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南 第37章

作者:巫羽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正剧 玄幻灵异

已经深秋,日薄西山时,越发感到寒意。

“云淡了,好大的落日。”

青露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块大岩石上,正望着又圆又大的红日惊叹。

因为登得高,所以那轮太阳仿佛能拥抱入怀。

“山顶上真冷啊。”过一会儿,就看见青露无心赏日,抱住双臂,冷得跺脚。

“给,拿去用。”

舒翼解下身后背的虎皮,扔给青露,青露立即接住,心里欢喜,忙说:“你打的老虎,不能白拿你东西,我拿别的跟你换。”

“不用,觋鹭给我五支淬毒的箭羽,我都用来猎虎。”

“多谢了。”青露抱住虎皮,恭敬地行了个礼。

舒翼将手一挥,示意不用谢,他身为岱夷武士,有过人的本领,向来很大方。

三人一起返回营地,路上,舒翼问:“觋鹭,你给毒箭涂的是哪种毒,早先就想问你。”

“你们岱夷猎人常用的毒树汁,我将它除去杂质,再添加些东西熬制,使毒性更强烈,所以能毒杀老虎。”

听见青南这么说,舒翼皱了下眉,好一会才说:“我以前认为巫祝的诅咒再灵验,也没有我的箭快,在说出咒语前,我就能将他们射杀。”

“你……”青露吃了一惊。

舒翼抚摸木弓,他接着说:“要我看来,也只有‘白宗獐牙’才敢和巫祝成为朋友。听说他在大岱城时,就常跟祠庙里的玄鸟神使待在一起,从神使那里学习知识,神使也曾在他身上看见东君(太阳神)的神力。”

“他经常去大岱城吗?”听到舒翼提及玄旸,青南询问。

“武士拿的宗都出自大岱城,大岱君会差遣武士为他做事。别的国君也经常求助武士,当然都有报酬。”舒翼裹住斗篷,他抱胸的姿势显得桀骜不驯,大概大岱君也差遣过他吧。

青露问:“要是玄旸大哥在大岱城,你会送我们过去吗?”

舒翼冷漠拒绝:“一到玄夷城,我就会回舒渎。”

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夜幕降临,青南给营火添加柴火,驱散寒意,舒翼烹制食物,食物丰盛,青露拿针缝制虎皮斗篷,他低着头忙活,模样专注。

一张虎皮只够做一件虎皮斗篷,最终披在青露身上,他年纪小,又特别怕冷。

离开岱岳后,青南身上才多出一件岱夷斗篷,能用来御寒,这是和玄夷部族的人做交易换来的物品。

和玄旸几乎一模一样的岱夷斗篷,因为就产自玄夷部族,同样的编织手法,同样的裁剪方式,一样的纹饰。

不停地赶路,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青露早已经精疲力竭,青南也感到脚步越发沉重,只有舒翼始终迈着大步,在前方催促。

身为武士,体能超越常人的舒翼显然无法体恤同伴,他和玄旸不同,玄旸是那种亲和又散漫的人,可能玄旸跟所有的强者都不同。

青露完全是凭靠着信念在顽强前行,当登上丘陵,望见远方的玄夷城城墙,他“哇”地一声差点哭出来,栽倒在地上再不愿动弹,青南的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他的下巴瘦削,丝袍破损,如果不是有件岱夷斗篷,将无法保温,他的身形更显得清瘦,但仍如竹子般挺拔。

“那就是玄夷国。”

舒翼手指前方,他那张凶悍的脸,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意:“我们到了。”

第30章

灰鸦远离众人, 孤独坐在沙滩上,直勾勾盯着篝火会上一个牵住伙伴双手,开心跳舞的秀美女孩, 女孩留意到目光来源, 竟对异乡人露出纯真而美丽的笑容。

灰鸦想起几天前那个左眼下方有颗痣的女孩,她跪坐在地上, 举起沾血的手撕心裂肺地朝自己吼叫,她的身旁躺着一个小腿中箭, 鲜血淋淋,疲惫不堪的男青年。

灰鸦的箭头瞄准男青年的胸膛, 正想补上一箭, 也许是女孩的悲鸣使她停止了放箭的动作,也许是闯入莱海之巫的禁地后, 莱海之巫对她施加的诅咒起作用,她发现眼前的事物忽然变得模糊不清。

“白宗獐牙!”

当时灰鸦有些恼怒地叫着,她射出的第一箭瞄准男青年的头部,却被玄旸看似无意的动作干扰,使得她的箭矢偏移, 射向腿部。

她从来没有失手过, 百发百中。

玄旸不为所动, 他的手没有放在弓上, 他看着那对兄妹,丝毫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 眼眸中甚至有怜悯之情。

灰鸦缓缓坐在地上, 头晕目眩使她无法再动武, 将莱海之巫咒骂两句,她茫然望着周边密密麻麻的树木, 这是一座如此阴晦,散发着深深恶意的森林,令人发寒。

这里是莱海之巫的禁地,他(她)正化作一头麋子,也许是山鹿,在远处远远地观看吧。

岛上的人远远观望时,并没有发现异端,直到那条木筏靠近,看清两名武士装束的人在木筏上,岛上的人这才慌乱地往回跑,跑到聚落里向那对兄妹通风报信。

兄妹俩慌不择路逃窜,竟逃进当地人从来不敢去的幽深谷地——莱海之巫的领地。

那里是禁地。

玄旸和灰鸦像对猎人,那对兄妹是猎物,双方在林子里追逐。

从来没有猎物能从岱夷武士的手中逃脱,这对兄妹也是,他们很快就被发现,哥哥中箭,失去行动能力,妹妹哭泣,停止逃跑。

“白宗獐牙,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清东西?”

灰鸦的声音有些慌,身上的症状使她无法集中精神,女孩的哭声也使得她心烦虑乱。

“毒棘,你被莱巫布置在入口的毒棘陷阱刺伤,毒性正在发作。”

玄旸的声音很平静,他目光落在灰鸦的身上,袖子破裂,手臂有条带血的划痕。

“不是咒语?”灰鸦抬起自己的手臂,她摇了摇头,试图看清东西。

“不是,莱海之巫的咒语,恐怕就是这里到处生长的毒棘”。

“啊。”

灰鸦叹了声气,已经不再试图看清事物,她闭上眼睛,用平静地声音说:“你不让我杀他,这对兄妹是你认识的人?”

“算是。”

玄旸说完这句话,便就从灰鸦身边离开,朝男青年走去。

男青年正在不停地哀求女孩离开,劝她快逃,女孩却只是摇头哭泣。

箭矢穿透小腿,箭镞没有留在骨头里,男青年忍痛将箭杆折断,不过这样的伤情,他已经无法站立,更别谈跑动。

他成了女孩的累赘。

女孩尖叫着扑上前去,用力捶打玄旸,玄旸抓住她的手臂,像抓住一只小鸡般轻易。

他的声音冷冰:“他杀了自己的主人赤明,杀主得死,他活不成。你是赤夷君的奴隶,又能逃到哪去,还不随我回去。”

女孩哭叫:“你把我也杀死吧,我不回去,反正我回去也要死!”

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她的哭声充满恐惧与委屈。

灰鸦眉头紧锁,女孩的哭声使她心神不宁,她闭着眼说:“你跟我们回去,我会帮你向赤夷君求情,赤夷君不会责罚你。”

“老国君死了,他要我去墓里陪他,他死前亲口跟我说,他舍不得,所有的妾他都要带去地下。”听到灰鸦的声音,女孩忽然就安静下来,用绝望地口吻陈述:“那晚大家都忙着葬礼的事,我哥要带我逃走,约好在半夜,不想赤明来找我,想跟我好,我不肯,他就打我,他是头畜生……”

“我哥把赤明杀死了,我哥说正好想杀他,他时常欺辱我,还总是用鞭子抽打我哥,我哥小时候被他拿刀割肉,后背留下好长一条疤。”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冷静,她抬起脸庞,看向玄旸,已经不再哭泣,她的眼神空洞:“我小时候见过你,你是玄夷城的勇士对不对,求你别将我带回去。”

明明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却仍出于本能恳求。

“白宗獐牙!她说的属实吗?”灰鸦听不下去了,高声叫道。

“你觉得呢?”

玄旸目光落在男青年身上,男青年的伤脚不停往外滴血,形成一个小血滩,得止血。

“赤明不是老赤夷君的侄子吗?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灰鸦咬着牙,她睁开眼睛,眼前仍旧是模糊不清,她心里有震惊,也有震怒。

女孩麻木地看向灰鸦,她的脸庞苍白,眼眸深幽,男青年发出痛苦的咳嗽声,他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失血使他意识模糊。

灰鸦问:“你要带她回去吗?”

她的拳头捶打地面,咒骂了一句:“没有这种事,怎么会拿人去殉葬,又不是狗又不是猪!”

“有些国君去世,确实会用战俘殉葬,近年来越发残酷,把女人、孩子捆绑起来扔进墓穴里活埋,我听过这样的事。”玄旸的言语仍旧淡定。

灰鸦想反驳点什么,但内心已经相信女孩的说辞,因为白宗獐牙确实见多识广,而且他身份尊贵,熟悉权贵。

“你打算怎么办?”灰鸦又问,她很烦恼。

“是我们打算怎么办?”

玄旸的声音越来越远,像似正在往什么地方走去。灰鸦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向坡地,而坡地上正站着一个特别高的人,又高又瘦,身形很诡异,不对,那个人头上戴着巍峨的高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好像是巫杖?

是莱巫!

灰鸦握住弓,手臂因紧张而颤动,视力不行时,耳朵特别灵,她听见玄旸正在用莱夷的语言跟莱巫交谈。

莱巫的声音沧桑而低沉,是男子的声音。

莱夷也是岱夷族,莱巫说的话灰鸦听得很费解,只能听懂一部分内容。

地域上的阻隔,使得同一种语言发生口音上的变化。

夜幕下的海潮涌动,沙滩上正在举行篝火会,人们仍在跳舞,欢快地跳舞。

灰鸦从回忆中出来,悠闲地伸展肢体,也、想享受一下闲适时光,这时她听见有脚步声朝她靠近,抬眼一看,是抱着一只陶罐,拿着食物的玄旸。

接住对方掷过来的陶罐,掀开木质的盖子,就闻到酒味。

“当地人酿的酒,味道还行。”玄旸往地上一坐,变戏法般掏出两只粗陶碗。

酒是果酒,十分酸涩,食物是鹿肉和鱼肉,炙烤得鲜嫩多汁,香气四溢。

“那对兄妹……”

灰鸦还是忍不住问出一直想问的话:“离开了吗?”

“去往别处,这里他们不能再待。”

灰鸦大口喝酒,将一碗酒喝完,目光落在欢快的人群里,又往海域远眺,她若有所思。

“你接受赤夷君的委托,你和我一同前来,不是为了追杀那对兄妹,而是要阻拦我追杀他们吧?”

玄旸一路走来,都是一副散漫的模样不说,连莱巫的毒棘陷阱也不提醒,还阻止她将人直接射杀。

没有否认,玄旸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切食鹿肉。

“莱巫为什么放过我们,还医治哥哥的箭伤,我们可是闯入莱巫的禁地。”

灰鸦狐疑,又问:“你当时跟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