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月竹
警察唏嘘,收了笔,抬手拍拍他肩膀,鼓励说:“没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
江骛点头,提起他的书包,他走了几步,这时警察又喊住他,“哎,小伙子等等,你外套沾了血,我叫人给你拿件外套。”
江骛停脚,他低头看外套,正面没有,他目光又落到右侧,很快在腰部的位置发现了血迹,一块暗红色的血迹。
他记得很清楚,红蟒的血是黑色。
当时碰他右腰的——
江骛两边眼睫毛都重重跳动了一下。
陆嵊!
警察掏出手机要叫人,号码刚拨出去抬头,那道单薄的背影已经背着书包走远了。
前门堵满了记者,江骛是从后门走的,暴雨过后,小路笼罩在雾气之中,远处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长款大衣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隔着不远的距离,都能看出他的冰冷。
江骛眸色微闪,他没有遮挡,掏出一张纸巾,随便擦了擦外套上的血迹,随后脚步跑上前。
停在陆嵊面前,江骛抬起头,眸光明亮,微笑说:“谢谢您又救我一次!”
陆嵊垂眼看他,“黑鳞血蟒不在死亡薄里,你没打败它,今夜死的就是你。”
江骛惊讶,“原来它叫黑鳞血蟒!难怪它流的是黑血。”他又说,“没有您的提醒,我也找不到它的死门——”
“你不是发现了。”陆嵊打断他,深沉的黑眸里没有丝毫情绪,随即他举起右手。
远处闪烁的闪光灯照来了亮光,陆嵊宽大的掌心虽不像江骛那般惨烈皮肉分离,但也血肉模糊,凝固了暗红色的血痕。
陆嵊往前迈了一步,俯身靠近江骛,望进青年的眼睛,薄唇间呼出淡淡白雾,说:“你住进这间凶宅,不就为验证这件事。”
江骛沉默了,陆嵊只说对一半。
他故意到凶宅,想验证的是陆嵊是否是为他的血而来。
是刚才警察的提醒,他才想到不是血,陆嵊是为了他。他受伤,陆嵊会感同身受。
以及他最终的目的,也不是验证猜测,那只是顺带。
两秒后,江骛再次抬头,他的鼻尖几乎就要撞上陆嵊的鼻尖了,他直直迎上陆嵊的目光说:“您放心,我不会借此把柄威胁您,也不追问您原因,我只是有一笔交易想和您谈。”
陆嵊不置可否,他重新站直,示意江骛继续。
江骛确实是要谈交易,“我想租您一间房间。”顿了顿,他补充,“我不占地方,很小一间就行,如果租金能优惠点,再包三餐就更好了。”
陆嵊深深看了江骛一眼,并没有回答,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那辆熟悉的轿车出现在雾气中,停在陆嵊面前。
司机下车开了后车门,陆嵊坐了进去。
江骛提着他书包没动,背脊挺得很值,就在这时,车内传出低沉的声音。
“上车。”
江骛眼眸瞬亮,但还是确认,“您要收多少租金?”
陆嵊的宅子地处繁华商圈,不算装修,就那附近房价,都是六位数起步。
“月考。”
江骛没跟上陆嵊的节奏,“什么?”
“你能通过每个月的月考,便抵一月租金,包括伙食。”
江骛立即提包上前打开了副驾驶,低头坐了进去,同时回头微笑,“您方便回去就拟合同吗?”
陆嵊扫了一眼还开着的后车门,拿过一本书翻开,没看江骛了,“再说吧。”
车外的司机无声流了满头冷汗,赶紧低头关上了车门。
*
回到宅子,虽处于最繁华的商区地段,却安静无比,没有一丁点儿噪音。
江骛第二次来,却是第一次看清了这栋建筑。
通体砌白灰色的砖,一座九层高的望塔位于中间,其他塔楼以马蹄形围绕而建,四周绿树环绕,仿佛是在深山老林,而非繁华市中心。
整个建筑群却没有开灯,只门前有一盏可以忽略不计的照明灯,更显得阴沉。
身后脚步声靠近,陆嵊从江骛旁边走过,前方的门就自动打开了。
江骛快步跟了进去。
黑暗的空间因为陆嵊的回来壁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到玄关,陆嵊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新家居鞋递给江骛,“你住三楼。”
江骛接过鞋,他摸了摸肚子,到底没有开口。
陆嵊换了鞋,没回头说:“往前走到尽头,左转是餐厅。”
接着上楼了。
江骛望着陆嵊的背影消失,琢磨着陆嵊的意思,去餐厅就有饭?
江骛不确定,但他太饿了,整天只吃了一碗泡面一颗卤蛋,又和黑鳞血蟒打斗了一番,现在前胸贴后背一点儿不夸张。
他换好鞋,提着书包前行到尽头,左转又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上次的餐厅。
江骛刚出现,左侧的门就开了,不是公良也,是上次那些手脚锁着铁链的黑影,源源不断端着食物进来。
江骛马上说:“我只要一碗面!”上次铺满桌的食物他记忆犹新。
黑影不动了,但也没有声音,就那么佝偻着腰站着。
江骛还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那扇打开的门就跑出两个穿着厨师服的人。
一男一女,同时问:“中式还是西式?”
男人三十出头,女人也差不多。
江骛说:“中。”
男人顿时沮丧,而女人摩拳擦掌问:“要什么面?”
“普通汤面。”
女人马上回去了,男人则垂头丧气转身,也走了。
走前男人喊走了那群黑影,“去菜院拔野草!”
这栋宅子里充满了不寻常,江骛也不花时间思考,以后住下来,自然会慢慢了解,他依然坐的是上次的椅子,不一会儿,女人亲自端来了汤面,还有一杯热牛奶。
“请慢用。”女人眉开眼笑离开了。
江骛低头看面,从颜色老看,的确是一碗普通的猪油酱油汤面,点缀着几粒青翠的葱花。
但鲜到舌头都融化的香气不断喷到江骛鼻尖。
他拿过筷子,匆匆搅了几下面条,迫不及待开吃了。
面条劲道有嚼劲,咬开还会爆汁,江骛平时吃的都是普通蔬菜肉类,他分辨不出是用什么东西熬的汤,口感清爽,又鲜得像在吃春日最嫩蔬菜尖尖。
江骛风卷残云地吃完了这碗汤面,连一滴汤汁都没有剩下。
他喝不惯牛奶,但不想浪费,还是端起来一喝了。
喝了一口,江骛抿了抿嘴唇,与他以前喝的牛奶不同,没半点儿腥味,只有浓郁醇厚的奶味,回味是淡淡的甘甜。
江骛几口就喝完了。
他放下杯子,侧门就出现几道黑影,麻木着收拾桌子,跪下擦着干净发亮的地板。
江骛冒出一个念头。
这些黑影是无休止地在这栋宅子里工作?
江骛思考着,这时一直消失的公良也终于出现了。
公良也提着几大只纸袋,笑眯眯说:“欢迎入住,我带你去你房间看看。”
江骛弯唇,“麻烦您了。”
公良也领路,江骛跟着他,又走进一条铺着地毯的回廊,江骛注意到这条回廊也是挂着相框,主角还是鸟。
几乎全是他在书里才能看到的鸟。
公良也注意到江骛的的目光,主动放慢脚步说:“这些照片全是老爷拍的。”
江骛点点头,又问:“那些黑影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这时到了楼梯口,公良也顿了顿,说:“他们全是恶灵,生前作恶多端,就被老爷困在宅内生生世世工作。”
江骛不再问了,上到三楼,他才明白陆嵊为何只提他住三楼,三楼就一间卧房,一间大客厅,一间是书房,然后就是一间衣帽间。
公良也停在楼梯口,递过纸袋微笑说:“这是老爷给你的东西。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有需求随时打我电话,饿了就去餐厅,24小时供应。”
江骛颔首,目送公良也下楼了,他挑开纸袋,一袋是新衣服,一袋是药膏。
还有一袋——
装着一只黑色锦盒。
江骛没有忙着开盒子,他迅速观察了环境,客厅里沙发电视,冰箱都有,他又去书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看着就昂贵的书架摆满不逊于云阶月地图书馆的藏书,江骛提醒自己,他租的只是一间卧室,强压住进去看书的冲动,拽过门关上,去了卧室。
卧室不算奢华,算是这栋宅子比较低调的装修了,床却也是两米大床,床品散发着清雅耐闻的香味,床尾还摆着一套叠得豆腐块一样的家居服。
江骛把纸袋书包放到桌上,先去卫生间清洁。
进了卫生间,空间比他之前所住的房子还要大,洗手池的水龙头都是古董级别,架上摆着的日用品全新未开封,雪白的毛巾也是全新。
江骛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其实陆嵊早算到他会来吧?
冲干净手,江骛出去拿着家居服进来,脱掉衣服,他才注意到他胸口,腹部,大腿零星散落着一些浅浅的新鲜伤口,应该是和黑鳞血蟒搏斗时被它的鳞片划到了,他当时手实在太疼,这些细小伤口他竟是全然没察觉。
又提起外套检查,果然被划出不少条锋利的口子,无法再穿了。
江骛把受伤的那只手用塑料袋裹好,进浴室久违地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没有立即换家居服,裹着浴巾出去了。
屋内开着暖气,从浴室出来,他也没感到冷,倒过装着药膏的那只袋子,各个牌子的外伤药哗啦啦掉到桌上,江骛随便拿了一罐,涂抹好伤口,他才套上家居服打开那只锦盒。
揭开锦盖,看清里面的东西,江骛眼里立即迸发出光彩。
他猜想过玉镯在陆嵊手里,但真亲眼见到,他还是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紧紧握住玉镯,按在胸口一会儿,才放回锦盒压到存折上,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思索几秒,江骛掏出手机找到公良也的聊天框,发了一句话,“陆先生用微信吗?””
几秒后,公良也推来一张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