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厌姝
“断了又怎么样?”
随着连阙重新握紧长镰的刀柄,刀刃发出一阵如受感召的争鸣声,稀疏的黑气缠绕着刀柄而上汇聚向断裂的刀尖:“谁说刀尖断了,就不能用了?”
黑气虽然稀疏,凛冽的煞气却足以令众人不约而同避退。
这一刻已无人质疑他的轻狂与自负,黑气聚集间在刀尖的缺口处凝结成一道虚影。
连阙的指尖划过刀尖,血珠顺着锋刃而下瞬息间沁入便消失无踪,刀锋边的黑气亢奋般盘踞在四周。
黑气裹挟着劲风而下,长镰翻转间直破苍穹。
众人一同看向那把镰刀,挥下长镰的动作在虚空之中的某一点定格,席卷天地的戾气随之倾泻而出。
虚空被横断开,黑气随着斩落的镰刀侵入,将信将疑的众人眼底重燃起了希望。
但是,随着黑气消耗殆尽,空间的裂口并未开启。
“就知道不行。”为首的异化人轻嗤着带着几名异化人一同上前。
一道身影已先一步来到连阙身侧,似无意间挡住他的靠近,亦握住了连阙手中的那把长镰。
连阙怔忪望向身侧,强横的气息瞬间随着温凉的指尖传递而来,稀薄的黑气也随之再次翻涌而起。
景斯言的异能如今只有手环中残存的微薄,那是生生不息的力量,也是孤注一掷的信任。
为首的异化人已行至景斯言身侧,正欲按住他的肩膀,躲在连阙身后那七人似鼓足了勇气,抬起手中的武器挡在了二人身前。
“就凭这些,你们觉得能拦得住我们?”
七人的神色畏惧,但他们更加知道如今可以保护他们的也仅有连阙二人。
几经挣扎后,他们坚定地挡在了二人身前。
“刚好,可以把你们一并解决。”
为首的异化人说着便露出了异化的形态,向着二人张开了布满獠牙的巨口。
就在他们几人即将靠近前,围聚在四周的异化人竟不约而同挡在了几人身前。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异化人未想到方才还与他同一阵营的人如今竟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就是在拖延时间,根本没有什么打破副本的办法,但是,杀了他们我们立刻就能离开!”
众异化人目光闪躲,却并未让开。
“既然有离开的可能,我们也不想徒增杀戮,毕竟代价是安全区也不再安全了,不是吗?”
为首的异化人终于在众人的僵持间面色铁青地败下阵来。
身后尘埃落定,景斯言收回目光看向欲阻止他消耗异能的人。
“你觉得可以,就去做。”
连阙能感觉到宽厚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之上,随之倾泻的力量同身侧的人一般温柔而坚定。
连阙闭起双眼,将感知集中到手中的镰刀之上。
黑气如万鬼咆哮般自二人交握的镰刀内涌出,遮天蔽日的黑气浸染了整片大地。
逐渐汇聚成镰刀的虚影。
当镰刀划破虚空再次落下,黑气溃散前,空间竟当真被划开了一道裂缝。
“成……成功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阙将长镰收起,望向被割裂的虚空。
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众人从最初的犹豫与观察,到确定后劫后余生的欣喜,争先恐后地涌向裂缝,唯恐它在下一瞬就会关闭。
他们在离开前最后看向夕阳下的两个人,目光复杂而虔诚地颔首致谢,方踏过缺口逐一离开。
荒芜的战场之上,最终仅剩下连阙二人。
一切总算告一段落,连阙如脱力般随意倒坐在地上。
景斯言目送过最后一个人离开副本,这才将视线转回石崖边席地而坐的连阙身上,径直走到他身边。
“走吧。”
连阙掀起困倦的双眸,瞥向他伸来的手,并未着急起身只抬头问道:“你也这样觉得吗?”
“什么?”
连阙的声音很轻,景斯言见他并未起身,在他身侧坐下小心靠近倾听他的低喃。
“我没什么信徒,你也不是什么千万人中的一个,倒是我……”
连阙在夕阳的余晖中眯起双眸:“我曾经也不明白神明到底是什么,虽然有很多人说过‘我应该做一个怎样的神’,但是……”
直到他遇到那个在罪恶与利用中成长的少年。
每一次当他以为他将会被时光的洪流推向万劫不复时,那个少年却始终在无尽的黑暗中坚守着心中的善念。
他见过世间万般的恶,穿过荆棘与泥沼,纵然满身污秽也依旧拥有最赤诚无瑕的心。
“是你让我明白,我要做的是一个怎样的神——”
初见时的好奇让他默默跟在少年身后,他也曾猜测着他会在何时走入歧途,被判入地狱之门。
这样一眼便是十年。
他谨记不能擅自干预人间事,十年之间曾为他留下的也不过是那一场无关结局的萤火。
直到那一年他在断崖之上目睹了那场异化围城。
他看着他在海德拉将异能留给了血池中陌生的孩子,看着他带着满身的伤回到N34城却被独留在城外,看着他明明可以离开却选择坚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看着他明明已经失去了无限的异能……却为了防止自己死后二次异化为人类带来灭顶的灾难,在临死前将所有的异化逐一剔除。
看着他在生命的终点留尸荒野无人祭奠。
十年之期,那个他推测会进入地狱的少年最终还是被判到了地狱的管辖,可本该带他离开的神明却放弃了带他离开。
“所以,对我来说你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景斯言惶然怔在原地。
“景斯言。”
连阙见他不语倾身靠近,打量着他错愕的表情:
“你不能……总是让我主动啊。”
残阳之下,景斯言的指尖穿过他颈后柔软的碎发,渴望而虔诚地吻上了他的神明。
……
“……等、等一下……”双唇相触时,浮现的画面让连阙猛然惊醒般将眼前的人推开。
交错的画面中是安全区酒店内的淋浴室,往日温和顺从的男人动作狠戾,二人的呼吸在玻璃上氤氲出迷乱的水雾。
直至一只手挣扎无力地撑向水雾弥漫的玻璃,却在下一瞬被极富占有欲地自背后十指相扣。
连阙僵硬与面前的人拉开距离,想将脑海中的画面甩开:“我们还是先出去……”
覆在颈后的手掌温缓而坚定地摩挲着他的碎发,男人已再次吻上他的唇,堵住了他的话。
只剩下落日余晖下倒影交错的二人。
这一刻,神明终于为他驻足。
第124章 安全区
树丛间被随意搭起的帐篷下,是跳跃中逐渐急促的心跳。
随着心跳声越加起伏,一道人影猛然惊醒般坐起。
帐篷外是朦胧中远处灯火的缩影,惊醒的人心跳依旧急促,他在错乱的思绪中看向双手。
那双手白皙得宛如出生。
他的记忆混乱不清,茫然间帐篷的围帘忽被掀开,他抬起头正对上江雾戏谑的目光。
“怎么?不记得我是谁了?”
贺同舟的目光重新聚焦到江雾身上,记忆最后的画面一点点回笼浮现在眼前,他记得自己明明在楼顶……
“连阙……”
他猛然惊醒般欲起身,这才忽然发觉身上竟未着寸缕。
“这里是哪里?连阙他们呢?我怎么……”
贺同舟慌乱间扯过一旁的被单裹在身上,却忽然意识到:“我不是……死了吗?”
江雾钻入窄小的帐篷,借着稀薄的月光俯身靠近。
“你、你别过来啊!”
“想不到破茧的力量竟然这么大。”
“破茧?”贺同舟茫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江雾视线顺着单薄的床单往下,指尖勾住床单的边缘:“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的构造和功能恢复欠缺。”
贺同舟倒吸了一口凉气,按住了他向下的手:“你别、别乱动!!”
“这么小气?我又不是没……”
贺同舟急得忙掩住他的嘴,江雾的手趁机滑入薄毯之下,让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别、别这样……”
帐篷内的空间逼仄,贺同舟的呼吸不稳,正不知到底该管住他的手还是捂住他的嘴时,掌心却传来一阵黏腻的温热。
贺同舟猛然抬起头,对上江雾淡薄而迷离的双瞳。
他的舌尖扫过掩在唇边的掌心,温热地描摹着他的掌纹与指缝。
“再做一次吧。”
低喃声让贺同舟回过神,他忙将人推开:“不行!这里也不是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