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238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后宫尚没有能继位的皇嗣,只有一位年幼的小公主。哪怕华太后狠心除掉赵青炜,也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只会激发所有人争王的野心,彻底毁了这个王朝。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再一次陷入了死局。

良久,殿外传来了宫人传报时辰的呼声,华太后许久没有眨动的眼睑闭上了。

“你是皇帝,自然,能行使你的权力。”

历经数年,赵青炜争取过、反叛过、假意屈从过,始终没能从华太后的控制下挣脱,听到这一句话,他感觉身体浑身上下都放松了下来,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脱离了他的身体。

他认清事实,放弃固执,甘愿与华太后达成一致,却迎来了华太后的退让。赵青炜不由自主想笑,夹杂着多年的辛酸与自嘲。

他为何,现在才想明白?

赵青炜第一次像个获胜者般离开仁寿宫,长赢候在门外,提灯走在前方,为他照亮平坦宽阔的宫道。

默默前行一段路,赵青炜忽然问道:“皇后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好些?”

长赢回答道:“回陛下,皇后殿下还是同前几日一样,没有明显好转,太医院已经为殿下换了药方,这两日再看疗效如何。”

赵青炜又想调转方向往皇后宫殿去,生生止住了脚步,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让下面人机灵点,照顾好皇后。皇后有什么想要的,全部都满足她。”赵青炜吩咐道。

说起这个,长赢想起一件事来,迟疑着说道:“听说,昨日皇后殿下提过,想见长平公主。”

赵青炜停下脚步:“昨日?皇后是嫡母,后宫所出都是她的子嗣,想要见公主,见就是了。”

长赢垂下眼睑:“皇后殿下尚在病重,体弱无力,久不见好。乳娘一是怕长平公主去了皇后宫中过了病气,二是长平公主活泼好动,打扰到皇后殿下。因此昨日没有将长平公主抱去皇后宫中,说是等过两日,皇后好些了,再带长平公主去看望。”

赵青炜沉默半晌,他清楚那些都是婉拒说辞,其实,是那些人都知道皇后不受宠,而小公主受宠娇贵,没有得到皇帝的首肯,不敢擅自将小公主抱去。

连长赢都只敢在他主动提起时说出来,更别提其他人。

“走,我去看看公主。”赵青炜脚尖转了方向,大步向前走去。

皇帝驾临时,萧贵妃还未睡下,只身着一袭宽松衣袍,只用一根玉簪挽着头发,轻声哄精力旺盛不肯入睡的小公主。

赵青炜没有让人通报,制止了萧莲玉下床的动作,坐在了床沿上,伸出双臂将咯咯笑着扑上来的小公主抱进怀里。

“旭旭知道爹要过来,特意等我的是不是?”赵青炜笑着问。

长平公主弯着眉眼,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没有回答。

“旭旭,父皇问你话,怎么能不答?”萧莲玉轻声责备,立刻被赵青炜制止。

赵青炜环着柔软的小女儿,道:“旭旭聪明着呢。她呀,用她那双眼睛看着我们,看着所有人。你别看她不说话,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对不对?”

回应他的,只有咯咯的笑声。

女儿被如此宠爱,萧莲玉既高兴又担忧:“这孩子明明会说话了,却总是不说,真是急死人。”

“这才好呢。我们旭旭知道什么叫金口玉言,绝不轻易开口,开口就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赵青炜眼中慈爱浓郁,抱着小女儿怎么都爱不够。

趴在父亲宽阔的肩上,长平公主安静下来,听着父亲母亲温言细语说着话,没一会儿打起了哈欠,缓慢眨动的眼睑闭合,陷入了沉睡。

萧莲玉察觉女儿睡着,忙要伸手接过,赵青炜轻摇头拒绝,他想多抱一会儿。

“明日,带旭旭去见皇后吧。”赵青炜说。

萧莲玉点了点头:“妾身正想同陛下说这件事呢。”

赵青炜解释道:“皇后虽然在病中,不过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疫病,御医也没说会染到旁人身上。你跟旭旭一同去,看着点,别让她冲撞了皇后。”

萧莲玉连点头:“妾身会的。旭旭的手脚可有劲了,有时候,妾身都敌不过呢。要去见皇后,没人看着可不行。”

“改日,我带旭旭去骑马,练射箭,怎么样?我看她这么好动,是个能习武的料子。”赵青炜说着,有些感慨,“当年我在宫里,别说习武了,发萌都等到了七八岁。”

听他说到过往,萧莲玉神情暗淡下来,赵青炜一笑:“所以,我要给旭旭最好的,她要什么,我都会给她。”

萧莲玉的笑容再次浮现,忽然觉得,此时与皇帝对坐闲谈,话当年,如同俗世夫妻一般,还有宠爱的儿女在身旁,此生足矣。

在深宫中一隅,度过平淡温馨的一晚。

皇帝下旨命班贺官复原职,新官服与官帽被送到了家中,班贺宠辱不惊,孔泽佑又得意上了。

“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朝廷离不开我师兄,肯定会请师兄回去的。师兄呢,肯定会顺水推舟。”孔泽佑有理有据,“自从师兄辞官,工部尚书的位置就一直空置着,师兄毅然决然辞了官,可他根本就没有离京的打算,就等着皇帝后悔呢!”

前来祝贺凑热闹的顾拂调笑:“你什么都知道了,那请问孔大师,您什么时候升官啊?”

“这个嘛,快了,快了。”孔泽佑打着哈哈,“我正在潜心研发,到时候得了功绩,指定能升官。倒是顾道长你,这五官保章正做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往上升一升?”

顾拂:“我这官一般人还当不了,我往上升了,谁顶我的位置去?你能来得了?”

孔泽佑:“……”

在场人哄笑起来,屋里热热闹闹的,班贺跟着说笑,等人群散去,眼中忧愁再也忍不住。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班贺心里有事,怎么也瞒不过身边人。陆旋往他跟前一坐,一个眼神,班贺就主动交代了。

距离与阿桃重逢几乎过了快一个半月,班贺要去官署,特意叮嘱家中佣人,若是有姑娘在他当值时上门,一定要替他挽留下来。

可惜迟迟没有等来阿桃,班贺的喜悦转变为迟疑心焦,忍不住往坏的方面去想,是不是与他分别之后,阿桃又遇到了什么事?

陆旋也道:“我也派人盯着你住处,要是阿桃上门,万一你不在,就跟着她寻到她的住处。”

“唉。”班贺叹了声,反应过来,“你派人盯着我的住处?”

“……”糟糕,说走嘴了!陆旋索性也全盘托出,“我也派人盯着工部官署,还有人一直暗中跟着你,你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这都是为了你的安全,你不肯多带几个随从,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

班贺不敢置信:“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旋摸了摸鼻尖:“记不清了。”

班贺提高了声量:“都久到你记不清了?你的记性什么时候差到这个地步了!”

陆旋舔了舔唇,含糊其辞:“我就说我好像最近记性不太好,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少装傻。”班贺抬手轻怕他的脑门,陆旋用力闭眼,皱起一张俊脸,明知没有用多大力道,偏偏做出夸张的表情,班贺改为用力揉了揉,被他讨好地拉下来亲了亲。

“要不,我去查一查?”陆旋问。

“不了。这是我的私交,不好兴师动众。再者,你去查,也无非是以公谋私,滥用你的职权。”班贺不赞同在这种小事上用这种做法。

陆旋的确是想,派自己手下几个人,去满城打听。既然班贺不赞同,那就作罢。

“要不是问过弘法寺的僧侣,我都要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班贺小声嘟囔。

阿桃迟迟不来,班贺又去了一趟弘法寺,想着不能偶遇,也能询问寺庙里的僧侣,有没有再见过阿桃。

接待香客的僧人倒是记得这样一位妙龄女子,不过是生面孔,只来过那么一回,只因实在美貌,所以记得清楚。

她在庙里点了一盏长明灯,给了不少香油钱。长明灯是给她的生母的,那日似乎还想要抽签,半途遇到班贺,没有抽成。

班贺询问阿桃有没有提过抽签想求什么,那名僧人茫然摇头,并不清楚。

难道,是想问养母病情?

说起来,仔细回想那日阿桃的神情,的确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些未知不断加深班贺的担忧,唯恐阿桃遇到不测。

又过了几日,班贺也忍不住想,要不要请人去四处打听打听,只能等待的日子太难熬了。

就在他差一点儿要去找陆旋寻人时,阿桃再度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阿桃上门那天,正是班贺旬休的日子,听家中厨娘通报有个素衣女子在门外,询问这里是不是班先生的住处。

班贺忙不迭出门,差点没在门口跌一跤。

门外等候的阿桃见他匆忙出现,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搀扶:“班先生,您慢些!”

班贺不顾礼节,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引进门,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说了声抱歉:“阿桃,进来说话。”

让厨娘准备些蜜饯果子来,班贺倒了杯茶,注视阿桃的目光满是关怀:“你怎么才来,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我怕你出事,想去找你,都无处可寻,又在想,是不是你养母病情加重,无暇出门。对了,你养母怎么样了?”

阿桃低声道:“养母,不久前病情加重,过世了。我一直照顾养母,等处理了养母后事,托家中老仆将养母遗骨带回故土,这才前来拜访。”

“你怎么不早些来找我,你一个孤身女子,独自料理老人后事,没人帮手怎么能行?”班贺怜悯地看着眼前柔弱的女子,还像是在看多年前的小女孩。

阿桃浅笑着道:“让班先生担心了。娘亲的葬礼,我也是参与了的,要做些什么,都知道。家中有个多年的忠心老仆,我并不是一个人。他出了不少力,养母遗骨也是他帮忙带回的。”

“若是这样,你可以写封信托人带给我,我知道情况就安心了。不必非要前来,也能亲自送养母回去。”班贺想到自己一心只想着阿桃为何不来,不由得惭愧,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易。

当年的孤儿寡母,几经辗转,又成了孤身一人。

叫人如何不心疼?

第301章 隐瞒

阿桃暗中观察着这座小院,似乎只是寻常民居,没什么布置,素净整洁。从进门到现在,只见到一个在人前忙活的大娘,倒茶,送蜜饯、果子,瞧着热情大方,十分亲切。

目光转到身前,多年未见的班贺与从前没有多大变化,不曾模糊的面容愈发清晰起来。

经年岁久,使得他的成熟内敛融入骨子里,眉眼间温厚更深,以一种长辈的目光向她看来,那张光风霁月的俊秀面容丝毫不灼眼,让阿桃产生了一种恍惚的错觉。

她仿佛回到了当年玉成县的家中,病中的母亲在房中休息,偶尔会传来两声轻咳。班先生闲暇时会和她说说话,教她认字。

而年纪与她相仿的阿毛好动活泼,成日在外跑动,收集些被抛弃的废铜烂铁。安静没一会儿就能听见敲门声,门外的阿毛在大声嚷嚷——

“师兄,我回来啦!”

阿桃眼中复杂,情绪在胸中涌动,渐渐又见些许泪光。

班贺担心她还在为养母过世伤心,关怀道:“阿桃,节哀顺变吧。你与养母入京看病,想必没打算在京中久住。你将养母遗骨交给家仆带回去了,你自己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有许配人家?”

阿桃垂下眼睑,轻声道:“养父母疼爱我,不舍得让我出嫁,说要为我寻一个最好的夫婿,便耽搁到现在,尚未许配。家中还有些良田店铺,我与养母离家时,交给管家打理了。我亦不会在都城久留,想着离开前来见班先生一面,叙叙旧。毕竟这世上,能与我忆从前的只有班先生你了。”

班贺安慰道:“怎么会只有我?泽佑也在,还有你陆大哥。他们一会儿就到,你一定要多留一会儿,见见他们。听说我在弘法寺见到你,泽佑高兴坏了,他离开玉成县这些年没少提过你。”

思索片刻,阿桃才明白,泽佑应当是阿毛的名字。想到当年那个总拿自己捣鼓的新奇玩意儿给她看的小哥哥,她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泽佑哥哥应当成家立业了吧?”

“他?”班贺故作夸张地挑起眉,“他长了年纪长了个头,也长了些本事,但我总觉得他毛毛糙糙,远不能独当一面呢。现下他在工部军器局当值,幸好他手里没出过大乱子,否则,先师的脸面不保,我都要掩面出行了。”

他抬起双手捂着脸,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阿桃被他的话和动作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很快意识到那并不是好笑的事,敛了敛嘴角。

见她笑起来,班贺暗暗放心了些,真心实意轻叹:“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真正继承师父的衣钵。”

“我记得,他以前就很厉害了,做出来的东西,总让我惊叹不已。”阿桃眼中怀念,不知想到什么,光芒一瞬黯淡下来,“他送我的那些小玩意儿,我一直好好带在身边。小木鸟儿,还有那颗小球……可那场大水,把所有的东西都冲走了。”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活着,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班贺的庆幸溢于言表,这件喜事他几乎告诉了身边所有人。

“姑婆带我逃走时,我只拿了一件东西。”阿桃道,她取出一只荷包,从里面摸出了什么,小心翼翼,生怕丢了似的紧紧攥在手心里。

班贺视线落在她的手心里,一点鲜亮的红让他的瞳孔微缩,目光立刻定在阿桃的脸上,勉强才维持住了笑容,没有表露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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