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昭昭
为什么他还会觉得十几年的相伴,那就是他的弟弟?
陆璟跪在陆母的面前,神情苍白。
那一夜陆璟被赶出了陆家,衣衫单薄,身无分文。
他能活下去,全靠他从前借过友人一笔钱,当陆璟从钱庄中取出友人那笔钱以及那一座府邸的地契,独自离京之时,从那一刻起,他绝不承认自己对陆清也起过旁的心思,也绝不承认他对陆清也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情。
爱意除尽,唯留恨意。
如果可以,他宁愿和整个陆家断了干系,宁愿从未认识过陆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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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缓缓降下。
陆璟最终是在河边的凉亭边找到的陆清也。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更……晚点还有……
第97章 哥哥不要我了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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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的时间,陆清也拄着拐杖,也只能从哥哥的府邸一路慢慢走到漳河边上。
京城人家一直有在漳河边放灯祈福的习俗,此刻夜色黯淡,漳河边有不少人都在放灯,烛火光星星点点的,在河面上闪烁,他走到摊前,没忍住也买了一盏。
从前陆清也也曾经放灯乞求离开家门的陆璟能够在外安宁,墨色熏染,字字句句写的都是他对陆璟的祈愿,但是如今他再放花灯,放的却是无字灯。
无所求,无可说,陆清也倒是想回到最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看着陆璟婚娶,也好过如今这个样子。
不过陆清也想,重来一次,他也未必舍得真让陆璟婚配。
他坐在漳河边的凉亭上,从这里坐船可以离开京城,他在想他要不要彻底离开这里,离开哥哥,什么都不想地去过几天安生日子。他正这样思忖着,就听见有人在后头喊他。
陆清也扭头,看见远远的是陆府的老管家在往这边跑。
“找到小公子了,找到小公子了!在这里!”
“也儿——!”
四围人头攒动着,许是陆清也在街头溜达了一天,这副样子过于显眼,以至于苦苦找寻陆清也几日的陆家仆婢们终于在此刻找到了他,河面上的船夫摇着船橹,此刻还未到岸边,陆家人已经急急赶到了。
陆清也瞳孔微缩,看见爹娘正穿过人群,往这里靠近。
几日不见,陆父的眼下青黑,像是一直没有睡好觉,这些年来他们虽然薄待了陆璟,可对陆清也却是实打实的好,陆清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是陆家唯一的独子。
而陆父穿过人群,气喘吁吁地跑近了,看见独自坐在亭子里的陆清也后,那神情猛然一怔。
“也儿,你怎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爹。”
瘸了一条腿,脸上也有些破相,那手背连着手腕的地方还带着烧伤的痕迹,看样子也半点没有处理,陆清也拖了一天,那手腕除了焦痂之外又长起好几个水泡,看着也有几分吓人。
陆清也本想就此离开京城的,看见爹娘过来以后却有些心虚,他下意识把手往后藏了下,还未说什么,陆母已经急急忙忙过来了。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啊,”陆母伸手来,心疼地抱住他,“我儿这是受了什么罪,怎么成了这样……”
陆清也正想说自己真的没事,爹娘就已经都围了上来,恨不得能将他直接抱回家去。
而不远处,堪堪找到漳河边的陆璟见到这一幕,缓缓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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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都是这样。
从来都是这般一家和睦的景象,只是这景象中却没有陆璟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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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也却在爹娘关切之语中,垂下了眼睫。
之前钱二郎瞧见他和陆璟欢好的场面,那消息应当已经传到爹娘的耳中了,往常他闹脾气离家出走的时候多了去了,但此次爹娘却偏偏这么迫切地想要找到他,应该也和这件事有关。
他垂眸问道:“娘,婚约——”
“婚约取消了,我们把彩礼给了钱家,”陆母却慌忙说道,“我们也给钱家封口费了,这件事不会外传的……也儿,我们都知道是因为你哥哥回来了,你才变成这个样子,你听娘的话,和娘回家好吗?”
“婚约取消了?”陆清也一愣。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自然是不能再谈婚论嫁了,”陆母摸了摸陆清也鬓发道,“眼下既然婚约取消,你也不必再离家出走,就随爹娘一同回家去吧。”
但陆清也却并不想回家。
他并不是单为着婚约的原因才离开陆家,而是他待在家中,实在是太过痛苦,陆璟不回来也便罢了,但如今陆璟回来坦白真实心迹,作为他们曾经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陆清也又怎么会想再回去触景伤情。
“这几日你不在,我们都快把京城翻遍了,直到听说有人从那客栈的楼上坠了下来,我们真是唯恐你出了什么事,把你母亲都给急得一夜没有合眼。”陆父说道,“但还好你还活着,府里的仆婢跑遍了全城的医馆,都没有听说有坠亡的人,我们这才放下心来。若你还是不回去,只怕你娘都要为你愁白了头发啊。”
“儿啊,为一个陆璟变成这样,值得吗?”陆母泪眼朦胧,“为一个陆璟,舍弃我们全家,你难道忘了爹娘对你的养育之恩了吗?”
“娘……”陆清也指尖微颤。
养育之恩不可忘,但三五天的功夫,陆清也却也没有办法将陆璟遗忘,明知那人心中没有自己,就连床事都是戏耍,但让陆清也现在就放下,他却做不到。
亭子四下无人,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不远处的船夫撑着船来,越划越近。
“爹,娘,我是真的不想回去,我想要去外头走走,散一散心,”陆清也最终只能低头说道,“你们放我离开,我半月一封家书,给你们报平安。”
但他如今拄着拐杖,一身是伤的样子,又如何能叫陆家夫妇放心他离去,两人对视一眼,犹豫着,陆母还是摸上了他的手。
“也儿,等你把伤养好,我们再陪你去四处散心好吗?”
陆清也摇摇头。
“难道你真要往外头去,受那风餐露宿的苦?”陆母问道,“若是你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你又让我们如何安心啊。”
“但京城有哥哥在,我真的不想再留在这,”陆清也执拗道,“娘,外头天大地大,你便让我去走一走吧!”
不远处,站着的陆璟指尖一动。
“其实你哥哥如今对你这般,我们也是有错的,”陆母见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最终咬牙开口道,“其实你哥哥这么多年都不肯回来,那是因为——”
“夫人!”陆父见状开口喝斥道。
“再瞒着又有什么用呢!”陆母也不再遮掩了,陆清也寻死,陆璟可以不在乎,但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啊,她如何能不着急。听到陆清也从客栈三楼往下跳的事情,陆母的心都要碎了,如今她只想自己的孩子好好的,不再顾及世人的眼光。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呢?”陆清也却不解地望着。
“其实当年,娘和你说璟儿是自愿离开的,是娘骗了你,”陆母哭泣道,“是娘和他编了胡话,再将他赶走的……这么多年,娘总以为只要时间够长,你总会忘了璟儿,届时娘再为你娶个好姑娘,事情也就过去了。所以娘那晚做了件糊涂事,娘让璟儿以为你将所有事都推到了他的身上,以此气得他远走他乡。”
陆清也的脸色猛然一变。
“是娘错了啊,”陆母已经泣不成声,“早知你变成这副模样,娘当初……当初就该允了你们俩的事啊!”
而凉亭外,站在树后本欲离开的陆璟,脚步也随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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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陆父陆母一心想要保全自己的亲生儿子,因此他们也铁了心地将所有事怪在陆璟一人身上,并因此赶走陆璟。
谁能料想陆璟走后,陆清也非但没有照他们所想的忘了哥哥,娶妻生子,反而还一病不起,病到现在,整个人越发的偏执,如今还要离开这个家。
这个谎撒了三年,如今终于得以说出口,陆母也卸下力来。
“想必璟儿如今还不知,当年你为了他求了我们整整一个月,也被我们关了整整一个月的事情,”陆母半哭泣道,“自他离家,你病了也有三年,若你还要再出京城,倘若病情反复,我们又能如何照顾到你?”
“就当是为了有机会与你哥哥解释这些,也儿你留下来吧。”陆父也苦劝道,“你哥哥若知道实情,也定然不会再弃你于不顾的。”
但陆清也早已面色发白。
他所爱的哥哥厌弃他,所爱的爹娘期瞒他,三年,整整等待了三年两个月零七天的时间,他站在城楼上日日盼望着哥哥能够回来,却不想从一开始,他的等待就是虚妄。
就连爹娘曾经所说的话,也都是假的。
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陆清也的脸色越发难看,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反胃,他知道这件事后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而还越发的绝望,难道陆璟会因为知道这件事,就选择回转到他的身边吗?
不,陆璟说过,对他这个弟弟从未有过半分心思。
那如今这个谎言所欺瞒到的,不过是他一个人罢了。
是这个谎言给了陆清也水月镜花般的一场梦,给了他撑上这三年的决心。但,这也只是陆清也一个人的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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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儿,回家吧……”
“不。”
陆清也却已经有些失了魂魄。他撑起拐杖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要完全逃离这个虚妄的地方,先前他还会为爹娘的原因犹豫彷徨,如今却只想快点走个干净,与这里的一切也断个干净。
船靠岸了,船夫吆喝着唤人上岸,
陆清也拄着拐杖,一步步偏执地往船只的方向走去,后头的爹娘追着苦劝,泪如雨下,但陆清也都听不到了,他只有一个念头。
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也儿啊!”陆母撕心裂肺大喊道。
远处有烈马嘶鸣着,朝船客登岸的方向急速赶来,马蹄达达势不可挡,周围人纷纷退避,但陆清也浑然不觉。
直到马蹄声扬起,众人惊呼,陆家夫妇尖叫出声。
“马惊了!快闪开!”骑马的人大喊道。
而陆清也猛然停住拐杖,仰头呆呆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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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声,灯笼光下仿佛有人影闪过,推着陆清也跌入河水中,避开了岸边的马蹄。
夜色深重,灯笼所能照到的地方很有限,水花随之迸溅开去,岸上的陆家夫妇慌忙喊人来救。
而水下,陆清也恍惚间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像是有人牢牢地抱住了自己,在水中越坠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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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陆清也恍然间手指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