来。
过了一会,听到身后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立刻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假装熟睡。
等明匪玉来到床边给他盖上被子的时候,他缓缓撑开眼皮,梦呓般哼了声,佯装被他弄醒了,揉着眼睛起身。
声音是刚睡醒时那种含糊不清的嘟囔声:“天亮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明匪玉似是狐疑地打量着他,盯着他揉出来的睡眼看了又看。
谢知归表面淡定,心却紧张的揪成一团。
不会被看出来了吧?
好在明匪玉没继续看下去,应该是信了。
“我回来拿点东西。”
说完,他起身要走,谢知归忙拉住他的手。
“你这些天去干什么了,都没见到你几次。”
明匪玉试图甩开他,但谢知归抓的很紧,他无奈随他去了。
“族人出了点事,惹了麻烦,我回去处理一下。”
果然是回去了!
谢知归垂下眼帘佯装思考,以掩饰此刻眼底的兴奋。
他没注意到明匪玉频频看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月亮,似是在忌惮什么,语速略快地问他:“还有事吗?”
谢知归握着他的力道收紧,巴巴地望着明匪玉的眼睛,请求道:“今天你能别走吗?”
“不行。”
明匪玉拧眉拒绝了他,接着就强行把手抽出来,谢知归没料到扮乖顺这招居然不管用了,愣了一秒,又忙去扯住了他的衣角。
“你又要做什么?”明匪玉这次语气里似有一丝不耐烦,再次望向月亮。
“没、没什么。”
月光似乎与他眼底猩红的光遥相呼应。
他急着离开这里,离开谢知归身边,离开会让他失控的人和味道。
谢知归毫不知情,从枕头下拿出梳子,巴巴看过去。
“能帮我绑个头发再走吗?”
“我绑不好。”
第31章
谢知归带着渴求看人眼睛的时候, 明匪玉往往招架不住。
一枝冷艳逼人且高不可攀的花向他低头,向他露出脆弱柔软的一面,放下架子请他帮忙, 他不可能拒绝, 会心疼地托住那朵花骨朵, 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垂下高傲的头,因为他爱上的那朵花,就该站在树顶恣意生长绽放,不该委曲求全,如果有,那就是他的无能。
但如果是这多诡计多端的花故意掉下来骗他接住,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明匪玉迟迟没有表态,谢知归忐忑不安, 担心是不是他演的过头了, 被明匪玉识破了, 回想方才的细节又找不到哪里不对。
如果明匪玉识破了,不应该是这样平静的反应。
谢知归决定还是要主动出击,问他:“不可以吗?”
明匪玉却看向窗外, 不见星点的天空之中,大半个月亮被乌云盖住, 但很快又要出来。
他再不走,谢知归可就有危险了。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真不是时候,再不情愿也只能拒绝谢知归。
“现在不可以。”
“哦。”
他看到谢知归原本明亮的眼睛在一刹那暗淡了下去, 失落地把举着梳子的手垂下,谢知归的低落牵动了他心中的不舍。
他的时间很紧迫, 但又没办法就这么直接一走了之。
他走出几步, 又停下, 还是叹了口气,折返回谢知归身边坐下。
他让谢知归稍微偏个身,背对着自己,然后替他把没人打理而凌乱毛糙的头发简单拢起。
等绑好了后面的,再让他转过来面对自己,拨开额间几缕碎发,一低头正好对上谢知归的眼睛,瞳孔里都是他的倒影,唯一且清晰。
“你不要这么看我。”
“有什么问题吗?”
明匪玉咽下喉咙,哑道:“像能勾人魂魄的钩子。”
谢知归:“可是你在我面前,我不看你看谁?”
明匪玉听完愣愣盯了几秒,眼底似有赤红掠过。
前天还囔囔着要他死的人,今天就说眼里只有他,傻子才会信这种劣质谎言。
明匪玉信了,假的也信,因为多日心里和身体上对谢知归的双重思念,情不自禁地亲了上去,在他的眼尾薄红处。
谢知归今天格外温顺,竟顺从地接受了这个亲吻,也张开双臂迎合了随后的拥抱。
明匪玉把他抱的太紧了,因为渴望而想完全占有,却又怕一时失控会把人伤到。
谢知归不知他心底挣扎,双手慢慢攀上他的背,额头抵在明匪玉心口处,回应了明匪玉的急切。
这个拥抱没能持续太久,谢知归感觉到明匪玉不得不走了,在松开手前,谢知归不动声色地追问他。
“你还会回来吗?”
“会。”
明匪玉抵在他脖颈肩,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这将是支撑他度过接下来独自一人煎熬时光的动力。
“我最近脾气会很不好,可能会冲你发火,还可能做出很过分的事,你察觉不对,就找到地方躲起来知道吗?”
“嗯。”
谢知归觉得明匪玉的声音有些奇怪,暗哑,而且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他一应下,一道银白月光照到了他们身上,明匪玉似有感应般匆匆将他拉出了怀抱,塞进被窝里藏好,多一眼也不敢看他,起身朝外走的很快,好像再多留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等人走了,谢知归从被窝钻出来,下床把房门关上,靠着门板,为刚才的惊险情况长长呼了口气。
应该是,把明匪玉糊弄过去了吧?
回想起方才的事,明匪玉好像很忌惮窗外的东西,窗户外面有什么吗?
他困惑地走到窗边,第一眼只看到外面浓重的夜色,唯一显眼的就是挂在天上的那轮月亮,格外的圆,而且明亮,仔细看上一会,会发现它周围有一圈淡红色光晕,好像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他久久挪不开眼睛。
直到眼睛酸疼不已,合上眼皮再撑开,月亮竟然赫然变成了赤红色!他犹如被一只血红巨大的眼睛盯上了,吓得连连后退离开窗边,不小心绊到椅子摔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
顾不得疼,再次惊恐地看向月亮,却发现它又恢复了正常。
但是,那圈红晕的颜色好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