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开天眼遭剧透 第39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正剧 玄幻灵异

千雪浪这话当然不是问询,而是命令,除了嗓音变化,他看上去与之前并无任何不同。

二人目送着他离开车厢,均陷入沉默之中,好半晌,欢情先生才幽幽道:“藏渊好友这回倒是给自己找了个了不得的麻烦。”

任逸绝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闻言落座在欢情先生对面,侧身望向门外,明知千雪浪修为高深,少有敌手,可眼中一失去对方的身影,仍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煎熬之感,回应难免带上些许漫不经心。

“何意?”

欢情先生取出瓶中一枝芍药,吟道:“雪色醉浓露,妖娇净少情。我若没有看错,嫂夫人只怕是无情道中人吧。”

如此艳言——

任逸绝猛然回头,微微眯了眯眼,声音仍显玩味,却隐带戾气:“……不错,不过为了好友的性命,我奉劝你还是说话谨慎些,玉人的脾气可不太好。”

“以好友现在的模样……”欢情先生伸手抚过芍药绿枝,打量他两眼,又摇头一笑,“呵,不知到底是嫂夫人的脾气不好,还是好友的脾气更不好些。”

任逸绝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淡淡道:“你我相交这么多年,我的脾气难道你不知吗?”

欢情先生仍不紧不慢地修剪着芍药,轻飘飘道:“正是因为相识多年,我才明白藏渊好友的性情是何等阴晴不定啊。”

任逸绝默然无语,过了片刻才道:“不要叫他嫂夫人,他……”

如何解释,却忽感迟疑。

“哦?我瞧得出来他还不是,不过好友之意,是不敢?不想?不愿?还是不能呢?”

任逸绝眉头一轩,淡然道:“我无意扰玉人清修。”

欢情先生的手一顿,终于惊诧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打量任逸绝半晌,好一会儿才突然笑起来,摇摇头道:“好一个风雅的藏渊先生,既不愿干扰清修,那你怎么将他带到我这儿来了?我还以为你本就是要扰他的清修。”

“带到你这儿……”任逸绝略感困惑,“什么意思?你这儿……”

他忽然想起方才千雪浪流露出的异常,几乎想起身追去,硬生生按捺住,看向欢情先生的目光顿时一沉。

“哎呀呀,别这么看我,原来你真是一无所知。”

欢情先生以花掩面,芍药在他指尖微微颤抖,似如妩媚人面,娇憨惹人怜爱。

“容殊色!”

“居然连我的真名都喊出来,看来你是真的动气了。”欢情先生挑起一边眉头,懒洋洋道,“不调侃你了,也不必如此紧张,你在我这儿来来往往这么久,何曾见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就算做了,也不当只有那位修为比你更高的嫂……咳,玉人受害。”

任逸绝从袖中取出扇子,轻轻一敲掌心,不动声色地威胁道:“正是因为这一疑点,我现在才有耐心在这里坐着,而不是翻了好友的桌啊。”

“真是见色忘友的恶友啊!”欢情先生挽花捂心,扼叹交友不慎,“如此维护,你还说你没动春心。”

任逸绝挥扇轻摇,自成风流:“你要是没有合理的解释,就是胡乱对我带来的人下手,这与我动春心有何干系,分明是好友辜负我的信任才对。眼下好友竟还胡乱诬陷于我,真是让我伤心啊——”

“好,慢,免,可以了,不必再讲下去,你这副口舌我领教过,再听还是这样心惊肉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再听下去我只怕要欠上你一大笔债。”

任逸绝收起扇子:“解释。”

两字刚落,任逸绝心下倏然一动,想到先前千雪浪这般对自己说话,自己此时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真不知是不是待在一起久了,性子都相近了。

欢情先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慢悠悠道:“我这欢情之名,意为欢爱之心,欢喜之情,说到底还是男欢女爱那些事。你我都是精壮男子,这方面的事不必我多说什么吧。”

“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任逸绝淡淡道,“人之常情,我当然明白。”

欢情先生神色愉快:“我这风月之地,难道只有情,没有欲吗?你我都是多情之人,血热欲浓,闻其香最多只觉心神放松,可对那忘情之人就不一样了。”

他俊俏风情的脸上忽显露出一丝邪气。

“一具无瑕之躯,断情绝爱,从未沾染过世间的烟花风月,可到底并不是一具尸体,一旦欲念勾动,自然比常人更难抵抗。”

“毕竟……”

欢情先生将芍药重归瓶中,意味深长地看向任逸绝。

“这可是平生从未尝过的滋味。”

任逸绝神色微凝,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此说来,只要离开此地,玉人就能恢复如初,倒的确不必担心。

欢情先生见他不语,只当他还在担心,又添道:“你放心好了,此香不过是勾动他的天性,到外头走上两步,香气散去也就没事了。”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任逸绝道,“我是想问好友另一件事。”

“噢?”欢情先生笑道,“什么?”

任逸绝缓缓道:“你之前见过的那位无情道人是谁?”

欢情先生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这一下二人之间的形势骤然逆转,任逸绝不紧不慢地用扇子敲向桌面,缓声道:“一语道破玉人的来历,你要是说他是个雏儿,或是个清修之人,我倒可以理解,怎么偏就是无情道人?”

“还是了不得的麻烦。”任逸绝微笑道,“听起来,好友似乎在此人手上吃了很大的苦头啊。”

欢情先生的脸黑了下来,不情不愿道:“陈年往事,何必要问?”

任逸绝笑了笑:“此人本事这样大,我要是不问个清楚,玉人不巧与那人有旧,来日岂不是害我进退两难。”

“这你倒是不必担心了。”欢情先生眉目微松,忍不住流露出些许小心翼翼的恶毒快意来,“无情道人素来独来独往,哪有这么巧的事。更何况那人本事虽不小,但名声不显,眼下又死得不能再死了,想来与你那位玉人也不会有什么交情,就算有,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事儿只怕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任逸绝心里顿时一沉,故作轻描淡写地问道:“该不会与当年大铸师一事有关吧?”

已死,名声不显,本领又大,任逸绝虽不知道无情道中能符合几人,玉人曾提过未闻锋与花含烟曾经有过一段摩擦,和仙君很有可能是为救他而来。

“你怎么……”欢情先生脱口而出,又及时刹住,“你从何处听来的?”

任逸绝笑道:“这世间何曾有过秘密呢?大铸师如此盛名,总难免有几人说漏嘴。”

“他虽没死,但也封炉,带着这一身本事归隐山林,眼下与死人又有什么不同呢。他就更用不着担心了。”欢情先生冷笑一声。

如果说方才还有猜测,那现在他已能够确定,这位叫欢情先生吃了大苦头的无情道人一定是和天钧。

欢情先生疑窦忽生:“不对,你怎么会突然打听起未闻锋来?”

“好友该不会是装傻吧?我最近惹上些麻烦,正缺一柄趁手的兵刃。”任逸绝知不能再多问下去,面不改色道,“自然要多方探听铸师的消息,若能得神兵法器,总好过现在这样。”

欢情先生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可不是我装傻,是你心眼忒多,又好手好脚地站在面前,我一时竟没想到那上头去。”

“噢?花含烟不曾提吗?”

欢情先生神色微微一动,又很快归于平静,他拨弄了一会儿花瓣:“你应知道,我们俩不过是朋友的情况下,多出一重享受欢乐的情人身份。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她的事又怎会对我说呢?更何况依你我深交,她纵真有什么盘算,也要第一个避着我。”

“那我倒是有一言相赠好友。”任逸绝道,“情魔与血魔已死于我手,不知这消息能为好友从花含烟那里争来多少好处。”

一片花瓣顿时凋零,欢情先生摩挲着软嫩的花朵,似笑非笑地看着任逸绝。

“看来,这才是好友来此的真正目的,如此诚意,我自当投桃报李,好友想交换什么呢?”

“我想知道当今世上是否还有魔奴的存在,亦或者,与魔奴有所关联的人。”

欢情先生的脸色终于严肃了起来。

第55章 蚕花皮影

从欢情先生口中,任逸绝得到了一个略感陌生的名字。

任逸绝才退出车厢,就见等在车外的千雪浪站在不远处,观赏着手中的一样物品。

这让任逸绝心中顿时一紧,连忙走上前来,生怕这玉人不懂规矩,莫名其妙被人送了什么“定情信物”,无常集的东西可不是好拿的。

“玉人手中拿着什么?”

千雪浪转头看他一眼,将手中东西递过,冷淡道:“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不知是什么,没毒,也没咒术。”

原来玉人方才是在检查。

任逸绝心下稍安,仓促握住手中事物,方才看得匆忙,只隐约见是金灿灿的东西,如今仔细观瞧一番,才发现竟是一颗小小的金色蛹壳,金壳入手温润,模样完整,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不知交东西给玉人的是什么人?”任逸绝将金蛹藏入袖中,不紧不慢道,“是一个戴着斗笠的老人家,还是一张皮影人?”

千雪浪挑眉道:“是位老人家,是你的熟人?”

看来是了不得的麻烦。

任逸绝不由得“啧”了一声。

“怎么?”千雪浪疑惑道,“你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

任逸绝揉揉眉心:“要是玉人摊上一样意外的麻烦,想来也绝不会高兴的。不过再不高兴,也要去看看,眼下无端与人结仇实在不是明智的决定,起码要去见人一面。”

“我没听懂。”千雪浪道。

“不急。”任逸绝道,“我会一路上慢慢解释给玉人听,无非是些无常集的琐碎规矩罢了。”

两人又重新起步。

“无常集里有些人不便出面做事,就会找一位中间人帮忙互通信息。”任逸绝边走边说,“原本中间人倒是有不少,如今只剩下几人,来找玉人的就是眼下做中间人最久的蚕老。他擅皮影,要是寻常小事,往往会派手底下的蚕娘来请,既是自己动身,想来是一桩了不得的大买卖。”

千雪浪淡淡道:“找中间人互通信息,听起来像是藏渊先生平日要做的事?”

“藏渊先生的确做过此事。”任逸绝笑道,“牙行的行老也做此事,这天底下最是不缺这样的人了。眼下蚕老亲自动身,又有金蛹为证,看来那位朋友虽羞羞答答地不敢见人,但出手倒颇为大方。”

蚕老到底为谁邀请任逸绝,只有到了他的地盘才知道,多问无用。

千雪浪不再多问,两人又走了一会儿,任逸绝正想着事情,气氛一时沉寂下来,他才又道:“那欢情先生……”

“嗯?”任逸绝回神道,“欢情先生如何?”

“他那车厢中所燃香料,有风月之效。”千雪浪神色不见异常,嗓音也恢复往日冷清,看着一本正经,“可见不是什么好人,你往后还是不要与此人相交过深。”

任逸绝哑然失笑:“玉人可知这是什么地界?”

“无常集。”千雪浪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回答了这个无聊的问题。

任逸绝又笑道:“那么无常集是什么所在?”

自是龙蛇混杂……

千雪浪明白过来,沉默不语,只听任逸绝道:“玉人真心劝告,任某哪敢不听,可既是龙潭虎穴,怎会有谦谦君子迎来送往,那还叫什么龙潭虎穴,不如改名叫做书香门第好了。欢情先生为人虽……确实随性了些,但算不上罪大恶极,至于香料之效……”

任逸绝忽有些动摇。

他对着欢情先生说话倒是痛快,什么雏儿、清修之人都可随意出口,可对着千雪浪实在说不出来,除去害怕红鹭加身之外,另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教他无法开口。

“你说得有理,是我想得少了。”千雪浪不怎么在意他的未尽之语,“只是与虎谋皮,到底危险,不过……你生得这般聪明,只怕也没人能骗到你。”

任逸绝动了动唇,一时不知该不该觉得欢喜。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一辆简陋至极的篷顶驴车面前,与欢情先生那两匹威风凛凛的妖兽不同,车前捆着匹瘦骨嶙峋的驴子,仔细一瞧,却是一团灰扑扑的皮影,身躯皆由线绳连缀而成。

千雪浪可以理解任逸绝的做派,正如他往日怜悯众人弱小一般,可要他放下身段去认识这些人,却是万万做不到。

更何况他因欢情先生的马车才受过其扰,无意再知晓其他车里头有些什么玄机,神色颇见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