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之向北
住院部白天相对热闹一些，不少病人在家属的搀扶下在走廊活动，两台电梯同时停在12层，一前一后开了门，霍明绪和陆成川陪着叶臻刚走出来，身后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紧接着声音迅速追上霍明绪，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
“爸，妈？”霍明绪一回头，打他的正是楚凡，身边还站着霍商，两人的身后是提着不少东西的秘书。
楚凡眉头微皱，埋怨道：“小乔住院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昨天才办的住院，”霍明绪解释道：“你们怎么…”
楚凡没好气地瞪他，一句话也不想多和他说：“我们本想今天去家里一起吃个午饭的，打了电话才一个小乔住院了，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了。”
陆成川站在旁边，看得出楚凡是发自内心的着急，安慰道：“阿姨您别太担心，叶老师是目前国内这方面的最权威的专家，这次乔澈的手术就是由他老人家主刀。”
霍商的目光转移到叶臻身上，夫妻俩没少操心乔澈的病，自然也听过叶臻的名字，霍商点了点头：“早就听说过叶老，一直想找机会拜访的，只是听说您一直在国外。”
霍商这张脸是个人就不会太陌生，叶臻也是真的没想到霍家人竟然会对乔澈如此上心，笑道：“成川是我学生，一直叫我务必及时赶回来上这台手术，这不，赶紧把手上的事推了推，不然这小子指不定还要打多少电话。”
乔澈还没做检查，所以没输液，靠在床边玩手机，霍明绪早上走的时候他还没起，听到门声看过来，发现浩浩荡荡进来好几个人。
叶臻这么多年国内国外的也见过不少人，走进病房的瞬间却不可避免地被病床上的年轻人吸引了，乔澈穿着病号服，蜷着膝盖坐在病床，脸色带着病态的白，很清瘦，但是五官很惊艳。
“吃过早饭吗？”霍明绪走到病床边，温声问。
乔澈抿唇笑笑：“吃过了，你帮我买的粥我在护士站热了一下。”
他的病也不是肉眼就能看出个所以然的，简单打了个照面叶臻就走了，楚凡留在病房陪乔澈，霍明绪和霍商转身跟着出去了。
陆成川准备的很充分，提前把所有的检查结果全都整理出来搁在桌上，虽然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叶臻还是又将乔澈从就诊以来的每一张单子都看了一遍。
办公室里很安静，足足过了近十分钟，叶臻才抬眼看着霍明绪，笑道：“你们围一圈盯着我，我压力很大啊。”
一向圆滑的霍明绪甚至并未从叶臻有些轻松的语气中察觉到任何端倪，立刻追问道：“叶老师，乔澈的情况您评估的结果怎么样？”
叶臻看得出他确实是惦记，开口说：“手术的具体方案还需要进一步讨论确定，明早就可以安排术前的基础检查了。”
霍商的脸色凝重：“叶老，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您尽管开口，钱不是问题，有需要的特效药我一定安排人去找。”
安州就没人不知道霍家，叶臻自然是不怀疑霍商的能力，看到父子俩脸上如出一辙的紧张，沉吟片刻开口道：“手术自然是有风险，乔澈肿瘤位置不好，目前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手术过程中很容易造成大出血。”
乔澈的情况陆成川最清楚，这也是他一直和乔澈说手术成功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原因，肿瘤位置复杂，手术过程大出血几乎是不可避免，至于后续的处理流程，就很考验主刀的能力。
他没法给霍明绪打包票，可是作为朋友，看着霍明绪的脸色，陆成川还是开口劝道：“凡事没有绝对，这种程度的手术，又是老师上台，我们一定会做好全部的准备，你只管放心。”
霍明绪的嘴唇动了动，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发哑，他清了清喉咙，郑重地看着叶臻：“拜托叶老师了。”
从办公室出来，霍明绪没直接进病房，转身朝楼梯间走，霍商看他一眼他的背影，抬步跟了上去。
“抽烟吗？”楼梯间只有父子两人，霍商靠在楼梯边问霍明绪。
每一次提到乔澈的病对于霍明绪来说都像是凌迟一般难受，点了点头：“给我一根。”
霍商一脸空白：“我是问你抽不抽，抽的话分我一支，你妈妈在，我身上怎么可能带烟。”
楚凡管得严，霍商兜里连根烟丝都没有。
“我也没有。”霍明绪也很久没抽了：“乔澈在身边我怕身上有味道，没带。”
霍商瞥了他一眼：“那算了。”
“明绪，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现在乔澈需要你，他病着，就靠你支撑，不管多难，你得撑得住。”霍商的手按在霍明绪肩膀上，安抚地捏了捏：“你是他的爱人，再难也别把情绪带到他面前。”
这话听着耳熟，霍明绪曾不止一次听乔澈用这种话劝慰逝者的家属，他声音好听，每次说的时候语气都很淡，直到现在霍明绪闭上眼甚至还能回忆得起他说话时的样子。
当时听的时候也没觉得，今天这话被用来劝自己，霍明绪才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种连心疼都不能表现出来是什么滋味。
霍商也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和霍明绪站在医院说这种话题，但是搭在肩膀上的掌心很有力量，带着父亲的关心，霍明绪点了点头，心口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喘气都费力。
“我知道了。”霍明绪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会的。”
乔澈削了一个苹果，慢条斯理地用刀切成小块，放在一次性的盘子里，抱歉地笑笑：“只有这个装，您别介意。”
病号服套在他的身上大了一码，葱白的手指从宽大的袖口伸出来，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水果刀，楚凡皱眉一脸心疼：“要是我不打电话住院都不告诉妈妈，越来越不懂事了。”
乔澈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告诉您还要白担心。”
楚凡看着乔澈的笑心里就不是滋味：“明绪说家里有只小狗没人照顾，我待会儿跟霍商一起是把它先接走，等你出院再给你抱回来，保准给它养得白白胖胖。”
楚凡的心疼已经从眼神中流露了出来，乔澈假装没看到，笑了：“那就谢谢妈妈了，它最喜欢那颗蓝色的球，您到时候记得也带上。”
霍明绪心里惦记乔澈，怕自己出去太久他要多想，过了一会儿就回了病房，霍商平时话不多，和乔澈聊了两句，拿了家里的电梯卡就走了。
楚凡转身的瞬间眼眶就红了，霍商揽着她的肩，霍明绪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又去看乔澈。
叶臻名气大，但是现在很少亲自上台，所以不需要等，如果不出意外一个礼拜就可以手术了，霍明绪和乔澈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要么成功，他们相守一生，要么失败，霍明绪永远失去乔澈。
“我今天没有检查。”霍商和楚凡前脚刚走，乔澈就侧头看着霍明绪。
霍明绪愣了愣：“怎么？”
乔澈眨眨眼：“霍总不想约我出去吗？这附近有一个商场，据说很好逛。”
这是又想往外跑了，初春的时候气温回暖，白天的温度已经很高了，霍明绪笑着看他，故意拒绝道：“不行，昨天已经看过电影了。”
乔澈知道他是逗自己，伸手按着霍明绪的手腕：“今天是我约你。”
两人的体温相互交换，也就只有这种时候霍明绪才感觉到乔澈真实的待在自己身边。
“怎么样？”他没说话，乔澈又笑着开口问：“我想买个东西。”
◇ 第64章 套牢点
医院附近只有一家商场，名为TS，是安州市家喻户晓的高档购物中心，里面一水儿的奢侈品牌。霍明绪平时的衣物都是几个固定的品牌，每个月都有销售员按时配送上门，逛商场的几率很低，但他听过这里，有点好奇乔澈想去买什么--他一看就不是在意品牌的人，衣服都是大方的基础款，看不出牌子，霍明绪之前给过乔澈一张简称“随便刷”的副卡，但他从没用过。
“有什么想买的我直接让人过来就是了，你现在要多休息。”霍明绪停了车，陪着他等电梯，他不知道乔澈想买什么：“想去几楼？”
乔澈早就提前做了攻略，主动伸手按了“1”，电梯抵达一层，离电梯边不远就是一个金店。
工作日商场人不多，站在门口的两名销售员正在低声聊天，看到两人走过来，立刻扬起标志性的服务笑容：“欢迎光临，请问想看看什么？”
这里工作时间久了，都培养出了点火眼金睛的本事，霍明绪身上的外套看不出品牌，但单是质地就能看得出绝对不是一般货，这是个财大气粗的主，销售热情地跟在身后。
霍明绪跟着乔澈，低声问：“想买什么？”
乔澈在一个柜台前停下，里面摆放着各种不同款式的戒指，霍明绪愣了一下，看他低着头一个一个看，看得很认真。
销售了然地笑笑：“是想看看戒指吗，这几款是本月新款，上面的钻石也是…”
霍明绪抬手阻止了销售热情的介绍，沉声道：“谢谢，我们自己看看。”
销售识趣地闭了嘴，又转头去准备热茶和咖啡。的确是还欠乔澈一枚戒指，霍明绪突然想起之前两人一起逛步行街的时候那个卖花的小姑娘说他们没戒指，心里愧疚又后悔。
乔澈的手搭在柜台边，微微弯着腰，柜台中的戒指吸引不了霍明绪，他一直看着乔澈，很耐心地站在乔澈身边。
“我想看看这枚。”乔澈抬眼看着销售，点了点一枚款式很简单的素圈。
销售立刻拿出戒指放在精致的丝绒托盘中 ，笑道：“这位先生真有眼光，这款一直是我们品牌的销售之王，特别受男士喜爱。”
霍明绪瞥了一眼标签，不到六千块的价格，实在是有点低。
“你觉得怎么样。”乔澈转头看着霍明绪问。
霍明绪能送得出上千万的无事牌，自然是看不上这个价位的戒指，更不觉得它配得上乔澈，微蹙着眉：“不然再看看其…”
“我想买来送给你。”乔澈微笑着说。
时间好像都停在这一刻了，霍明绪盯着乔澈，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他们之间很少说承诺，不敢也不能，他没想过乔澈竟然愿意送给他戒指，尤其是在乔澈马上就要手术的时候。
霍明绪：“我觉得好看。”
这一看就是个怕老婆的，销售员心里已经理清了二人之间的关系，笑道：“那请这位先生试一下，尺寸应该差不多。”
“我来。”乔澈取了戒指，抬眼看着霍明绪，伸手牵住他的左手，将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霍明绪的手大，骨节分明，被乔澈的手托住，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人姿势反得透着怪异，但霍明绪还是十分坦然地维持着这个动作，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为什么要送戒指给我。”霍明绪低声问。
乔澈的目光还流连在霍明绪的手上：“想把你套在我身边，行吗？”
霍明绪低着头看他：“行，套牢点。”
两人的手牵着一直没再松开，乔澈笑了，拿出一张卡：“那就这款吧。”
霍明绪看了一眼，不是他给乔澈的那张：“我来吧。”
销售十分有眼色，伸手接过乔澈的卡：“您二位谁付还不都是一样的嘛。”
乔澈最近很容易累，从店里出来没有什么精力再逛，楼上就是几家餐厅，快到午饭时间了，霍明绪带乔澈上去转了一圈。
“这儿有一家粤菜还不错，想不想试试。”霍明绪手中提着金店的袋子，另一手牵着乔澈：“陆成川说你现在要吃容易消化的，他们家的海鲜粥很有名。”
乔澈其实没什么胃口，胃里隐隐作痛，不想让霍明绪担心，点了点头。
昂贵的消费导致即使到了饭店商场里也没什么人，迎面走过来四五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在中间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领导，远远看到霍明绪愣了愣：“霍总？”
霍明绪也停下脚步，点点头：“陈总。”
“真没想到这么巧！我正好在这附近谈个项目，顺便吃个便饭，您这是？”陈总看了一眼乔澈，目光落在两人相扣的手上。
“陪家人买点东西。”霍明绪笑了笑。
陈总与霍明绪在生意上有几分交情，酒局上碰到过两次，霍明绪平时不苟言笑，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平和的笑意。
陈总立刻笑开了：“这位就是霍总的爱人，早有耳闻。”
乔澈很浅地笑了：“您好。”
霍明绪无意再多说，陈总是明眼人，侧身让了个位置：“既然如此就不打扰霍总了，我们下来再约。”
“自然。”霍明绪说着抬起左手，状似无意地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可惜除了他本人没人会在意这枚普普通通的银圈，陈总甚至没看他的手一眼，点了点头带着身边的人走了。
霍明绪原本就很淡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下意识用拇指碰了碰戒指，拧着眉盯着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看了半天。
他这行为幼稚的过分，乔澈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霍总今年几岁了。”
霍明绪这才收回目光，简直像个炫耀成绩单的孩子：“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乔澈的声音带了一点哄的意思：“特别好看。”
霍明绪点了两份海鲜粥，又点了几种清淡的蔬菜和甜点，乔澈吃的很少，只吃了几口粥就推开碗不要了，一桌子的菜基本上没有动，等两人回了医院已经下午了。
临近医院的十字路口，原本一直还算畅通的马路车速缓缓降了下来，紧接着一辆救护车从对面的车道上疾驰而过，一个转弯拐进了医院的急诊大楼。
路面停车场就在急诊楼旁边，霍明绪找了个车位停好车，一个年轻的女人怀中抱着一床小花被，被两个人搀扶着从急诊室出来。
“什么情况啊？”站在急诊室旁边的几个护工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