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losa
“现在你改变主意了?”
祁染沉吟片刻,说:“有时候,做棋手是唯一能拯救自己、拯救所爱之人的方法。”
然后,他望向病床上的人:“你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钟长诀专注于手里的刀,像是修理精密仪器一样削着水果,果皮规律均匀地垂落下来。
“如果有一天,联首倒台了,你会做什么?”祁染盯着他垂落盘中的目光,莫名感到紧张,“你大概不想继续待在军队,也不想从政吧。”
这两种选择,都意味着,他要继续做钟长诀。这是祁染唯一肯定的,他绝对不会做的事。
他的责任已经结束,不该再被这个身份束缚一生了。
“如果你想做个普通人,安安稳稳活下去,那我就去科技公司找份工作,买个小房子,和你一起生活下去,”祁染说,“如果你不想停留在一个地方,想周游世界,踏遍山河,我也陪你一起。”
钟长诀放下刀,把水果递给他:“不用顾虑我,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那怎么行,”祁染蹙起眉,“难不成我在议会大厦待着,你一个人四处漂泊?”
“你做个普通职员,不是太可惜了吗?”钟长诀说,“如果联首改革成功,你就有和那些权贵子弟一战的机会。就算你不从政,也应该是科技公司的创始人,不是员工。”
“所以啊,”祁染说,“你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不然我怎么能……”
钟长诀摇了摇头:“别让我绑住你。”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在祁染耳朵里,跟让他离开他一样可怖。
大概是发现祁染的脸色苍白起来,钟长诀拉过他的手:“我知道,我想要的,你一定会给我,所以不用再问了。”
祁染垂下目光:“你凭什么那么笃定?”
“因为我想要的是自由,”钟长诀说,“这是你曾经用生命为我换来的东西。”
祁染凝视着交握的手,在他的想象中,十年,二十年,一生之后,这双手仍然会紧握,即使一只手已经皱皱巴巴,布满斑点,而另一只仍然健壮有力。
只要能一直走下去,这样庞大的悲剧也是圆满。
他会为此竭尽全力的。
他看了一眼果盘,站了起来:“你吃吧,我还有工作要做。”
钟长诀望着他:“仗都打完了,医院怎么还有那么多事?”
祁染笑了笑,拿起挂在床头的大衣,转身走出房门。
能源还紧张,医院暖气开得不足,不裹严实一点,冷风就往脖子里钻。祁染用手拢住衣领,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物资管理处和钟长诀的病房只隔了两层,他习惯走楼梯,刚推开绿色通道的门,一个白大褂的身影从旁边飘然而过。
祁染停住脚步,倏地转过身:“等一下。”
那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他。
祁染端详着对方的脸,往日的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
那人见他迟迟不说话,两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淡漠地问:“有什么事?”
“我是里兰之夜的幸存者,”祁染说,“住院的时候,我见过你。”
对方眯起了眼睛,面露疑色:“你不是我的患者吧。”
“不是,”祁染说,“我对你印象很深,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是吗?倒是常有人说,我有张伟人脸。”
祁染愣了愣:“什么?”
“他们觉得我像前外长。”
祁染在记忆里反刍了很久,恍然大悟,仔细看,她和温别庄确实相似。
不过,要说温别庄有什么特点,一时还真说不出来。这位前外长兼前联首,好像就长了一张平均脸,中和了东元人大概的面貌特征。眼睛不大也不小,鼻子不高也不低,没什么印象点。
祁染摇了摇头,问:“你认识陆初尧吗?”
这是他养父的名字。对方看起来和他年岁相仿,如果养父有孩子,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
对方短暂地皱了皱眉,摇摇头。
祁染没有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异样,纵使她假装不认识,祁染也没有戳穿她的必要。
见他没有话说,那人移开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祁染在办公室度过了大半天,望着天色渐暗,决定借着回家换衣服的机会,路过一趟棚户区。
夕阳散落在斑驳的街道上,高矮不一的板房笼罩在余晖中。城区重建已经开始了,逐步地,这里会被推倒,清除,成为新城市的一块地基。
毁灭与重生,绝望与希望,如同原灵教中首尾相衔的8字形双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他按照往常的速度,走过那些满目疮痍的房子。
其实,江印白已经不住在那里了。矿区爆炸之后,因为特勤组的到来,棚户区变得岌岌可危。于是,在爆炸行动过后,他们跟着克尼亚反动组织的人一起,跑到了城郊的偏远村落里住着。
临走前,祁染给了他们一个网址,这个网址联通的线路经过加密,可以避开夏厅的监视。如无意外,他们每天会通过网页报个平安。
现在,他只能望着他曾经的住处,希望他一切安好。
他的目光悄然飘向熟悉的那一间,然后霎时停住。
简陋的大门被推倒了,悬挂在屋顶的晾衣架洒落一地,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从破窗里漏进来的寒风。
祁染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特勤组找到了这个地方。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要出事。
逃出卡拉顿后,霍尔带着江印白,在努瓦尔河边上的一个小镇里住下来。
他还持续参与着反动组织的行动,卡拉顿有许多想逃出来的难民,他们成功地建立了一条偷渡路线,路线的另一头,就是这个小镇。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正对坐着,研究努瓦尔的流域图。
突然,霍尔皱了皱眉,迅速拉起江印白,对方蹙起眉,刚想提问,霍尔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熄灭了灯。
江印白屏息细听,黑暗中,果然有不同往常的窸窣声。
霍尔拉着他,矮下身,慢慢挪向通往小巷的后窗。
下一秒,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黑暗中,能清晰地听到扳机扣动的声音。
同时,周围持续传来破门和枪响。看来,被突袭的不止他们一个。
整个组织的藏身之地都暴露了。
霍尔拉着他潜行到后窗前,拉开窗户,托着他,让他往外跳。混乱中,江印白脑中闪过一个疑问。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窗外的车灯时明时灭,光影变换处,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内部人员叛变了。
他们跳出窗户,江印白还没缓过气来,霍尔就一把拉住他,往黑暗中跑去。身后传来了枪声。
江印白一边跑,一边攥住了他的胳膊:“夏厅要抓的人是你,你赶紧走。”
霍尔一口回绝:“不行!”
“以你的体力,能跑出包围圈,带着我就太慢了,我们分头行动,”江印白顿了顿,猛地松开手,“光线很暗,他们分不清哪个是你。”
“我必须跟你一起走!”
“只要我们两个有一个逃出去,就有翻案的希望,”江印白说,“快!”
霍尔还没来得及回答,江印白忽然松开了手,转过身,朝另一条小巷跑去。
狭窄的路上暗影幢幢,脚时不时会绊到凸起的石板上。小巷的路如同一生一样漫长,即将跑到尽头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猛地把他推到墙边,一把冷枪顶在他头上。
“江记者,”背后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好久不见。”
第84章 计划
睁开双眼时,江印白有一瞬的恍惚。
眼前的情景实在超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抓住他的人会像上次一样,把他带到一片树林中拷问。
现在,他目力所及之处,是四壁光滑无缝的小房间。手够不到的地方,有一扇小窗,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树丛,和墙上的电网。
房间有张小床,床对面有蹲便,床旁边有一个对讲机式的界面。
这看起来像是……重刑犯监狱。
他没有被逮捕,也没有经过审判,怎么会直接进了监狱?
他走到栅栏旁,左右望去,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走廊。监狱应该是喧闹的,这里却寂静无声。
令人毛骨悚然。
他坐回床上,仔细想了想,明白了。
他大概是在占领区的某个隐秘的间谍基地。克尼亚投降后,代理政府接管了占领区的所有事务。这些秘密基地,也落到了军情处手中。
这里的案件事关国家安全,自然不用公开审判。
一瞬间,他心头涌起担忧和畏惧。这些人打算把他怎么样?霍尔呢?他也被抓了吗?
很久很久,没有人来看他。封闭空间里孤身一人,时间会无限拉长。江印白屈起膝盖,抱住自己,默数着秒数,让自己不要发疯。
突然,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江印白一激灵,抬起头,警惕地望向栅栏。一个身着便衣,两颊瘦削的男人走过来。
江印白感到浑身发冷。他认出来了,这就是上次把他带到树林的人,他还往他的胳膊上开了一枪。
看这人现在举止自如,显然已经把伤养好了。
男人阴涔涔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露出了一丝笑容:“走吧。”
哐啷一声,栅栏缓缓向右移开,空出一扇门大小的缝隙。
男人身后跟着两个体格彪悍的壮汉,江印白还没有来得及发问,那两人就走了进来,架住他,往外走。
沿着走廊,他看到一些陈设相似的小隔间,看清里面的一刻,他的肩膀略微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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