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101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阿毛最喜欢凑这些热闹,从学堂回来就和鲁北平一起练武,有人在旁鼓劲追捧,鲁北平越发使尽浑身解数,毫无保留,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阿毛跟着练了两个月,三脚猫功夫竟然有模有样。

令人意外的是,不时来窜门找伴的小王爷赵青炜也看上鲁北平一身漂亮功夫,嚷着吵着要鲁北平教他。闹得鲁北平面红耳赤,京城那么多高手,皇室中人找什么样的武师找不到,被一位王爷追着求艺,他愧不敢当。

赵青炜满口的道理:“你是要当武举人、武状元的,还没比试就觉得不如人,敢来参加武举的也都是高手,难不成上了考场你就能自信胜过其他人了?”

鲁北平被他说得一愣,阿毛也附和:“王爷觉得你能行,你觉得自己不行,是不是在说王爷眼光不行?”

鲁北平:“……好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怎么两个都是唱白脸的?”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肩负起教导两个半大小子的责任来。班贺瞧不过眼想为他说话,也被他笑着安抚下去,反正都是练武,那两个小家伙都有些功夫底子,脑子又灵活,不比木人差。

有所成就最想要的就是获得赞赏,阿毛逮着机会就在班贺面前炫耀一通,铁定能得到师兄捧场的喝彩。可这回他刚完成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却没能听到任何响应,回头看去,班贺正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阿毛不满地把脸凑上去:“师兄,别走神啊,刚才可是我完成得最好的一次了!”

班贺哦了声,补了两个敷衍的掌声。阿毛没眼力的顽疾一点儿好转都没有,不乐意地纠缠,非得再来一个。班贺实在没心思看,鲁北平见他心事重重,上前将阿毛劝开,问了声怎么了。

班贺轻叹一声:“西南边境不安定,朝廷决定要与瞿南开战了。”

此话一出,鲁北平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延光六年一月,驻守叙州的巡抚邓伯恩上疏,瞿南屡屡犯边,劫掠人畜,为患边境。

两年前国主杨蛟缢死亲兄长后继位,称王以来拒不朝贡,不上表,不拜天子。区区属国国主府邸,未经天子允许越制使用龙凤图案,甚至擅阉奴仆,使用阉人太监。

蕞尔小国跳梁小丑,冒犯天威寡廉鲜耻,大逆不道,当亡之。

这封奏疏不留余地,悉数杨蛟之罪,引起皇帝重视,但出不出兵却在朝堂上引起一番争议。

主战一派理由自然是国威不可犯,进犯者必要付出代价。另一派则主张对杨蛟进行招抚,瞿南甚至比西北更加险远,山地纵横,朝廷官兵不适应充满蚊虫和瘴气的雨林,若是一战,恐怕没那么容易取胜。最好的办法还是免于战事,省下战事所需耗费的兵力财力。

赵怀熠如何不知招抚便是用钱财换取短暂的消停,不安分的属国岂是区区金钱即可满足?他们想要的东西还多着。

此事一时议论纷纷,朝堂上政见不合的大臣互相攻讦起来,唾沫横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翻了出来。赵怀熠忍无可忍,打了几个吵得最过分大臣板子,但也没轻易给出定论。

延光六年二月下旬,与瞿南相邻的笮威使臣入京,当朝痛哭陈词。

瞿南对周边各小国强势欺压,侵占土地,民深受其害。朝廷赏赐笮威国主之物尽数被掠,迫使笮威为瞿南臣属。

笮威国主恐不能自存,派遣使者前来,情愿纳国土于兖朝天子,请吏前往治之。

满朝上下为之哗然,竟有如此猖狂之人,皇帝亦是闻之震怒。杨蛟想要自己当皇帝便罢,竟然妄想让大兖属国成为自己的属国,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主战的兵部尚书当即站出来:“陛下,瞿南不畏威不怀德,不可不灭!若是放纵瞿南为非作歹,我朝如何使属国臣服?这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为后世子孙赞颂,当立文彰功的大功德啊!”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又有笮威使臣在一旁拭泪哭诉,朝堂之上主和一派悄然偃旗息鼓。这会儿再开口,就是撞在皇帝刀口上,聪明人都闭上了嘴。

招抚无异于示弱,连冒犯朝廷统治的罪行都能不计较,往后周边属国还如何能继续甘心称臣?

皇帝当堂下诏群臣,命平江侯娄冠为东路统率,孙龙为副将,调集大军进攻瞿南,诛杀杨蛟。

钦天监上下忙着观天象、算日子,按皇帝的要求挑选良辰吉日,为平江侯出征送行,所有人都紧绷起来。顾拂自上任钦天监保章正以来,还没遇到这样重要的时刻,头皮都要挠破。

出征时机极为重要,不仅影响战局,还会影响战果。这不仅仅是迁土动工建宅挖墓那么简单,若是战事有什么差错,他们这帮人恐怕也会被追责。

班贺没那闲情逸致嘲笑他的焦急,自己心里也装着一块大石头,得不到放松。

皇帝擢升陆旋为游击将军,西南调兵肯定少不了他,与瞿南开战远非平定国内叛乱可以比拟,不担心才是假话。

不过好在这次在娄冠的强烈要求下,朝廷军会携带大量火枪、火炮前往,平江侯本人对此战信心满满,势在必得。

娄冠出征,娄仕云也坐不住了,平日看他爹像看阎罗,上了战场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可是真会送命的。于是军器局也顾不上去了,在家老实待了两日,娄冠离京那日他一路送到了城外安定河边,直到看不见丁点影子才偷摸抹着眼泪折返。

班贺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表面什么也看不出来,照常去虞衡司官署里当值,一回来就见屋里坐了一堆人,愣了愣,才抬脚跨进门槛里。

钦天监监正终于对属下放松了管制,尽了人事,接下来就只能听天命,顾拂好不容易能放肆喝酒,带着酒来找班贺却没见着人,才想起来早了。正巧娄仕云送行回来,登门问候师父,两人就这么喝起来了。

“今儿什么日子,都坐这里做什么?”班贺玩笑地说,“斑衣郎都不知道被你们吓到哪里去了。”

鲁北平和阿毛坐在一边,心里都惦记着同一个人,见班贺回来,不约而同站起来。

阿毛问:“师兄,你说旋哥这回会不会立大功啊?”

娄仕云喝酒喝得脑子晕乎乎:“放心,我爹早就记住他了,知道他的本事,肯定予以重用!”

也不知道该不该当好话听,阿毛脸一垮:“那肯定要比别人危险多了。”

娄仕云挺起腰板:“嘿,这话怎么说的!”

班贺忽然想起顾拂曾对自己说过的话,目光向他看去,却见顾拂正看着自己。不知怎的,他今日出奇自觉,竟然一句话没说,只是转过头去拉着娄仕云继续喝酒。

这样反常的态度,才叫人心中不安。班贺不得不承认,顾拂的话对自己产生的了影响。

又或许应该说,是对陆旋的担忧,让他对那些话感到在意。远隔千里,书信往来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永远是滞后的,也不知道陆旋现状如何。

没过几日,一封来自叙州的书信稍稍平息了班贺的不安。

陆旋信里写到,骆忠和早已看出瞿南不安分,屡次侵扰烦不胜烦,心知与之终有一战,派遣他前去偈人村寨救援,同时放出探子,为一切战事做足了准备。待陆旋回到叙州,将偈人所遇险情如实上报,巡抚邓伯恩再也忍耐不住上疏朝廷,终于等来了兵部调令与皇帝诏书。

骆忠和料到这一日不会来得太晚,人马粮草早已预备好,很快到位,调集不算仓促,几日后即可整军待发。游击将军陆旋,率铁羽营为先锋部队,率先进入瞿南境内。

想到朝廷军队做足了充分准备,拥有强大的火力,娄冠又是久经沙场的常胜将军,陆旋信中饱含坚定的字句逐渐化解班贺内心对顾拂那些话的忧虑。

即便遇到危险,他也一定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第142章 京观

瞿南雨林与大兖境内并无二致,一同入境的不仅是陆旋所率领的八百骑兵,怀远将军耿笛所率一万朝廷军、应召而来的越泽三千罴兵由拉打带领,还有七千来自其他部族的土兵,合有两万之众。

火铳方便运输,先一步到达先锋军手中,火炮与八万大军行进缓慢,但拥有强大充足的火力已经足以让军心更为稳定。

行军队伍在林中穿行,越过边境,大举进入瞿南境内。他们先行一步,与平江侯所率十万大军分为两路进发,目标直指景者府,率先占据易守难攻的险要。

铁羽营的骑兵走在前方,他们所骑乘的大部分是西南所产乌蛮马,骑兵无法披挂厚重的马铠,防御力不足,但乌蛮马耐力顽强,擅长翻山越岭,尤其适合丛林山地作战,相较从别地征调的队伍,优势显著。

西南气候炎热潮湿,铁甲易生锈,因而他们的盔甲多为铜甲,或铜铁掺杂着用,成本大大增加,装备战马无一处不精良。

即便朝廷军力争速战速决,但也为此次可能会持久的战役做足了准备。

瞿南地域狭小远不能与大兖相比,但在西南属国中已是强劲,附近各土司蛮部不敢与之对抗触其兵锋,此次朝廷与瞿南开战,纷纷持观望态度,不少蛮部更生二心。

若是战败,到时那些土司倒戈相向,动摇的将是大兖的根基,后果不堪设想。

陆旋率领铁羽营一路进发,眸光坚定,骆忠和临行前的嘱咐更像是命令:此次出征只许胜不许败。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顺着风钻入鼻腔中,陆旋皱紧眉头,感受到一丝诡异。紧跟他身后的是方大眼和袁志,方大眼不愧生了双大眼,远远就看见前方的异状,招呼身边人快看。

林中雾蒙蒙阴沉沉,前方稍远些的地方便一片阴翳,袁志视野中模糊不清,前方道路似乎被什么堵塞,堆得像山一样高:“将军,那是什么?”

陆旋定神凝视,辨认出那是什么瞳孔猛地一缩,语气低沉:“是京观。”

“京官?”袁志看向方大眼,“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京官吧?”

方大眼胯下马匹放慢速度,横眉竖眼:“就是尸堆。”

用敌人尸首堆成的山被称为京观,战场杀贼、战捷陈尸,筑成京观用以炫耀战功。但显然此处横陈半路的这座京观,不仅是为了炫耀,还是为了威吓来者。

前进的队伍逐渐靠近那座京观,眼前的一切看得更为清楚。所有眼见这场景的人无不胆寒愤怒——这些累聚起来的尸体身上衣着并非戎装,而是普通百姓的衣着,有汉人的,也有一些来自西夷部落。

瞿南人劫掠屠戮百姓,在这条入境必经之路上累作京观,数不清的尸体垒成一座可观的小山包,尸首堆积的时间长短不一,呈现不同的腐烂程度,最下层的甚至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浓烈的腐臭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几乎令人窒息。

随着队伍的前进,更多残忍的场面出现在众人眼前——断肢被挂在枝头,幼儿穿过竹竿,抽肠系树,煎肉取,随着前进划过的一幕又一幕,仿佛人间炼狱一般。

“真是一群畜生!”方大眼忍不住啐了一口。何承慕吓得不轻,咬牙切齿一通乱骂,没想到瞿南人竟然这么不是人。

陆旋牙关咬紧,猛地扬起铁羽营的旗帜:“瞿南人对我们的百姓如此凶残,他们杀害的是我们的兄弟姊妹,践踏的是我们的领土!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整齐的呼号响彻云霄,惊起无数飞鸟,战士们没有被这极为残忍的场面吓到,反而在无数血肉尸骨中燃起熊熊烈火,战意攀升,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血债血偿!

强大的战意渲染了整个队伍,仇恨与为国的荣光促使每一个战士都奋勇杀敌,冲锋陷阵。

向前推进的队伍在景者府外突然遭遇瞿南军,受到袭击队伍霎时乱成一团,人呼马嘶此起彼伏,但在及时恢复镇定的将领号令下,朝廷军很快整顿队伍,开始拿起武器全力反击。

本欲偷袭埋伏的瞿南军队没有料到会如此强烈的反击,不仅没能偷袭成功,反而尽数折损在朝廷军的刀剑之下。

朝廷军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一日内推进到景者府城门下。

历来有着易守难攻名号的景者府从未经历过如此强大的火器,在火器强势压倒性攻击下艰难防守。火铳手列队成阵,前后轮换留出上药时间,一发接着一发不断射击掩护。

先锋死士趁乱攀上城墙,杀出一条血路,从内部打开了大门。城外兖军攻入城内,驻守的万余瞿南兵在火铳射击之下溃不成军,不到一日便夺取景者府。

第一回抓到的瞿南军放他们归国,这次来可就不一样了。

陆旋带头在乱军中厮杀,鲜血浸入黑色的手套、溅上玄色铠甲,几乎没入其中,唯有洒在冷酷面孔上的点点血迹证明着发生的一切。

战死的瞿南军尸首倒成一片,剩下为数不多的战俘也被诛杀殆尽。

站在血泊中的铁羽营战士没有一个身上不带血,拼死搏杀后剧烈喘着气,用武器撑地才能勉强站立。

他们的面孔仿佛在此刻同化,所有人表情同样坚毅,通红的双眼中满是被激发的仇恨,在此刻还了回去,不知是谁发泄似的吼了一声,接二连三的怒吼响成一片,阴云密布之下肃然壮烈。

陆旋斩下最后一颗头颅,下令先安置伤兵,将敌军尸体收集起来,扔到城墙外。

敌军尸首将会被用同样的方式累积成山,摆在景者府前方。

攻下景者府当晚朝廷军队入驻城中,耿笛所率部队与陆旋所带领的铁羽营有着严格的军纪,执法严明,部伍整肃,即便城内都是瞿南人,也不允许他们伤害普通百姓。

但土兵就不太好控制了,他们素来彪悍,战力勇猛,只听从自己的指挥者,一同前来只是为了协助朝廷军,若是对他们多加约束,反而会引起土兵反感。

但也不能任由他们在城中屠戮,否则朝廷军对普通百姓施以暴行传出去,引起瞿南百姓抵触,激起民愤,事情就难办了。

好在越泽罴兵的领头人是拉打,陆旋常去越泽村寨,与拉打他们一同饮酒,俨然成了好兄弟,找他说上一句,他的面子拉打还是要卖的,应下回到莫哥山一起饮酒庆贺的邀请,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其他各部族征调的土兵没那么好说话,耿笛只能和他们的领头人约法三章,只要不伤人性命,奸淫女子,其他的事只要不太过分,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手下人做好安排,耿笛把门一关,外面发生什么都权当看不见。白日一战,朝廷军也有伤亡,经由统计,铁羽营伤百余人,亡十余人,相比敌军而言已经算是微乎其微,但陆旋心中仍是沉重。

耿笛明白他这是第一回折损手下的兵,宽慰道:“你是一名爱兵之将,疼惜手下的兵是人之常情,是好事。可你是在战场上,就得接受这件事,今后还会时常发生。生离死别都是常事,我从军这么多年,失去的弟兄比你手下的人都多,你我的命都说不准,不必太过自责。”

陆旋点点头:“明白。”

“你手下折损的人,回到叙州还会再补起来。”耿笛忽地一笑,“我猜,骆总兵肯定会趁这个机会,再给你多塞一些人。不然一个游击将军,手下只有八百人,说出去多寒酸。”

陆旋兴致依然不高:“那也得看骆总兵的安排。”

“我猜,起码五千。”耿笛说。

陆旋被他的狮子大张口拉回一点,脱口而出:“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打个赌。”耿笛比出五根手指头,“我就赌五千人,少一千,我切一根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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