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清冷师尊 第103章

作者:云照君 标签: 强强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甜文 轻松 玄幻灵异

沈忆寒见状,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抬眼看着云燃一笑,温声道:“……好,倒是好久没有这样借过你的便宜了。”

这话的确不假。

少年时两人在外游历,他或者真的受伤、灵力不济,又或者只是单纯懒得自己动用灵力御鸾鸳飞行,便没少这般借云燃的便宜躲懒过。

但随着两人修为境界的差距一日大过一日,渐渐云燃能去诛的妖除的魔,沈忆寒若跟着,只会成了累赘,二人便不再一同游历了。

从前的形影不离、同修同住,也渐渐成了书信联系、偶然见面浅酌闲聊两句,情分虽然不淡,但终究与少年时的亲密无间不同。

更勿论后来那百年的闭关,他们又是百年不见。

诚然人在少年时的感情总是一生中最热烈最纯粹的时候,即便是修行中人,亦不例外,但……

但若没有幻元灵璧之梦,他们大约是注定了只会越走越远的吧。

如今想来,若阿燃早已对他有情,心魔产生……也着实不算无迹可寻。

沈忆寒将五指搭上云燃手背,任由云燃化作遁光包裹了自己。

两人回到谷底,一路行动轻浅,甚至没有惊动就住在不远处的锦皮鼠妖们。

进了洞府,熟悉的灵气充沛的阴凉感包裹了沈忆寒,终于叫他今晚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

云燃亦环视了一圈洞府内的情形,看见那洞中那方波光幽暗的幽潭时,他不知想起什么,目光微微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的挪开了。

沈忆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目光也在那潭面上停顿了片刻,忽轻声道:“阿燃……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云燃垂眸看着他,半晌才道:“……都记得。”

沈忆寒抬头对上他目光,不曾躲避,只是直直望进他乌黑的眸子里,又问:“那……从前的事呢……也都想起来了?是在今日看到你师侄的那柄剑时想起来的吗?”

云燃“嗯”了一声,道:“那时不曾全想起来,后来就都记起了。”

沈忆寒默然片刻,并不曾回答什么,只是仰头看着他,忽然抬手,修长的五指轻轻落在云燃侧脸。

云燃感觉到他指尖轻颤,这份触感竟然显得如此小心翼翼——

在夜色里洞中并不明亮的光线下,他仍然看清了对方眼眸中藏着的万语千言。

两人皆未再言语。

沈忆寒感觉到自己抚摸云燃侧脸的那只手忽被他按住,然后顺着他侧脸的线条一路滑至下颔、再到脖颈、到肩膀、胸膛,最后停在他饱满的胸部肌肉上。

敏锐的五指触觉下,沈忆寒感觉到一颗正在有力跳动的心脏。

他眼睫微微颤了颤,立刻明白了云燃的意思,抬眸望他、动了动唇角本想说什么,云燃却在这时低下了头。

沈忆寒唇上传来熟悉触感,微微怔愣片刻后,并不曾推拒,索性就势扶住了他的肩膀,闭目感受这个久违的吻。

洞中安安静静,二人交缠的身影投在波光明澈的水面上。

待沉静的结束这一吻后,云燃才道:“你真元透支过甚,先疗伤休息为要,我来帮你。”

沈忆寒道:“好。”

两人在潭边相对盘膝而坐,沈忆寒不再多想,抛却心头诸般杂念,安然入定。

他这次的伤势虽然确实不重,但与谢小风交手,的确让他几乎耗尽了真元与心力,他全身从思维到血肉无一不感到疲惫,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

他不再催动真元,转而起念运行起桃源心经,吸纳洞中灵力,重新温养蔫头耷脑、绿意枯涸的灵台桃树。

这个过程极慢,像是天地重新孕育一片土地的生机,好在其中始终有源源不断的真元从脉门处汇入他的身体。

沈忆寒自然知道那是谁的真元,也就坦而受之。

大约是因为这半年来两人双修次数变多,沈忆寒灵台桃树对云燃的真元已然完全熟悉,这狡猾的桃树大抵是发现云燃的真元已经是它能摄取到最好的养料,也就日渐的对这份养料熟门熟路也垂涎欲滴起来。

这桃树毕竟植根于沈忆寒灵台之中,说白了如今他和这桃树早已经密不可分,灵台桃树是他,他也是灵台桃树,桃树倘若垂涎欲滴,他自然也不免意动情移。

好在这种感觉也有不少是因为沈忆寒对云燃心中有情,于是也就更多是发自他心头念间,是他情与欲的具象化,他对此有完全的掌控和了解,并不会被其操纵、影响心智,和谢小风那下作的蛊虫相比,便全然不是一回事。

灵台桃树要死不活间,得到渴望许久的食物,立刻精神起来,兴致勃勃的开始进食。

……

沈忆寒再次醒转时,已在三日三夜以后。

他醒来第一刻并未睁眼,先是内视紫府,确定周身经脉调和、灵力充盈,伤势已全部恢复,这才睁开眼。

一睁开眼,便看见坐在他对面的云燃也在同时睁开了眼。

云燃道:“你如今的经脉凝实,比之从前,已有天壤之别。”

沈忆寒笑了笑,道:“是,短短半年如此进境,也算是诸般机缘巧合、造化弄人,其实侥幸之至。”

他言语间,见云燃盯着自己一瞬不错,微微一顿,转了话头道:“怎么这样看着我,可是觉得短短半年不见,我变化甚大?”

这话带了些轻松的玩笑意味,沈忆寒本来是不欲让云燃因为这半年发生的一切产生太重的负面情绪,才这样打趣,岂知云燃听了这话,却仍是静静望着自己,并不搭茬。

沈忆寒摸摸鼻子,颇觉讪讪,正想再说点什么找补,却听云燃忽道:“……并未半年不见。”

沈忆寒一怔,想起三日前入定时云燃的话——

对了……阿燃说,这半年多来的事,他都记得。

所以,这半年多来,自己的迷茫、犹豫、等待、恐惧,他都知道。

沈忆寒有些无法故作轻快了,空气又静默良久。

这次仍是云燃打破了沉默。

“你一直在等我想起来……我很高兴。”

沈忆寒本来感受有些复杂,听见这句话却微微一怔,抬目看云燃,对上他一双乌沉沉的眸子。

他不知怎的,从其中看到了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他与云燃相识的这千年,一贯知他话少寡语,也不爱和人扎堆凑热闹,各种修界盛事总是能不去的便不去,非露面不可的,点头既走,别人皆以为登阳剑主心冷性冷,这才不屑于与人闲话攀谈——

只沈忆寒知道,他只是的确很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受。

他们相熟千年,在沈忆寒面前时,比起在旁人面前,云燃话已很不算少,饶是如此,他对沈忆寒所说的话,也大多数都是平静的叙述事实,顶多涉及些许对沈忆寒感受的询问。

对自己的情绪的感受,云燃大多数时候,却都是只字不提的。

他甚少,或者……是从未这样毫不遮掩的说“我很高兴”。

沈忆寒顿了顿,轻声道:“阿燃,你也变了很多。”

“能告诉我吗……你身上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你对当日白河城……还有后来魔化这些事,似乎并不惊讶,也并不意外……”

“你如今……到底算是人修,还是魔族?又或者……妖族?”

第111章 极情

云燃抬起手掌,注视着自己掌心看了一会儿,沉默半晌才道:“抱歉,我并非有意隐瞒于你,我的确对入魔一事……并不意外,因为心魔演化增强,其实是我有意放纵为之,但后来失控入魔……乃至魔化,的确出乎原本预料。”

沈忆寒听得此言,怔然良久才回过神来,大感意外:“你说什么……心魔是你放纵为之?”

云燃略一颔首,继续道:“你可还记得,我曾经与你提过,祖师之剑,剑道与剑心有违,长久修行,非问道正途。”

沈忆寒听他所说,也想起当日云燃的话,那时他本来还想究竟该如何将从长乐女君传承中所了解登阳剑意的真相告诉云燃,又怕他受打击太大,冲击道种剑心,好在云燃主动与自己提起他早有察觉,这才让他放下了心。

那时他便隐约觉得云燃欲言又止,似乎有未曾尽言之处。

沈忆寒道:“记得,你当时还与我说,登阳剑已非你剑道修行之基,你亦已在百年前悟得己身剑道。”

云燃道:“不错。”

沈忆寒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放纵心魔……与你己身剑道有关?”

云燃顿了顿,答:“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对。”

“我虽在百年前悟得己身剑意,愿以此为基,问鼎大道,但从前千年,登阳剑已与我的道密不可分,便是我的剑意,亦是受其启惠,脱胎而出,我无法不受其影响,也无法轻易将其从我的剑道之中剔出。”

“登阳剑以动心极情驭剑,但我所悟得己身之剑,却是静心无情之剑,两剑要义,如阴阳两极、日月之分,背道而驰。”

沈忆寒听得哑然,却想起许久之前,在振江城中,他便已经第一次见云燃使出那样雪白色的、洁净无瑕的剑光,再到后来,不远的三日前……他斩断谢小风那邪门的结界法宝,也用的是这样如雪似的无瑕剑光。

与烈烈如火、殷红如血的登阳剑相比,阿燃自己的剑意,外显为这样的形态,的确一个是“动心极情”、一个是“静心无情”。

全然不同。

云燃继续道:“我意识到……两剑要义不同,欲成就己身之剑,必得剥离出登阳剑意,使我可不再依赖与祖师之剑领悟己身剑道,摆脱其于我剑道之影响,也唯有如此,才可得纯粹剑心,可在我之剑道上更进一步,以得极意。”

“故而……我有意将所领悟剑道,一分为二,一为祖师之剑,一为己身之剑,又将我千年来诸般凡情凡心,投入祖师之剑中,如此一来,登阳剑道即为我万种尘缘牵念之根,也为我心魔之影,心魔日渐滋蔓,我亦并不对其压制,只待有朝一日,它彻底产生自我意识,便会与我自己心神,一分为二。”

“待心魔长成之日,会有于我自己心中剑中一场诛魔之战,届时只要诛灭心魔,我便可剔出登阳剑意留在我剑道之中所有痕迹,亦可斩断尘缘,剑道大成。”

沈忆寒听得怔然,他心头百种滋味陈杂,半晌才道:“……所以,你对我……你对我产生感情,渐渐失控,也是因为你放任了自己的……自己的凡心凡情?”

云燃这次沉默了许久,始终未答。

沈忆寒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一时想,是了,他从前便觉得阿燃那样满心大道的度过千年,无一日不在为精进剑意努力的人,忽然对他表露出爱意,本就蹊跷,这样解释下来,才是合情合理……一时又想……可他呢?难道他就是那亟需被他连带着登阳剑一齐斩去的凡心凡情?

若在从前,听得云燃说这样话,他大概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因为他太能理解他的追求和他的大道。

但时至今日,他听完云燃这样冷静的剖白、分析、解释以后,他竟然有一种莫名被对方抛弃和隐瞒的愤怒感。

愤怒……是的,竟然是愤怒。

他直觉的动了动唇角,感觉自己似乎应该说点说什么,若依从前他的性子,他大概既会表达自己的理解,但同时也半开玩笑半遗憾的告诉云燃:

你倒是斩断尘缘得证大道了,平白留我一人在尘世间望洋兴叹。

然而他自己也会心知肚明,这其中并无真正的怨怼——

因为他们是朋友,虽然心意相通、虽然相识千年,有着一份珍贵无比的友情,但是仍然是朋友。

朋友之间,相逢是缘、分离也是缘,没有谁离不开谁。

可尽管如此,现在发生的一切却与他设想中的情形完全不同,那些他似乎“应该”说的话,他也没办法说半个字出来。

直到此刻,沈忆寒才恍然惊觉,原来他竟然变了这么多。

他确信无比,倘若他们已经纠缠至如今,自己真的成了被云燃挥剑斩断的所谓“尘缘”——

他一定会……一定会……

会恨他吗?

他好像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