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之向北
“和你一样吧。”霍明绪顺手从旁边拿了一个餐盘,放了两碗饺子,站在乔澈身边等着他刷了饭卡才一起往宋尚孟婷那桌走去。
霍总就坐在身边,宋尚觉得自己胳膊都不怎么会动了,僵硬地夹了一筷子白菜放进嘴里,机械地嚼了嚼。
好在霍明绪压根不会分出一点心思在他身上,孟婷坐在乔澈旁边,眼睛悄悄瞟向霍明绪--她见到霍总的时候不太多,但因为长相和乔老师爱人的身份,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
头一次见到霍总只觉得特别帅,再加上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让人心生畏惧不敢靠前,只能远远欣赏,默默流流口水。
然而此时的霍明绪好像没那么有距离感了,他此时就和自己坐在一张四人小桌边,褪去了霸道总裁的气质,目光始终落在乔老师身上,好像是在欣赏一幅珍贵的画作。
“这次去云市,乔澈带了礼物给你们,我放在车上了,等下吃了饭我拿给你们。”孟婷的目光存在感太强了,直到看着乔澈慢条斯理地吃了两个饺子,霍明绪才看向孟婷。
孟婷“啊?”了一声,万分惊喜地转头看向乔澈:“我们还有礼物呀?”
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的乔澈嘴里含着半颗饺子,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霍明绪,霍明绪看他一眼:“乔澈刚动了手术,医生说不能太累,他工作起来经常想不起来吃饭,还得拜托你们帮我看着他点。”
宋尚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霍总放心!平时我跟乔老师呆在一起的时间长,我保证会提醒他的!”
食堂的饺子一碗十个,宋尚平时都是两碗起步,过了饭点,乔澈通常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五个饺子就吃不下了,霍明绪心疼却没办法,把他剩下的几个饺子吃了,四个人才起身往停车场走。
霍明绪早上开了车过来,从后备箱里提出两个袋子,孟婷惊愕地盯着袋子上顶级奢侈品牌的logo,还没等哆嗦着手打开,耳边一声嚎叫。
“霍霍霍总!这款游戏机我想买好长时间了!”宋尚两眼发红,把袋子捧在胸口:“谢谢霍总!”
要不是他实在还忌惮霍明绪,估计会当场叫爸爸。
孟婷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袋子打开一个小角,瞥见只有那些女明星才提的一款经典的手包,觉得自己今天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拿人手软,霍明绪过来了,孟婷和宋尚自然知道要给他们点独处的空间,于是各拿着各的礼物跑到其他办公室休息去了,霍明绪陪着乔澈回了办公室,门刚一关上,霍明绪就抱住乔澈,一转身将他压在门板上,俯身吻了上来。
乔澈的后脑被霍明绪垫着,感受到霍明绪的舌尖轻柔地探进自己的口腔,与他霸道的性格截然相反,不疾不徐。
直到走廊传来了脚步声,乔澈才动了动身体,侧头躲开霍明绪的唇。
两人确定了关系以后在云市也常常接吻,但与游刃有余掌握了主动权的霍明绪相比,乔澈每一次都显得很青涩,不太去直视霍明绪的眼睛。
“今天不用去医院了吗?”乔澈的表情不太自然,背靠着门板,移开目光视线飘忽。
霍明绪的手按在乔澈的侧颈上,拇指抚摸他的动脉,感受到下面的跳动,带来一种沉甸甸的真实感,心也跟着踏实下来。
“等一下我要回去,应该多陪你的。”霍明绪的声音带着歉意。
在这种时候还能特地开半个小时的车过来,乔澈知道他已经尽力陪自己了,侧脸贴了一下霍明绪的手指:“知道了,你注意身体,多休息。”
“去睡一会儿,霍宁宸说今早回去的时候你睡在沙发上,早上起床又做早饭。”霍明绪的声音带着很淡的责备和隐藏不住的心疼:“我不在家就这么照顾自己的?”
乔澈不太在意地笑了笑,从前半夜回家,因为太累在餐桌边坐着睡着的时候都有,他根本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有了霍明绪在身边,反而矫情了。
本来昨晚也没睡好,乔澈脱了外套躺在沙发上,手被霍明绪拉着,很快睡着了。
即便心里清楚再睁开眼霍明绪就走了,但当乔澈醒过来,看到空荡荡的办公室,还是觉得心里发酸,茶几上的杯子里是霍明绪接的半杯水,已经冷了,空余了半杯让他自己兑热水用。
乔澈拿起杯子起身接了半杯热水喝了几口,拉开门出去了。
白天才收了霍明绪的礼物,宋尚和孟婷此时格外照顾乔澈,刚到六点就急急忙忙把人往外赶,说什么也不让他在这儿呆了。
刚回到工作岗位就投入到如此快的节奏中,乔澈身体确实有点撑不住,不想让还在医院的霍明绪担心,也没再坚持,换了衣服准备到门口打一辆车。
春节的网约车也比平时少,在门口站着等了几分钟也没人接单,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开过来,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放下,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有了上次的经验,乔澈警惕地往后推了一步,手机调到拨号的界面,不动声色地准备按霍明绪的号码。
“乔先生,霍老爷子让我过来,说想见您一面。”男人下了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看向乔澈:“乔先生请。”
乔澈没有上车的意思:“抱歉,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男人带着霍龄的要求过来,自然不可能轻易让乔澈离开,往前一步拦住乔澈的退路:“老爷子说,他想和您单独聊聊当年的事,他已经把霍总支开了,只有半个小时。”
他这话不像是说谎,知道霍龄和乔澈当年秘密的人不多,时至今日,乔澈知道很多话再不说就真的没了说出口的机会,他把手机锁了屏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弯腰钻进了后座。
病房外一直守在门口的保镖已经全部撤了,走廊里的温度和外面比要高出很多,站在距离门口还有几步远的位置,乔澈的手心不受控制地变得潮湿起来。
男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率先走进去,不到一分钟就毕恭毕敬地退了出来,侧身站着:“乔先生请进。”
这是乔澈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级的病房,里面摆放了几乎所有的抢救设备,一个单人套间比公立医院的三四间病房都要大。
霍龄的脸上带着灰白,凭借着职业本能,乔澈一眼就看得出他时日无多。
“我就知道你会来。”霍龄声音透着嘶哑,躺在病床上看着乔澈,费力地说。
与霍龄独处一室,这场景在十年里乔澈想过无数次,最好就是这样,让他亲眼看着霍龄缓缓咽气,苟延残喘。
“当然,您是明绪的爷爷,您快死了,我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乔澈走到病床边,室内的温度高,他却固执地双手放在口袋中,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带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他这话说得直白,倒是也在霍龄的意料之中,现在只有两个人,平常没法说的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霍龄看了乔澈一会儿,唇边浮现出一丝笑,声音像是用砂纸磨过一样难听。
“乔澈,你和明绪结婚,是为了报复我吗?”
乔澈垂着眼与霍龄对视,恍若又回到了十年前,当年高高在上的老人坐在家里唯一的沙发上,面露鄙夷,也是这样看着低头不语的乔澈。
乔澈勾了勾唇角,声音很轻很淡:“是。”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更啦~
◇ 第45章 害死老爷子的人是他
当年在那个破旧却干净的小客厅里,穿着校服的少年白净又好看,倔强地低着头,不肯抬眼看霍龄,那时候的乔澈就像是一块纯净的玻璃,心里的不甘与窘迫全写在了脸上,偏偏不愿意认输,却能被人一眼看穿。
然而十年已过,如今站在病床前的青年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淡漠,唇角含着笑,与曾经的乔澈判若两人,霍龄的眼睛盯着他,却觉得他的话难辨真假,再看不出他的心思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霍龄咳嗽几声,声音更哑:“乔澈,你根本配不上明绪,当初我就无法接受他对你动心,本想着你或许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想到是我低估你了。”
今天几乎站了一整天,乔澈觉得累,换了个随意点的姿势站着:“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会在你的掌控之中的,就算你再讨厌我,也不得不接受霍明绪爱我的事实。”
霍龄恨不得掐死乔澈,只可惜现在已经没了力气,乔澈打量着病房,顺手触摸着旁边的抢救设备:“真奢侈,要是我爷爷当初…”
他的话没说完便自顾自地低头笑了,目光落在霍龄身上:“等你走了那天,我肯定给你披麻戴孝,痛哭出声,作为霍家的晚辈,这是我应该做的。”
霍龄凝视着乔澈的眼睛,瞳孔微缩,放在床边的手指徒劳地颤抖了几下,气息不稳,顿时咳得止不住。
乔澈充耳不闻:“您放心,你走了我也会和霍明绪好好过。”
他说完转身拉开病房门走了,“砰”的一声门响,将霍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隔绝在身后。
整个安州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从医院出来,乔澈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家,旺财激动地用爪子刨门,乔澈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强撑着给旺财加了狗粮和水,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上了楼,脱了外套钻进被窝。
没有霍明绪的被子似乎变得格外的冷,乔澈闭上眼浑浑噩噩地睡着,噩梦不断,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明明也睡了,第二天早上却觉得头疼欲裂。
他今天休息,随便吃了点早饭就出了门,祭拜通常都在年前,正月的时候墓园基本看不到人,乔澈轻车熟路地绕到爷爷的墓碑前,蹲下身把怀中的菊花放下。
“新年快乐爷爷,我来看您了。”乔澈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春节吃饺子了没有,我今年吃到了一枚硬币。”
想到霍明绪,乔澈的声音软了下去,目光很柔和:“您还记得霍明绪吗,我们结婚了,他对我很好,您应该可以放心了。”
“之前说我很快就要来陪您,可我大概要食言了,我想和霍明绪一起走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您会不会怪我说话不算话。”今天特别冷,北风把树枝上仅剩的几片树叶也吹落了,飘在墓碑上,乔澈伸手拂去,又说:“爷爷,我很想你。”
墓碑上爷爷的笑容还定格在十年前,乔澈很想告诉他霍龄快死了,他今天来也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爷爷,可是犹豫了一瞬还是没说,爷爷从小教育他要善良,要是说了,爷爷恐怕要不高兴的。
偌大的墓园一眼看去没有人影,所有灰白色的墓碑沉默而整齐地伫立着,无声地划分了生与死。
乔澈蹲在地上时间久了腿脚发麻,干脆坐在墓碑旁边,每次过来看爷爷他都会这样,像小时候蜷缩着身体靠在爷爷身边,闻他身上干爽的皂角味道。
他头脑昏沉,觉得自己应该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没开暖气着凉了,头枕在墓碑上闭着眼,理智告诉他不能在这里睡着,但身体却像一团棉花一样没有力气。
口袋里手机不知道振动了多久,乔澈才费力地睁开眼,伸手摸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辨认出霍明绪的名字,没怎么多想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嘈杂的背景音,伴随着很多人忽远忽近的说话声,很急促,乔澈心一沉,对面沉默了几秒,才传来霍明绪疲惫至极的声音:“我爷爷走了。”
从墓园到殡仪馆是一段下坡路,将近二十分钟,乔澈的大脑一片空白,站在门口就看到殡仪馆的门外堵了十几辆车,往常只有在财经杂志上才能看到的身影从车上下来,脸上的神情或庄重或悲痛,无一不身着黑色大衣往最里面那间最大的告别厅走去。
霍明绪身上一身黑色西装,和哭哭啼啼的霍宁宸并肩站在告别厅的门口,乔澈走过去,隔得远远的看着墙上挂着的霍龄的照片。
一个人从生到死,无论多么辉煌,最终都会变成墙上的黑白照片,乔澈的目光冷淡,在场这么多人中,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脸上没有虚假的悲伤的人。
霍宁宸用手背蹭眼睛,一下子看到了乔澈,叫了一声嫂子,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淌。
听到霍宁宸的声音,霍明绪才看过来,乔澈身上穿了一件与周围人完全不同的白色羽绒服,他安静地站在几步远的位置,脸色苍白,看上去形单影只。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叫我。”霍明绪走过去,用手背贴了一下乔澈的额头,语气沉了下去:“怎么这么烫。”
乔澈摇摇头:“没事,看你在忙。”
霍明绪从小跟在霍龄身边长大,再加上老爷子患癌有一段时间,心里自然是有准备,但是有准备是一回事,长辈离世带来的悲痛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脸上有很深的疲惫,眼底带着乌青,昨天身上穿的大衣已经换了,此时是一套笔挺的纯黑色西装。
乔澈心疼地看着他,把手伸进霍明绪的掌心中:“告别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安州当地的风俗是凡是正月里离世的人告别仪式都要在当天举行,寓意尽早送他上路,霍明绪还看着乔澈的脸色:“下午三点。”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乔澈点点头:“那我去换身衣服。”
“你发烧了。”霍明绪拉了他的手一把,心里担心,可眼下的事实在太多:“你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会儿,我等下过来看你。”
乔澈应了一声,知道自己在这儿帮不上什么忙,转身去了办公室。
他在办公室有一套西装,虽然不是什么精良的质地,但总比身上这套正式一点,他没急着去告别厅,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到快三点才起身过去。
原本足以容纳两三百人的告别厅内黑压压地站着一屋子的人,就连今天休假的王涛也特地赶了过来,这场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好在殡仪馆里的人大多没什么精力去看热闹,只远远地看了几眼,没人凑上前。
即使分身乏术,霍明绪还是腾出空来留意乔澈,见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霍明绪走过去,众目睽睽之下伸手牵着他进了告别厅,站在霍商和楚凡的身后。
他的出现引得不少人议论纷纷,这段时间虽然霍家从没亲口承认过,但有关霍总那位神秘的另一半一直有不少猜测,直到今天他公然出现在霍老爷子的告别仪式上,以霍家人的身份站在霍明绪的身边。
握在手心里的手冰凉带着潮湿的冷汗,霍明绪的心跟着揪成一团,低声说:“实在不舒服就别强撑,等下告别仪式结束以后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乔澈动了动唇角:“我没事。”
霍龄的死他只想拍手叫好,心中一直压着的那块巨石一下子落了地,他心里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更不想参加霍龄的告别仪式,听主持人虚伪地介绍这位逝者是多么受人尊重与爱戴。
可看着霍明绪憔悴的脸,乔澈不想也不舍得,即使不能做什么,能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下午三点整,霍龄的告别仪式正式开始,主持人示意霍明绪代表家属致感谢词。
霍明绪松开乔澈的手,站在主持人身边,他的嗓子有点哑,显得比平时更沉一些,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首先感谢今天能够在百忙之中参加我爷爷告别仪式的各位。”霍明绪没时间准备,简单地开口说:“今天上午十一点三十分,他老人家在与病魔艰难地斗争了近一年后终究离开了我们。”
“霍老爷子不是因病离开的。”
突然,一道几乎不成人形的瘦弱身影一瘸一拐地从门口走进来,他的速度非常慢,身上甚至没穿外套,毛衣上沾满了血污,像是一个濒死之人。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扭过头看过去,震惊地发现来人竟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陪在霍老爷子身边的沈辞!
霍明绪的目光一凛,宛如刀子般投过去。
沈辞动作缓慢地从门口走进来,最后站在霍明绪的面前,声音从霍明绪面前的话筒中传出来:“霍总,你被骗了,真正害死老爷子的凶手今天就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