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沙雕
雷文的脸上浮现出惊怒、恼火,而后是慌乱无措。
但当康柯准备提出帮助时,雷文忽然抬起了左手。
他显得有些犹豫,又很坚定,灰色的剔透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紫红的光泽,而后——
所有曾奔涌的还复归来。
曾醺人的于祭台上方凝聚成一条硕大无朋的、遮天蔽日的紫红色巨鲸。
澄净的天空中,巨鲸长鸣着摆尾,空无所依地游向矮人的方向。
矮人大军发出愤怒的吼声,纷纷摆出迎战的姿势,但那条巨鲸掠过他们的头顶没停,而是游向更远的方向。
“?游过头了?”
“是想给什么人传信吗?给临近的领主?”
负责领导这次袭击的矮人领袖却在困惑后骤然怒吼:“不——他要炸毁我们的领地!阻止它!阻止那条鲸鱼!!”
老窝即将被炸,被逼上梁山的人类有可能背水一战,拼死杀敌,但矮人?
不不,矮人怎么可能放得下他们宝库里那些宝贝呢?就像自由是刻在妖精灵魂中的律令,守财奴也是每个矮人生而有之的天性。
追赶着天上的鲸鱼,矮人大军雷霆万钧地来,又声如奔雷地走了,挥一挥衣袖,只留下被推秃了一小片的兰登山。
密室里,还指望看旧日神器与今日暴君激战的老南斯:“…………”
#@¥不是!就这么简单??啊???
这就,就捏个鱼,矮人大军就退了??
不对啊,不对啊暴君!你以前不是这么迂回救国的,你都是直接杀掉任何冲到你面前挑衅的人的,为什么不杀矮人?
杀呀,杀了这仇不就结下了?记仇又心胸狭窄的矮人不就会掏出任何能掏出的东西,至死方休地纠缠你了?
为什么不杀!!
第34章
祭台下,康柯用欣赏的眼神及时予以小菇正反馈。
虽然这计谋仍然略显粗糙,毕竟大军逼境,近在咫尺,能有几人像雷文这样,可以一己之力,造出令矮人忌惮、可脱离造物主活动的造物?
雷文计谋的成功,建立在强大力量的基础上,本质依旧是简单粗暴的。
但这对雷文来说就够了。有力量干嘛不用,闲得没事挑战魂系游戏吗?
“我这是来自作文选题的灵感。”雷文使劲压住嘚瑟的嘴角,看似不在意,实则一下一下拿眼睛偷瞥康柯,“就是那篇《当鲸鱼从巴比伦边升起,水稻应该怎么办》——”
“哦,我忘了。死猫你来得晚,没做过那道题。”
突然被菇暗喷了一口孢子的朝辞:“……”
被迫写面试小作文很光荣吗?他可是免试录取的。
外敌刚退,一猫一菇隐隐又有了互挠的趋势。
大家长熟练地打马虎眼:“继续仪式吧,先把这件事了结了。”
矮人的军队虽然退了,但他不认为老南斯的计划会到此为止。
整个过程中仍有不少疑点,比如隐居多年的矮人为什么突然发动袭击?为什么袭击的是西边的龙骑士,不是东边更好拿捏的人类?老南斯在这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插了哪些手?
外在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还是先把爵位拿稳了,再应付外敌。
继承仪式在雷文的要求下重新启动,小罗德子爵及军队被押入地牢。
台下的子民欢呼嘶吼,乍一看哪里像是一位侯爵的继任仪式,不知情的估计会以为这是农奴推翻可恶领主的狂欢。
隔着水镜,这欢呼声一路震颤着传入N的耳朵。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水镜中的雷文,忽然又有点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主要是想象不出从前那个小疯子居然能露出如此畅朗的笑,还毫不在意地拿炼金术替台下的子民们捏酒杯,高举科洛迪的酒杯为台下的狂欢斟酒。
他以海因男爵的身份参观过帝都的酒会,那个小疯子即便在场,也只喜欢一个人躲在清静的角落当阴郁的蘑菇。
沉思、挣扎、郁郁寡欢、自我嘲弄……他能从那小疯子脸上看到很多充满自我攻击性、也对他人充满攻击性的负面情绪。
他曾以为雷文的结局,将会是在无法自我和解的痛苦中自戮,或是在愤怒的宣泄中被杀死,可现在……
如果那真是雷文,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以及——如果巴尔德现在也在看,那狗东西现在还好吗?
——巴尔德很不好。非常不好。
用狗血一点的语言来说,他此时的心情就是“他从没这么对我笑过!”、“究竟是谁?是谁改变了他!”
可不悦又有什么用呢?
他进又钻不进银镜,爬到雷文身边去,退又不能拿无辜的圣骑士和牧师撒气。
继承仪式已经结束了,他就算现在赶回圣殿,拿到传送卷轴,也无济于事。
巴尔德:“……”
一只圣光金毛缓缓地闭眼,自闭了。
今晚入睡,他指不定会半夜清醒过来,恨不能扇自己一嘴巴:为什么不答应主持?为什么不参加继承仪式?
而远在帝都的老南斯公爵,刚从自闭中走出来。
他的破防只在一瞬间,但看着与民同乐的暴君,老南斯的嘴角还是重新溢出了一丝冷笑。
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暴君,很难对付。
但一个心中有了牵挂的暴君,就像是被打上了鼻环的牛,想要牵着走还不简单吗?
他琢磨了片刻,招来手下:“找个和老斯威特那边挂钩的人,给我们的新任侯爵大人传个信。就说当年克里斯汀阁下的死……”
·
老南斯的妖言惑众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送到,所以现在的暴君还有心思满脸不高兴地黏家长:
“你为什么又隐匿行迹?来参加我的继承仪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过去的经历,塑造出一个什么事都爱多想、往坏处想的雷文。
好比此时,他就在想:院长是不是又打算做个过客了?
他遇到的第一任院长,好色,但善于伪装。
在那个色胚伪装的时期,他还是对疗养院有过一定的了解的,知道在罗曼大陆之外,还有无数世界,而院长们的使命,就是在这无数世界中穿梭,缝缝补补。
有些院长重情义,会时常回到旧世界,和故友重逢,有些就不。
他们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奔赴下一个世界,所以尽可能少的和世界中的人产生联系。
康柯显然就属于后者。
哪怕现在退休了,他还不乐意跟最后这几个世界产生联系,不想接收来自妖精一族的幼崽在疗养院内定居。
——但这也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误解。
雷文看着康柯的眼睛,试图看清这个人究竟是真的喜静,还是习惯了孤独。
他的人生只有短暂的二十一年,想看透一个几千岁的朝辞都难,更别说看透在三兆世界中穿梭,实际年龄少说得有三兆上下的康柯。
康柯则奇怪地看了雷文一眼:“我可以不隐身,但你想好怎么解释我的身份了吗?”
不等雷文回答,康柯又一连串地说:“解释了,别人会不会信?会不会引起误会?比如怀疑我是皇室遗裔,你的舅舅,或者你母亲生前的新欢……这些误会,会不会引来新的忌惮?现在的西南能不能承受得住更多的风波?”
更重要的是:
“处理这些事,一定很耗时间吧,你现在要外勤、种田、上课、代写报告、写更新,撑得住吗?”
“……”牛马石化了,自动获得沉默debuff。
什么能够打醒文艺的青年?是残酷的现实!
雷文从文艺中醒来,怨妇一样地走回了社畜的岗位。
他准备带领子民去兰迪山考察,那片被大军砍伐干净的山地,刚好可以栽种新的果树,倒下的木材则可以做家具,或者出口贩卖。
朝辞则在送走牧师后,又回城堡处理了几小时事务,午饭时提着外卖,溜达回院找康柯: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
哪个都能下饭,康柯不甚在意地说:“坏的吧。”
朝辞道:“之前最坏的设想还是成真了,各地都拒绝向我们送粮。”
虽然说是“最坏的设想”,灰毛猫还是挤到康柯身边,揣着双手而坐,俨然不怎么在乎这点麻烦的样子:
“哪怕用这些漂亮学生的脑袋想,也能猜到是帝都那边给的下马威。”
“东南也就算了,它跟我们之间还夹着一个矮人堡垒。今早这仗一打,不敢送粮不奇怪。”
“可是西北呢?东北呢?”
“我们可是早就付了定金,那时候不说,这会儿才说没有现货,真该死。”
为了追星,偶尔吃谷的系统顿时暴怒喷火:【所有的预售无现货都该死!!】
康柯优雅地拿虾……嫌麻烦,理所当然地推到牛马面前,示意代劳:“那什么时候才有‘现货’?”
朝辞毫不介意地溜去洗手,坐回来给康柯拨虾:“再有五六个月吧。”
五六个月,罗曼大陆都入冬了。
从盛夏熬到隆冬,这是让西南民集体辟谷修仙么?
康柯被这出名为“故意为难”的滑稽剧逗笑出声:“好消息呢?”
“巫妖王那边的半年三章谈妥了。”朝辞不知从哪摸出一碟醋,剥好的虾仁丢进去。
“而且,救回来的人祭里,有一个曾管过巫妖塔的仓库。”
“她说为了养活人,塔里有一处仓库堆满了粮,再加上城堡粮仓里的,大概能让西南熬到今年秋末。”
只是秋末而已,入冬都熬不到。如果得不到这仓粮食,能熬的时间更短。
短短数个月的倒计时,足以将想玩仁君剧本的暴君逼向暴躁,撕开剧本露出暴怒嗜杀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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