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间不界
老婆婆皱眉看着周如翊矫揉造作地呼痛,皱纹下凹陷的黑眼珠看得周如翊有点心虚,怀疑是不是老太太也会读心。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没一会黑猫老太就收回视线,慢吞吞地转过身,嘴里嘟囔着什么,慢慢地朝里屋走。
没有关大门就是默许他们进入,门外三人秉持着同样的强盗观念,瞬间溜了进去。
等到老太完全进了屋,遂徊将黑猫放在地上,直起身就听应帙侧过头小声问他:“方才婆婆在嘟囔什么,你听清了吗?”
“她说奇怪。”遂徊如实复述,“怎么会,真奇怪,家里没鸡蛋了,天黑了。”
……确实听着像是老年痴呆了,应帙总觉得他们这趟可能问不出来什么。
但不出三分钟,老婆婆又出乎意料,准确无误地从屋里拿出一瓶碘伏和棉签,还搬出了两把椅子,对着周如翊招手,看起来头脑挺清晰的。
就是周如翊非常心虚地朝黑猫婆婆伸出左手,手指上的伤口微弱到短短几分钟内已经愈合了,苦了婆婆的老花眼,扒拉半天硬是没看出来伤口在哪。
精力旺盛的小黑猫又开始四处乱跑,一转眼就再次溜上墙准备越狱,遂徊不得不再次出手,这次他还叫上了利维坦,等逮到小猫之后直接丢给太攀蛇,细长冰凉的蛇身紧紧卷住小猫,把猫吓得眼看着就要归西。
画面实在是太过残忍,应帙唤出巴弗灭,让它侧卧在地上,又从缠绕的蛇身中解救出小黑猫,把它放在山羊的肚子上,巴弗灭温情地侧过脑袋舔了舔黑猫的脑袋,也不知道这头公山羊身上散发出什么迷人的气味,难搞的小黑猫竟然瞬间老实下来,规规矩矩地在山羊肚皮上踩奶。
老婆婆举着无处施放的棉签,全程旁观这出一蛇一羊驯猫记,周如翊怕她以为这突然出现的两只动物是闹鬼了,连忙解释:“它们不是普通的动物,是这两个人的……”
“精神体。”老奶奶开口道。她的声音沙哑,却还算有力量,“我知道,哨兵、向导,精神体。”
周如翊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老奶奶收起棉签问,“那你的呢?你的精神体呢?”
“我?”周如翊反手指向自己,“我没有精神体,我是普通人。”
老奶奶立刻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胡说,你有的,我还见到过。”
听到这句话,其余三人全来了精神,周如翊更是紧张地挺直后背:“您确定吗?您再仔细看看我,确定是我?”
老婆婆不明就里地望着周如翊,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她的精神体是什么?”应帙没有用他惯常平淡的声调说话,而是将嗓音放大语速放缓,配合老年人的听力。
“是那个,”老婆婆伸手比划着,做了一个很长的样子,“就是那个……”
“蛇?”这是遂徊的第一反应。
老婆婆摇头,“很漂亮的……”
她努力地思考,就在遂徊又产生了一个离谱的猜测,想着该不会和应帙的变异精神体一样,也是一条东方龙的时候,老婆婆终于想到了答案:“丝带。”
“……”
婆婆还一本正经地总结:“你的精神体是一条丝带。”她拍拍肩膀,“就系在你这。”
遂徊暗想看来他猜得还不够离谱,更离谱的答案在这等着。周如翊更是起身低声对他们说:“完了,精神体是丝带都来了,看来婆婆真的是老年痴呆。”
但应帙却没有立刻附和她,而是沉默地思忖了几秒,倏然抬头问:“婆婆,是一条怎样的丝带,你能回忆一下吗?”
“栗红色。”婆婆回答得很快,又再次重复道,“很漂亮的。”
栗红,一个非常细节的形容词,似乎并非来自一名偏远山区老人的凭空瞎想,而是却有其物,应帙沉默地分析着,当然也不排除老人记忆错乱,将许多事物的特征混淆。
他想了想,转头问周如翊:“你妈妈喜欢佩戴栗红色丝带吗?”
后者果断地摇摇头:“不喜欢,她是设计师,有很多服饰配件,但都是搭配着穿,没见过她有什么格外钟情的栗红色丝带……不可能是我妈,我妈是普通人。”
“你确定?”
“确定,”周如翊万分笃定地说,“那可是我妈,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亲妈,她是普通人还是特种人,我能不知道?”
“如果是中低等级的向导,即使一辈子都将自己当做普通人看待,也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精神体融合态不明显的情况,只要本人不挑明,旁人或许永远无法察觉。”应帙淡淡的说,“你真的百分之一百确定,你的妈妈一定是一名普通人?”
在应帙又一次态度严肃的重复询问下,和自己亲妈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周如翊瞬间就不确定了:“……”
她支吾了两秒,陡然抱住脑袋,抓狂道:“应帙你是不是除了读心之外还会言灵啊,怎么什么离谱的话到了你的嘴里,都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我妈难道是一名向导?我居然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
遂徊再一次对周如翊露出怜爱的眼神,赞同道:“应帙身上,确实有一种诡异的魔力在,让人欲罢不能……”
周如翊更抓狂了:“遂徊!我妈的人种都要变了,而你在聊什么啊!”
第119章
遂徊在聊什么?在难得一本正经地夸赞应帙。就是因为山区野猴没什么文化,用词不当,才引起了歧义。
不过真要提及搞黄色,他也有费解的地方:应帙分明和他一样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都初尝人事,为什么这家伙在那天之后能够迅速脱离角色,现在整一个老僧入定、心如止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他现在对着应帙飘扬的一缕头发都能想入非非,无时不刻不在回味山间胡作非为的那个夜晚。
到底是我太急色还是应帙太冷淡?遂徊思考着,这样满脑子黄色废料会不会引起应帙的反感?
……
一旁,周如翊愁眉苦脸地怀疑人生,短短十分钟之内换了七八种姿势,坐立难安。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在回到城主家之后,当着应帙和遂徊的面拨通了和妈妈的视频通话。
不同于应帙三天两头闹失踪的无良父亲,周如翊的妈妈很快就接听了来自女儿的通讯,成熟温和的女声从终端中响起:“小翊,怎么突然给我打视频?”
这个回应速度,气得隔壁座位上的应帙给老父亲应识笺发了三条内容极具攻击性的短讯。
“妈~”周如翊的嗓音忽然嗲了三个度,“我想你了嘛~”
终端内随即传来了女人的笑声:“怎么突然这么粘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哪有~”
女人又笑了起来,问:“在城邦玩得开心吗?”
“开心~”周如翊还是嗲嗲的语气,充满了波浪号,“就是一个人有点无聊,妈,你要不要来陪我?”
“怎么会是一个人,你的朋友们呢?”
“我的朋友们……”周如翊瞥了眼坐在她对面小木椅的应帙,脑筋转得飞快,“他们都生病了。”
“病了?”
“对,”周如翊胡编乱造道,“他们昨天去爬山,然后,呃……摔断腿了。”
应帙、遂徊:“……”
女人也很诧异:“两个人都摔断腿了?”
“是那个哨兵摔断了腿,”周如翊也感觉到她的谎言非常离谱,但是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剩下的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那个向导……淋雨之后重感冒了。”
应帙、遂徊:“…………”
“那你呢?你没事儿吧。”
“我什么事也没有。”
“你要不要干脆提前回来?让你的朋友安心养伤。”
“……不,向导烧已经退了,哨兵,哨兵的腿也快好了,我们约好了等城主过完生日之后一起来我家玩,我一个人先走不太好……”
“哨兵昨天刚摔断了腿,你说他快好了?”
“哨兵他,恢复能力强悍……”眼见着谎言圆不过去,周如翊心一横,开启了耍赖模式:“妈~~~你就过来陪陪我嘛~~~这儿风景可好了~~~你就当是来度假了嘛~~~”
这十二个波浪号一出,周如翊就知道她以后在应帙和遂徊面前是再也没有一丝尊严也言了,她永远会以一个妈宝女嗲精的形象立足。
但好在她的努力还是得到了回报,屏幕后方的女人又一次笑出声来,如她所愿地摇了摇头:“真受不了你,行,我整理一下工作,明天来陪你。”
周如翊大喜过望地又撒了会娇,这才心满意足地关闭通讯。
悬浮屏熄灭的刹那,她立刻感受到两道凝重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周如翊也不敢抬眼去看应帙和遂徊此刻的表情,只默默降低存在感往楼梯口挪,等到踏住上楼的台阶时又弱弱地提醒:“那个,遂徊,我妈来之后,你能不能假装腿断了?”
说罢,她一溜烟到二楼冲进自己房间锁上门,当场上演自闭。
遂徊:“……”
等到周如翊彻底没了声音,遂徊收回视线,回头看向应帙。银发向导仍旧坐在矮小的木椅上,垂眸摆弄终端,一双腿交叠伸直,长得仿佛要伸到隔壁房间去。
“你和父母撒过娇吗?”遂徊忽然问。
方才应帙刚收到来自父亲的回信,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你怎么不干脆猜遂徊是我生的?]
应帙想也不想便回复:[我猜遂徊是我妈和别的向导生的,被我妈骂了一顿。]
这次应识笺回得很快:[该骂。]
听到遂徊的问题,应帙关闭终端抬起头来:“你指的是像周如翊那样?”
“也不用那么感情充沛。”遂徊说,“就是……”他也形容不上来,“撒娇。”
“当然有过。”应帙回答得很干脆,他拍了拍身旁的另一只木椅,示意遂徊坐过来,“小时候会央求他们放下工作早些回来陪我,然后给我带礼物什么的。”
“他们会满足你吗?”遂徊问。
“……”应帙头顶的白色羊耳轻微动了动,抬眸对上哨兵碧色的眼瞳。他是向导,即便是攻击型向导,共情能力相对偏低,也不会在此刻听不出遂徊语气中的落寞。
他停顿几秒,勾起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很随意地说:“当然没有,都说了我小时候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全是靠乞讨为生,过得很凄惨的。”
遂徊没有错过应帙的神情变化:“你是不是在安慰我?”
“差不多吧。”应帙竟然很直接地承认了,“一半是真的,一般是安慰你。”
“我没有难过。”遂徊把小木椅搬到离应帙更近一些的地方,小蛇依人地靠在向导肩头,“只是有些好奇……向父母撒娇的感觉。”
“你这还不叫难过?”
“不叫。”遂徊抬起眼眸,“真的。”
就是难过,应帙心想,并且是难过而不自知。他的心脏不由得泛出轻微的酸涩,轻缓地说:“那你试着跟我撒娇好了。”
“……”遂徊正要感动,倏然又意识到哪里不对,蹭的坐直上身,“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我问跟父母撒娇的感觉,你让我和你撒娇?”
“我在安慰你。”
“哪有你这么安慰的?”
“那我亲你一下,”应帙语调平淡地问,“算是安慰你了吗?”
闻言,遂徊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惊讶了好几秒才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了?”
“到底要不要?”
面对应帙的接吻邀请,遂徊竟然还罕见地陷入迟疑,没有立刻答应,直到应帙头一回不耐烦地掐过他的下巴,微微倾斜过脸将嘴唇贴了过去。遂徊倒也没有反抗,只是闭上眼顺从地承受着。
浓郁的向导素很好地抚平了他内心的那点缺憾,这个吻大致持续了一分钟左右,温柔而平淡,确实是一个安抚意味的吻,不带任何的情色与欲望,却令遂徊不由自主摒住了呼吸,小心翼翼,一动也不敢动。
在应帙妈妈燕煦回来之前,两人已经分开,衣衫整齐,各自做起了各自的事情:遂徊在角落里帮灰熊剥玉米,应帙在星网上搜索栗红色丝带。
“回来了?”燕煦摘下帽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大麦茶,仰头就喝。
应帙抬头看向他的妈妈,一身飒爽的运动装,鞋底沾着一点泥,他想问她这几天早出晚归都做什么去了,又料到对方不像是会老实作答的模样,紧接着脑子里又冒出遂徊问他有没有和父母撒过娇,也不知道是不是上网上傻了,还是周如翊的十二连波浪号的记忆过于深刻,他突然脑子一抽筋,等到察觉到用什么样的语气说了什么话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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