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像野
秦招站起来，林乐山也跟着站起来，亦步亦趋。
随即，他忽然听见秦招说：“我没有驯，他也不用服。他依然有他的尖锐，他对世界的态度，他性格里温和与强硬的部分我都见过。我觉得都好，我都喜欢，也不想改变任何一点。你说过他像疯子，巧的是我也不太正常。就这样彼此适应了，不需要方法。”
林乐山张了张嘴，好像十三岁那年自杀未遂的心情死灰复燃了。
他从秦招身上见识到了和雁风浔的性格异曲同工的地方。他们对外界都充满了不在意，这是一种坦诚的傲慢，骨子里的洒脱。
“真酷。”林乐山嘿嘿一笑，“听起来像天生一对。”
秦招看他一眼：“我喜欢这个词。”
候检区的报名者开始陆陆续续往检查室走的时候，大厅的门忽然拉开，从外面又走进来一队，准备候检的A级异能者。
他们俩往检查室走的这两步，听见那些人叽叽喳喳地在聊天，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真的很帅啊……可惜不知道他究竟看上谁了。”
“他也跟你握手了吗？”
“他跟我朋友握手了，但是只对我笑了一下。”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哪家媒体的记者，来暗访参赛选手？”
“有可能，要不然他干嘛对我们的异能问得那么仔细，而且还只和那种属性最强的参赛者握手。有个自然系的异能者，控风控雷，属性特别强，是决赛种子选手。他和人家拥抱了呢！”
“也可能是那种搞地下赌博的！每年都有人拿参赛者下注，他可能在选潜力股。”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倒觉得他只是单纯的健谈，爱交朋友。我和他握了手的，他手指又长又有力，哇，我简直不能想象如果他抱我是什么感觉！”
检查室的门一关，外面的闲聊声被隔绝开。
林乐山看着秦招一脸沉思，轻声问了句：“秦队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秦招目光淡淡，声音低沉：“我在想，有些人的洁癖是不是好得太快。”
“本末倒置？这个异能听起来好特别。”
“当然特别！特，别，强。”
“哇，厉害。”雁风浔鼓掌，对面前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男人致以崇高的敬意，“所以看具体是什么能力呢？”
“只要我对一个物体€€€€不管是死是活，是静是动€€€€使用本末倒置的异能，瞬间就可以让他们的某个属性产生颠覆。打个比方，如果有人正在朝前走，使用异能后他就会倒退。光这一点就很强了！”
“……哇。”雁风浔很捧场地笑了笑，然而实在说不出违心的夸赞。
旁边的人都捂嘴笑了起来：“妈的，什么鬼异能。”
“二臂吧哈哈哈，倒退？！谁在擂台上靠倒退打赢比赛啊！”
小个子男人被众人嘲笑，瞬间怒发冲冠，跳起来指着众人大骂：“不识货的蠢驴们！擂台上遇见我你们可别哭！”
然而当一个人的外表看起来足够弱小的时候，他的狠话根本激不起半点波浪。
现场完全没有人理他，排队排到精疲力尽无所事事的异能者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年轻英俊说话又好听的小帅哥身上。
“小伙子，我看你一直在打听大家的异能，怎么没听你说说自己的？”
雁风浔看起来有些羞涩：“实不相瞒，我的异能实在拿不出手。”
“可别这么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任何异能只要你找好了发挥途径，都可以大展宏图！”
“没错没错。我看你人长得俊俏，以后当个明星也能火遍星际，异能什么的，哎呀，意思意思得了。”
“可不是吗，你看看咱们这儿几百号人，各式各样的异能，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为了几十万的奖金在这儿排着队。你要是当偶像，出去跳跳舞唱唱歌，几百万一下就到手了！异能算什么。”
那个刚被人群嘲过的小个子男人嘀嘀咕咕道：“妈的，你们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雁风浔笑着应付众人的搭讪，目光在周围逡巡一圈，基本确认这里面有用的异能都已经被他学了个遍，大功告成，就准备收工，进去找秦招玩。
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看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家伙，正拿着报名表，坐在角落抓耳挠腮，下不去笔。
雁风浔一顿，他认出了那个小孩儿。
是九里。
折叠空间里的小孩儿居然也来参赛了？他一个人吗？
雁风浔忽然想起九里的姐姐，那个和林本桦一样，被雁飞霄当作工具人抓走的女人。
他眼神一凝，颇有些敷衍地周围拥挤的人群说：“抱歉各位，我遇见个熟人。回头再聊。”
一片不满的声音响起，都想挽留他。雁风浔头也没回，拨开众人朝九里走过去。
第70章
九里不识字，也不会填写报名资料。他本来想请工作人员帮忙，奈何今天现场报名的人太多了，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他满头大汗，比遇到吃人的变异生物还要紧张。
“要不要我帮你写。”
雁风浔无声无息地走过去，靠墙站着。
九里抬头看到是他，傻了好久，然后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啊的叫了一声后，跳起来一把抱住雁风浔。
雁风浔：“？？？”
他有点想推开，但又觉得伤了这小孩儿的心，只能保持着一种要推不推的动作问他，“干嘛呢？咱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谁知九里竟然哭了，呜咽着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姐姐……”
雁风浔愣了愣，蹙着眉：“你好好说话啊，我是哥哥。”
九里说话声音一抽一抽的：“是我姐姐，她回来了！呜呜！”
“回来了？”
如果换作之前，雁风浔还真不在乎他姐姐回没回来。
而且对于这种阔别重逢后过于夸张的相拥而泣，雁风浔也不太能共情，他顶多回以一种“虽然我和他不太熟但也不能表现得太冷漠”的礼貌。
但现在不一样，雁风浔本就居心叵测，想打听千乡的事，听到九里自报家门他当然乐意：“那，今天是你姐姐带你来报的名？她在哪儿呢。”
“不是，她说怕调查局抓她，所以最近都不敢出门，只能待在家里。报名是我自己来的。”
“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儿，就敢自己来这种地方啊。这么想参赛？”到处人山人海，一不注意就能把九里给淹没。
九里挠挠头，傻乐：“上次从折叠空间出来大家都要接受询问上交罚款，我交不上，而且又被查出来是黑户，就被调查局拘留了。幸好秦招哥哥把我放了出来。他跟我说让我回家了解一下守势大战，要是感兴趣，就可以报名参加，如果能进入初赛，就联系他，他会帮我办身份证！我……我想要身份证，想上学，所以就来报名了。”
雁风浔的表情愣了一瞬，然后笑出了声：“噗。秦招叫你来的？”
九里呆呆看着他：“嗯。怎么了吗？”
“没事。”
雁风浔随口敷衍，心里却在想，调查局有秦招真是几百年修来的福气。
秦招这人看起来冷漠，实际上相当耿直，骨子里有股认定什么事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劲儿。
表面上天天跟雁风浔追查练寿夫这个局长有没有犯什么罪，好像一点不在乎调查局的死活，其实背地里，人家一直在兢兢业业地在给调查局凑大赛报名人数，只为保住调查局那点稀薄残存的颜面。
多可靠的一个人啊，雁风浔觉得自己要是调查局局长，一定要打一尊秦招的雕像供在总部大楼门口，不然不足以表达对秦招的钦佩和喜爱。
“你姐现在在家里？”雁风浔收回思绪问九里。
“嗯，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我就想着，要是比赛打进初赛了，我就和秦招哥哥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要抓我姐姐。她胆子小，这几天连点外卖都不敢去开门。”
“是吗。”雁风浔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很随意地拿走了九里的报名表，一边帮他填写个人资料，一边又问，“你们也住在耶努雾司？”
“不是不是，我们在壳洲。一个很偏僻的小海岛，可能你没有听过，但是是很漂亮的地方！每年七八月的时候会有很多旅客去看海，但就是离耶努雾司有点远，这次为了来报名，姐姐拿了好多钱给我。我都说了不需要那么多……”
九里对雁风浔有种莫名的亲近，总想和他说话，但一不小心就说多了，于是闭了嘴。
雁风浔填到他的出生年月的时候问了他一句，九里就乖乖报上生日。等到写完资料，雁风浔说：“距离比赛还有一周，你报名晚，估计得等第二轮，算下来也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要住在这儿？”
九里点点头：“来回一次要花好几万，太贵了，我就在这里找个小宾馆住，半个月也才一千多索特。”
“姐姐不担心你？”
“她说比赛的时候会有很多警察和军队巡逻，要是逮到她就完了。她不肯过来。”
“哪有这么可怕，被抓到了也不过就是交点罚款。”
“但是……但是要把之前卖兽魄的收入也上交，她……”九里说完立刻捂住嘴，睁大了眼睛看着雁风浔，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哦，所以你姐姐是不想交罚款，也不想把自己的收入拿出来，所以躲起来？”
“对不起！”九里冲他鞠了一躬，“请不要抓她！”
“别怕。”
雁风浔把填写好资料的报名表递给他，摸摸九里的脑袋，“我不抓她，但是呢，我也和秦招哥哥一样，对你们提出一个小小的条件。”
九里一听说不抓他们就赶紧追问：“什么条件？”
“我想带你姐姐也来参赛，要是她能赢，我就跟你秦招哥哥说，不收她罚款，怎么样？”
“好，好！”九里狠狠点头。
雁风浔佯装思考：“可是这件事只有我和秦招哥哥知道，其他警察不知道，要是你姐来的路上被抓了，我都没办法去保释。”
“那……那怎么办？”
“不如我亲自去接她？”
“可以吗？”
“当然。”雁风浔冲他笑了笑，“你告诉我，你们住在哪里？”
九里一点不存疑心地告诉了他一个地址，对雁风浔连连道谢：“谢谢哥哥！”
“不用。”雁风浔拍拍他的肩，“是我谢谢你。”
林本桦既然已经被练寿夫控制，那么千乡也极有可能会遭到毒手，她躲着不肯出来多半也是察觉到自己有危险。雁风浔不指望请她出面，他可以亲自去找。
九里拿着报名表去提交的时候，雁风浔没有再陪他，只是原地冲他挥挥手。九里看起来有些失望，但还是努力扯出个笑：“哥哥再见！”
雁风浔看他瘦瘦小小的一抹身影，挤入了人潮人海中，忽然觉得九里有些可怜。
因为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失去他的姐姐，他的快乐是短暂的。
雁风浔看了一会儿，收了目光，准备往候检区走去，结果正好看见秦招带着林乐山推门走出来。
他迎上去，习惯性地牵起秦招的手：“这么快就搞定了？”
秦招看了他一眼，没有马上说话，旁边的林乐山很激动，代替秦招回答：“搞定了搞定了，你都不知道多好笑，那些工作人员听说我是B级的时候，人都傻了，以为我想浑水摸鱼，要把我赶出去。结果秦队往那儿一站，说了句‘调查局的人’，他们马上换了态度，嬉皮笑脸地给我录入资料，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当关系户，好爽！”
雁风浔听他说着，目光却一直放在秦招身上。秦招也大大方方回看他，眉梢一扬，显然是有话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