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杯不流
他反手拽住一只想要撤退的护卫雌,一边往上飞蓄力,一边掐着护卫雌的脖子让他在窒息中无意识虫态化。
然后——
震动虫翅,俯冲!
砰!!!
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在半路的曼努埃尔半虫化,坚硬而沉重的虫态化躯体撞上电梯,缆绳终于不堪重负地断裂!
外骨骼张开,撑在缝隙两侧,关节转动,伴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原本狭窄的缝隙被撕开出一个足以另虫通过的洞。
而外骨骼此时也基本报废,只有尾部的一根缠着虫化的护卫雌,把他牢牢钉在上方。他挑选过,这只雌虫是鞘翅目,甲虫有坚硬的鞘壳,虫化后刚好能够挤满电梯井,堵死无人机的入口。
而他则直直撞入极速下坠的电梯内。
失去牵引的电梯在重力的作用下疯狂下坠,电梯门是开的。在短暂与下一层楼电梯口相汇的时间内,燕屿伸手推开了格罗佩。让他离开了电梯到了安全的位置。
而他——噗呲。
是锐物划破皮肉的声音。
曼努埃尔撞进电梯,巨大的冲击力和几乎挤满半个电梯的半虫态化躯体让燕屿闷哼一声被压倒在地。在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下,雌虫尖锐的爪穿透了他的腹部。
格罗佩几乎是被丢出去的瞬间就脸色大变,他是被推出去的,落地姿势不稳,倒在地上,要不是他反应快,恐怕腿已经被如铡刀般的电梯给砍断了。
他顾不得起身,立刻转过身攀在电梯井的门洞边缘,探头往下看。
“把那具尸体带走!快救阁下!”他厉声道。
甲虫的尸体被无人机拖走了,这些无人机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大开杀戒。因为电梯还在下坠!不能让它自由落体到底部!那样的话,雌虫可能没事,而被挤在下方的雄虫则必死无疑!它们彼此勾连,组成一个整体,拽住了不断下坠的电梯。
透过间隙,格罗佩看见电梯的地面已经彻底被染红。蝶族的身体遮住了他的视线,纵使他再如何心急如焚,也看不见下方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一只手,在血泊中艰难地摸索,找到那根被切下来的外骨骼。
握住。
抬手。
刺!
这一手狠厉异常,直接刺的大动脉,然而雌虫敏锐地偏头,让它落到了后颈与蝴蝶骨的连接处。血喷涌而出,飞溅在电梯的四面,又歪歪扭扭地向下淌。
曼努埃尔伸手捏住燕屿握武器的手,一点一点把它拔出来。倒刺的设计让它刮过皮肉,带出鲜红的渣。
电梯悬停在半空,与最下层的门洞相连接。
更多的无人机涌了进来,闪着凛冽的冷光,势必要把闯入者撕碎。
曼努埃尔抬头看了眼,捂着后颈,挑衅似地对格罗佩一笑,然后顺着门洞钻进了最底层。还不忘以牙还牙,顺手把那根断裂的外骨骼凶器往雄虫身上抛掷,要不是无人机立刻组成了矩阵,说不定就扎进雄虫身上,当场报复回去了。
但也因此,它们错失了追击的最佳时机。让曼努埃尔把他们甩在了身后。
“杀了他!”格罗佩语气阴森,杀意凛然。
他一边说一边踩着电梯井的管道和无人机,几步跃下,跳进血泊,半跪着撕开衬衣给燕屿止血。似乎是失血过多和重击,此时的年轻雄虫已经晕了过去,格罗佩立刻开始心肺复苏。
我要让蝶族成为下一个螳螂族。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有多少无人机都调过来,不计代价追杀曼努埃尔!”
然而耳麦里下属却道:“恐怕不行。会长阁下,他们劫持走了第一班飞船。就是在阿努比斯突击狼蛛星之前,就送走的圣堂虫崽们。我们必须集中火力去追回小阁下们。”
格罗佩一顿,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脸上和睫毛都沾了血,连浅色的眼睛里被染上了红色,因为半跪着急救,更是下半身被血腥味浸透了。此时压抑着愤怒笑起来时阴森森的。
“真是好一出声东击西。”他嘴角噙着笑,轻声赞叹,浅色瞳孔却缩成针尖般的形状。
第111章 星际大舞台
“……心率恢复正常了。”
“小心移动,不要碰到伤口!”
“治疗舱来了吗?快快快……”
……
晃动、絮语、消毒水和医疗液的味道,充斥梦里。
这似乎是一个不短的梦,等燕屿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伤口在自愈因子和科技的力量下已经愈合。
或者说他的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因为腹部没有会立即致命的重要器官,虽然血流如注,其实远没有胸腔受伤严重。他晕过去只是因为电梯下坠的震荡和失血过多。
不知道是不是曼努埃尔故意的。
他能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吗?
旁边似乎有另外的呼吸声。燕屿没有急着睁眼,控制着呼吸频率,佯装昏迷。
是格罗佩在和谁说话:“……电梯里的隐形监控不是还不够证明吗?全程他没有和曼努埃尔有半点交流,地下也屏蔽了精神链接……好了,够了,科梅。我们不能因为莫须有的怀疑抛弃同胞。”
燕屿心底一寒,幸好他牢记着皮拉的嘱咐——狼蛛星到处都是雄保会的眼睛。所以即使是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危急关头,也没有多说一句可疑的话。
龙潭虎穴,步步惊心。
通讯挂断了。
接着是凳子腿刮过地面的细微声响,他低声嘱咐:“你注意着点情况,医疗虫随时待命,有任何问题立即反映。”
然后是雪莱温驯的回复:“是的,会长阁下。”
硬底皮鞋敲击地面,脚步声慢慢远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确认安全后,燕屿才悠悠转醒,咳嗽两声。雪莱正半跪在床前,专心致志看着医疗机械上的实时数值,天青色长发如月光般披在背后。闻声立刻双眼一亮,急忙转头。
“您醒了!”雪莱惊喜之后,立刻追问,“有没有哪里不适?需要喝水吗?我叫医疗虫来!”
燕屿撑着手肘,半起身,摇摇头阻止他:“没事。”
“你先给我说说这是在哪?发生了什么?”
雪莱便老老实实道:“这里是雄保会部署的秘密基地之一,是雄保会探索到的小行星,没有上报,也就不存在于星图之上。曼努埃尔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说到曼努埃尔这么名字,大蚕蛾清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厌恶与杀意,但毕竟表情管理也是护卫雌们的必修课,他很快掩藏好负面情绪,接着说:“曼努埃尔劫走了圣堂小阁下们,很快撤离,狼蛛星重新整理好防线,鞘翅目总长率领雌虫议会驻守第二次道防线,正在和蝶族对峙,僵持不下。”
“为了安全起见,防线后的雄虫们都转移到了秘密星球。”
意思就是蝶族占领区的雄虫们不受控了。燕屿若有所思。看来目前的局势是雄保会和半个雌虫议会为一方,蝶族、蜂族和安提戈涅的反抗雄虫为一方,双方对峙。大家手里都有雄虫,互为威胁。
鳞翅目不敢强迫安提戈涅等雄虫依附,鞘翅目也不敢要求雄保会以雄虫为请他们出手的报酬。
对己方雄虫都这么残暴,另一半的雄虫又怎么敢归顺呢?第二纪雄保会建立的惨烈历史告诉后来者,如果命运无法把握,至少雄虫还拥有死亡。如果再次沦为禁脔,他们宁愿自尽。
——第二纪雄虫沦为毫无尊严的禁脔,泛滥的配种行为,的确让雄虫数量迎来了一次大规模提升。但惨烈的现实让许多雄虫选择以死亡来抗争,导致第三纪雄虫数量又跌落到谷底。
要是这个世纪末再来一次,虫族就要绝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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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权夺利是一回事,种族灭绝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在这种微妙的对峙关系中,雄虫们依然保有脆弱的自由。甚至为了争取另一边的雄虫,他们只会竭尽全力地彰显自己的仁慈与尊重。
但他不信雄保会看不出来这样的自由脆弱如浮冰,一旦有谁按捺不住开始试探,平衡便会在顷刻间被打破。
他们一定还有底牌没打出来。
他闭着眼,想起电梯坠落到地下禁区的最后一层,他在昏迷前努力侧头,通过打开的门洞,看见了一片耸立的、高大的圆筒形培养舱。
——就像在摇篮1946星他所见过的一样。
*
滴答、滴答。
池涧西睁开眼,视线缓缓聚焦,入目是金属质地的天花板。隐藏式灯光很柔和,让天花板银色的纹路像有什么隐喻的神秘学符号。
梦中的水滴声如鬼魅般缠绕着他。
后背已经汗湿了,他脸色苍白,踉跄着下床,趴在盥洗台,俯下身呕吐,胃和喉咙里什么也没有。或许他想把梦从胃里吐出来。
但是水滴声还在耳边不徐不疾地奏响。从好多年前,就一直伴随着他的生命。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水蓝色的眼底布满血丝。
镜子悄然浮现出一段话——【早安,小鱼。】
【身体数值正常,看来这次改造没有产生排异反应。】是智械生命埃尼阿克,这里是智械生命的领地,这些电子幽灵畅通无阻。
池涧西默不作声地掬了捧冷水,泼在脸上。他沉默着解开衣服,让矫健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没有什么羞耻情绪,或许也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从腰间往下,银蓝的机械义体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美感。这里曾经有一条水蓝色的鱼尾,曾经。而顺着脊椎往上,银蓝的脊椎像龙脊一样随着呼吸起伏。
拧开花洒,水汽蒸腾。
光脑自顾自亮起,在主人没授意的情况下扬声器打开,里面传来机械音:【对了,还记得当初欠雄保会的那个条件吗?现在该回报的时刻了。】
人鱼终于有了反应,看了过去。
人鱼叛乱的成功离不开伊卡洛斯的帮助,而帮他们牵线的便是雄保会。伊卡洛斯凭借这个机会投诚,取得了雄保会的信任,让雄保会帮忙隐藏身份,得以继续在虫族潜伏。
现在终于到了还情的时候。
【虫族内乱。】埃尼阿克一字一顿道,【你们的任务是清除乱贼,全权由雄保会指挥。】
【本次任务智械生命不能入场,正好,给我们看看人鱼的资质吧。改造之后的人鱼,应该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废物了,对吗?】
滚烫的水滴顺着睫毛滴进眼底,他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
*
秘密行星。
“说起来,我生命里曾经也出现过一只名为雪莱的雌虫。”他温柔道。
在三言两语间,燕屿就把雪莱的生平经历都套了出来,比如他的雌父,是上任科梅的护卫长,牺牲在圣堂联谊会的事故中,是曼努埃尔杀的。他们的距离飞快拉进。
雪莱半跪在地,仰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病床上的雄虫。伤口虽然缝合了,但身体造血还需要时间,失血过多的眩晕还笼罩着他,让雄虫脸色苍白。
好可怜。
完全没有攻击性的雄虫。
雪莱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问道:“您还记得他的名字,真让虫羡慕。”
赫利俄斯垂眸看他:“我也会记得你的名字。”
雪莱一怔:“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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