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开天眼遭剧透 第60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正剧 玄幻灵异

那人冷笑了两声:“你如今身处三重烟之中,这群魔婴多是胎死腹中,怨气凝结成形,你若稍稍偏爱某一个,他们立刻就会生出嫉妒之心。当然,你要是乐见厮杀,也随你,不过你如今的性命与他们息息相关,别怪我没提醒你。”

千雪浪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方才那婴儿哭泣引来其他孩子的欢笑声。

还没等千雪浪再问什么,那人已狂奔远去。

第83章 自幼多情

任逸绝奔回镜渊,猛然吐出一口血来,灵泉清澈,血色如蛛丝般洇入水中。

他望着水中倒影,只见水中人不复往日俊朗面容,生成一番可怖的魔相,肤色黝黑带鳞,更为可笑的是,这具被囚困多年的魔身居然远比人身更为高大强健。

昔日折磨着任逸绝的魔气,在这一刻尽情释放而出,彻头彻尾在身躯里自如地游走着,带来强大的力量。

也一点点吞噬他的人性——

任逸绝头痛欲裂,仰天长啸一声,竭力回忆起先前的记忆,不愿意被魔气完全吞噬。

当日在幽影泉内,诛魔剑感念任逸绝一片赤诚,愿暂借他驱使。

可是驱使仙器,又岂是简单容易的事。

诛魔剑几乎抽空了任逸绝所有的灵力,到后来,任逸绝根本不知道是自己在驾驭诛魔剑,还是被诛魔剑所驾驭。

任逸绝只隐约记得,自己重创白玉骷髅之后,对方见势不好遁逃而去,之后又有一条青龙来卷走了璞君,他有心阻止,却无奈体力不支,无法追上。

而随着灵力的耗尽,诛魔剑对他的影响越来越深。

等任逸绝松开手时,他的皮肉已被剑灼烧得几乎见骨。

之后任逸绝的大半意识就被体内的魔气所吞噬,他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只是不希望怀里的人就此死去,而冥冥之中流烟渚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

于是任逸绝在昏昏沉沉之时,将诛魔剑留在了幽影泉里,抱起千雪浪奔入茫茫烟雾,随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等到任逸绝勉强恢复神智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与千雪浪在一处异常陌生的地洞之中。

地洞非常巨大,不见有打扫的痕迹,却洁净无尘,下陷着一方略小于地洞的胎池。

说是胎池,是因为此处观之犹如一个鸡卵,水光萦绕其上,形成薄膜,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地脉脉跳动着,几名婴儿蜷缩身躯,在水中飘荡,令人想到女子的胞宫。

任逸绝挣扎着从温热的水中醒来时,发觉千雪浪正漂浮在身侧沉沉熟睡着,神色宛如婴儿一般天真,不见半点中毒的模样。

苏醒的婴儿正在他们身旁嬉戏玩乐,将他们二人当做桥梁一般爬来爬去,不住啼叫,玩得尽兴之后,就俯在两人身上休息。

任逸绝瞧见其中一名魔婴小手小脚,行动笨拙,甚是可爱,不由得将他抱起,伸指一点他的鼻头,微笑道:“是你们将我跟玉人带到这儿来吗?”

他不动还好,如此一动,身旁魔婴倏然纷纷转过脸来,天真可爱的小脸顿显露妒火恨意,齐齐上前来扑住任逸绝,要抢占他怀中这个位置,一时间婴啼不绝,雪藕般的小胳膊互相挥打撞击,不甘示弱地在胎池里缠斗起来。

任逸绝只得急匆匆地将怀中孩子松开,任由他在胎池之中飘荡,这群婴儿这才松开抓握的手脚,安详平和地在胎池里再度陷入熟睡。

如此不明不白的情况,叫任逸绝摸不着头脑,他生来性子执拗,遇到不解之事非要查探个一二,绝不肯稀里糊涂,更何况眼下关乎性命,自是不能随意。

因此任逸绝挣出胎池,重新落地。

才刚离开胎池,任逸绝就感到一阵眩晕,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再度苏醒,正向全身蔓延,可他感觉不出是什么,只好先就近观察附近。

才要出洞口,任逸绝就被浓郁的魔气逼得回返,体内躁动越发严重,可却全无苗头,他坐在胎池旁缓和片刻,这才发现胎池之内并非清气,也非是浊气……

这种异常之地,任逸绝记得自己曾听师父说过一些,自天地混沌初辟,世分清浊,可有些所在格外特殊,仍能留存下最为原始的鸿蒙之气,因地利而成万种形态。

有些鸿蒙之气会吸收身旁清浊二气,形成巨大的风暴;或有一些潜伏于地心之中,运气好一些化为地气,坏一些就成为毒火烈焰等等。

正在任逸绝冥思苦想之时,忽然听见一声嬉笑,只见一个魔婴飘荡在自己身后,蹬腿摆手,欢快不已,他无奈地摇摇头,正要伸手去捏那小脸:“好坏心眼的孩子,你来调侃我是不……”

他声音忽止,只见自己的手掠过了这婴儿,似完全触碰不到胎池,不由得一怔。

那婴儿好奇地睁大眼睛,瞧了瞧他,又瞧了瞧水,咯咯一笑,伸出小手来抓住了任逸绝。

任逸绝这才被拽进胎池之中,不知为何,一进到胎池之内,他忽觉心神安定,朦朦胧胧得又想要睡去,不由得一凛,挣扎起身。

花费半日功夫,任逸绝总算闹明白情况。

这群胎池之中的婴胎与其说是魔婴,倒不如说是婴灵,多是因意外胎死腹中,或是出生时不幸夭折,且已生出灵识。

他们的身体要么是被分娩出安葬,要么就与母亲共同死去,可初生的意识均不认为自己已经死亡,以至于魂灵飘荡世间,恍恍惚惚之间受此地鸿蒙之气所引,以为这是母体,均没入鸿蒙之气中沉睡。

鸿蒙之气无始无终,无清无浊,正是大道最原始的面貌。

而胎儿在母亲腹中生长,溺于羊水之中,不受清浊所区分,同样是最为原始的模样。

这些婴灵不知在这道鸿蒙之气中沉睡多久,在三重烟内至今不曾消散,想来是鸿蒙之气与这数名婴灵相连,受其影响变化,最终成为他们共同的地母,异化之后形成眼前这方胎池,永远地孕育着这些终生不会长大的孩子。

婴灵们常在胎池之中玩耍,偶尔也会外出,受魔气沾染,因此性情格外善妒好斗,而胎池与婴儿紧密相连,若非他们允准,常人根本无法接触胎池。

任逸绝不由想道:“不知百无禁知不知道此地。”

他才从胎池之中出来,能感觉到胎池之内的鸿蒙之气是极佳的疗伤圣物,眼下别说体力,身上的伤势都已恢复如初。

可是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一股不祥之感隐隐自心头升起,却说不出来缘由。

之后任逸绝短暂失去片刻记忆,等到再醒来时,他已不知何时回到镜渊之中,且模样大变,成为了一个面目可憎的魔人。

不过数日,任逸绝又再度失去过两次记忆,只能勉强记得自己与某个人见了几面,对方交代了些什么,可具体是什么,对方又是谁,却根本记不清楚。

虽有许多要紧事该想,但魔性带来的狂暴情绪与强烈的爱憎之心,几乎将任逸绝的神智冲垮,他如今远比之前更躁动、更易怒、也更容易嫉妒与好斗,分不出半点精力思考,只能将眼前要做的事暂且做完。

偶尔有几次,任逸绝趁着神智还清楚时勉强修行师父传下的心法,就感觉体内魔气涌动,痛不可当,不由得怒火大起,杀意骤盛,只觉得心头一团烦躁,恨不能大开杀戒。

如此一来,也只好暂罢修行。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魔身非常适应魔气,因此能够长时间地出入甚至滞留在三重烟中,任逸绝花费了几日功夫就找到了地母胎池所在。

不过任逸绝连日来被自己的异常折腾得晕头转向,怕误伤婴灵与千雪浪,通常只在神智还算清醒的时候来到胎池探望。

他虽不知银环生的本事如何,但璞君曾在生死搏斗时发过几次护心针,敌人均化为一滩血水,知其毒性甚是剧烈。

千雪浪中针之后仍能说话甚至挥刀,已是远超出任逸绝的想象,可纵然他再有本事,剧毒侵入心脉,也得想办法化去才是。

地母胎池如胞宫孕育新生,任逸绝知能疗伤,却不知道能否解毒,即便再是心焦如焚,也只能暂且等待效果,好在千雪浪的面色一日好过一日,想来再多温养几日,就能够完全祛毒。

就在这时,几只婴灵又爬到任逸绝身上来,抓着他的头发衣服玩闹。

任逸绝望着他们,脑海之中忽然转过几个疑团:“我当时为何会往三重烟奔来?这些婴灵又为什么待我这般亲热?纵然他们喜欢与我玩,可力气不大,如何能生拉硬拽得动我,必然是我主动带着玉人入这胎池之中。”

“而我……那个我又怎会知道三重烟内有这方胎池?”

正当任逸绝头痛欲裂之时,千雪浪终于醒了过来。

任逸绝见着他清醒过来,只觉得喜不自胜,长久以来一人独处,不知多么孤单寂寥,这一下欢喜之情实在难以压抑,恨不得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当任逸绝走到千雪浪身旁,见他双目无光,眉头微蹙,显然是正在忍耐痛苦,忍不住看了又看,既觉心痛,又感到诡异窃喜,可见着他不理会自己,心中暴戾顿生,不由得抓住他的手喝道:“你在找什么?”

不……不对劲。

明明是想关心玉人,可与千雪浪一说起话来,任逸绝就克制不住自己。

任逸绝松开手倒退两步,硬生生忍住胸中愤懑,只想道:“玉人没听出我的声音来,他没认出我,他也看不见我。”

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呆呆站着,突觉得有些伤心,他已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伤心过了。

任逸绝胸口如堵,顿时提掌打在山壁上,吓得婴灵顿时窜动起来,不知所措地飘在空中,他们还不知什么叫愤怒,什么叫悲伤,只是被巨响惊吓到。

任逸绝见着他们也远离,郁气更浓,连击数掌,几个婴灵怯生生地想过来搂着他,可任逸绝眼下心智混乱,如何敢与他们亲近,便将其喝退,又竭力告知千雪浪详情,才奔逃出去。

说是告知,倒像恐吓。

游萍生是位极儒雅的君子,任逸绝自幼为他教导,生性虽是跳脱,偶尔爱戏弄人一番,但也从未如此失礼过。

任逸绝只觉得心跳不止,他自幼多情,可除去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再没像眼下这般情绪强烈过。

七情六欲似完全脱出管束,彻彻底底地失控了。

第84章 爱欲情火

又过几日,千雪浪渐感好转,他本目不能视,连日来已隐约能看到些许光明,知是毒性正在消退。

那魔者来过数次,千雪浪与他说过两回话,只觉得这人性情古怪至极,几乎算得上喜怒无常,他心中不由想道:“真该叫任逸绝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麻烦人物。”

不过还有一点,叫千雪浪格外奇怪。

这名魔者有时候暴戾非常,有时候却文质彬彬的,千雪浪曾在昏沉之间,听他逗弄过身旁那些婴灵,与他们亲昵说话,模样很是正常,可不过片刻又会勃然大怒,像是完全无法自控。

千雪浪本以为这人只是性情特别尖酸刻薄,不好相处。后来忽然想到,这魔者举止如此怪异,也许是神智有缺,因此清醒时言语条理清晰,犹如常人,发狂时又似濒死野兽。

眼下魔者虽能克制,甚至好心带自己来此疗伤,但他一旦失去神智,难保情况会如何。

要是在平日,千雪浪当然全无畏惧,可眼下他重伤在身,余毒未消,那魔者魔气甚浓,想来是个强敌,更何况还有这群无忧无虑的婴灵在身旁,纵是再如何高傲,也不至于全然看不清形势。

于是千雪浪轻轻抖动着胎池之水,婴灵迷惑不解地凑近他身旁,好奇地伸出小手触碰他的脸颊与身体。

千雪浪挨个抚摸婴灵的小小脸蛋,淡淡道:“下次那人再来时,你们不要再凑过去,知道了吗?”

婴灵不解地嘀嗒叫了两声,凑在他脸颊上撒娇,显然没有理解。

没被摸到脸蛋的婴灵顿时恶狠狠地咬在千雪浪的手指上,千雪浪眼中只是隐约有光而已,还无法完全看清,难免有所遗漏,他不由得皱皱眉头,并不着恼,只是挣脱开来,又去抚摸被自己落下的那几名婴灵,这才将这群孩子安抚成功。

他在此沉睡多时,对这群婴灵已有简单的认知,他们无法长大,当然没有什么趋利避害的念头,更没有善恶之分,甚至也不会掩藏自己的喜憎之心。

与这样一群孩子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如此脆弱、单纯、柔软的生命。

“你说,他们能够听懂吗?”

就在这时,一团黑影忽然涌入千雪浪的眼中,他模模糊糊看到身旁坐下一个颇为高大的身影,背挺腰直,似乎微微侧过脸看过来。

常人说坏话叫人抓包,难免心虚,千雪浪却没什么歉疚感,淡淡道:“若不教,他们怎能听懂?”

“呵,你是在教他们吗?”

那黑影忽然凑近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胎池膜与千雪浪对视,千雪浪本就不善察言观色,如今眼中只有光影交错,更是浑然不觉对方的心思。

“只是教导,还是真心实意地想要逃开我?”

魔者声音愈发冷厉起来,隐有发怒的痕迹。

千雪浪淡淡道:“有什么区别?你性子如此阴晴不定,前日忍得,昨日忍得,哪怕今日还是忍得,或许这一生都能忍得,也可能有一日忽然忍不得。不是吗?”

那魔者呆了半晌,浑身发起抖来,显然已是气急。

千雪浪自然感谢他救过自己的性命,若只有自己一人,倒也无碍,这身旁这群无忧无虑的婴灵已是魂魄,不过是滞留此间,要是就此魂飞魄散,未免无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