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柴帽双全
郭朝阳自然不会留情,将入城至今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不至于添油加醋,但光是所述的那些实情,却也是句句指向苏寒云。
“我徒儿和朝阳先后两次遭遇魔修截杀,城外这次姑且不论,城中那次,苏城主的人为何会那样及时赶到现场,带走魔修后又为何会突然一齐死在狱中,苏城主可有解释?”裴九徵抬眸看向苏寒云,他语调平缓,面色也淡漠如初,但其间质问之意,却是让屋中众人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郭朝阳曾经也质问过苏寒云同样的问题,得到的是化神期山岳般沉重让人几乎直不起背脊的威压,以及那句“本尊如何行事,岂需向你等小辈交代”的冷斥,而今质问的人换成渡劫期的裴九徵后,苏寒云自然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回应了,不过他的态度也并未好上多少,只冷冷道:“无可解释。”
屋中气氛顿时更加僵硬。
“那些魔修是因为反噬而亡,并非寒云之过,那夜他其实……”顾今朝似乎是想帮着解释一二,却被裴九徵打断:“尸体何在?”
“烧了。”苏寒云犹如一块冷硬的坚冰,每每开口,都不给局面留任何缓和余地。
裴九徵则犹如飘逸的云,清淡的风,苏寒云这般说话,他的眉目依然无波无澜,只用一双静水流深的黑眸安静看着对方。
“魔修尸身留着无用,焚烧确实是正常流程……”顾今朝正欲再次开口,却有几人匆匆从屋外而来,将他的话再次打断。
“师尊,找到了!”卢新洲带着几名同门走进屋中,他们搬来了两具陌生尸体,摆在裴九徵和苏寒云之间,所有人的目光中央。
屋中一时议论纷纷,不明白剑宗这是何意。
“诸位。”卢新洲向裴九徵行完一礼后,便转身对屋中众人道,“这是我与师弟们昨夜潜入城主府中地牢,抢在被焚毁前得来的两具前日死于狱中的魔修尸体。”
“你们竟潜入城主府行窃?!”虽然卢新洲全句未用一个偷字,但一名玄武城长老还是立刻意识到了这个行为的本质。
“事急从权。”卢新洲大大方方道,“我们若不如此行事,证据岂不就焚毁殆尽了?你们玄武城的内鬼岂不是又能安然隐匿?”
闻听此言,原本想跟着发难的长老们一下安静下来,从城中出现魔修踪迹开始,几乎种种迹象都表面玄武城内必有内鬼,即便不提郭朝阳杜子衡他们的遭遇,就说这样多的魔修竟然能悄无声息地在玄武城内蛰伏了不知道多久,没有城中人配合是绝无可能的,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身居高位,如此才能为魔修们大开方便之门,这些天郭朝阳他们虽不知晓,但玄武城内部确实开展过多轮排查,只是他们未能查出什么结果,可能是他们能力不行,也可能是内鬼压根不在他们排查的范围之中,毕竟他们大多是向下调查,顶多查查同级,再往上,那可就不太好查了。
“这尸体上有何证据?”一名长老道。
“按照两位城主所言,魔修应该是死于反噬,但诸位请看。”卢新洲并指一指,便射出一道疾风,掀开了魔修身上的衣物,露出其下的剑痕。
这道剑痕贯穿丹田而过,一击致命,刃口极细极薄,且明明是贯体而过的伤痕,却是一滴血都未曾流出,是以方才被衣物遮盖时众人都未曾发觉这道剑伤,而此刻掀开衣物观察,便看到伤口处的血肉仿佛被什么极寒之物瞬间冻结了一样,萎缩卷曲,且这剑气冷寒之意残留至今,封冻着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伤口,不让血液渗出。
“这是……?!”立刻有人认出了这剑痕,惊疑不定地看向苏寒云。
玄武城中,唯有苏寒云的月影剑有此等冷寒锋锐之剑意!
铁证在前,几乎无可抵赖,哪怕是一直为苏寒云辩驳解释的顾今朝此刻都忍不住面露愕然,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寒云,颤声道:“怎、怎会如此……”
“认吗?”裴九徵看着对面两人。
苏寒云沉默不语。
“定是在审讯时魔修突然动手偷袭,寒云才会动手杀之!”顾今朝似是回过神来,即便事情至此,他仍然在为苏寒云辩驳,虽然这个辩驳是如此苍白,不过金丹的魔修,在狱中关押多日后,如何能有能力偷袭化神期的苏寒云呢?
“认吗?”裴九徵又问一次。
苏寒云仍然是沉默,但片刻后,他突然冷笑道:“是我做的又如何?”
“你为何要如此啊?!”一名长老忍不住发问。
按理说,苏寒云曾与顾今朝一起诛灭过前任魔尊劫火太岁,是除魔卫道的正道英杰,同时也是玄武城主,名望权利财富,他俱都拥有,到底为何要舍弃这一切,与魔修为伍呢?
“我为何如此,诸位难道不清楚吗?”苏寒云冷寒的目光扫过在座的玄武城长老,众长老们似是想到了什么,一齐静默下来。
苏寒云却仍在说:“我为玄武城落得如此境地,如今大限在即,我为自己图谋,又有何错之有?!”
“当年苏卓羽一事,你确实是为玄武城付出良多,但怎可因此便与魔修合作呢!”有长老痛心疾首,“引魔修入城,无异于引狼入室,闹不好可是要酿成大祸的!”
“十年伤痛不在你身,你自然是说得轻松!”苏寒云讥嘲道,“酿成大祸又如何?当年若没有我,城中该有多少死伤?今日即便因此生灵涂炭,也不过是偿还我的!”
承天剑宗这边不知道什么苏卓羽一事,但从对话中也不难猜出一些前因后果,卢新洲道:“据昨夜在城外被擒获的魔修供述,他们这段时日分散在城中地下,一直在用阵法抽取忘川河中生气,忘川河是死生轮回的大河,生气与死气相依而存,交融圆满,贸然抽取河中生气,必然造成轮回秩序的失衡紊乱,河水激荡,震动从地眼处传达到地上,想来便是玄武城这段时间频繁地动的真正由来。”
“而魔修们抽取这些生气的用途,应该便是为了苏城主治伤吧。”卢新洲看向苏寒云,修为低的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已至元婴,多少也能看出苏寒云周身灵气隐隐有逸散之相,这是大限将至命不久矣的征兆。
“不错。”事已至此,苏寒云倒也冷笑着承认了。
“不!绝非如此!”顾今朝突然站起身,像是很激动,然而他还未将话说完,便有一柄冷寒剑锋,抵在他的脖颈间,划出一道浅淡却也触目的血痕。
屋中众人一惊,下意识地跟着起身,各自捏好法宝法诀,苏寒云到底是化神期,他若是准备鱼死网破,即便身负伤病,却仍不是好对付的。
卢新洲等人也是各自戒备,唯有裴九徵淡然坐在原位,对眼前变故波澜不惊。
顾今朝怔怔地看着持剑指向他的苏寒云,一滴血珠从脖颈的伤口处滚落,沿着月影剑身,滴落在地。
或许是被剑气所激,顾今朝明明没有召唤,日曜剑却突然从他丹田中飞出,悬立在他和苏寒云身前,剑身不断颤动,犹如某种哀恸的嗡鸣。
苏寒云握着月影剑的手却依然很稳,便如他的声音那般冷硬决绝:“你炼的那些丹药注定无用,我丹田受损,十年间灵力不断逸散,药石罔效,死期将近,唯有忘川河中的生死轮回之力或可逆转,但今日事情既已败露,我无论如何都再无生机。”
“不……”顾今朝喃喃着,他好似预见了什么,颤动的眸光破碎成某种哀恸至极的绝望。
“死生有命,就这样罢……”苏寒云冰冷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疲惫,他最后看了顾今朝一眼,久到彷佛要看遍两人这分分合合的一生,但最终他还是闭了闭眼,低低叹道,“结束了……”
说完,他手腕翻转。
“不——!”顾今朝虽及时握住苏寒云翻转的手腕,止住月影剑下刺的剑势,但无形剑气却也同时射出,便如魔修尸身上的那道剑痕一样,贯穿丹田而过,一击致命。
“你这是何苦啊?!你这又是何苦啊——?!”顾今朝抱住脱力倒下的苏寒云,平日的威仪气度俱都不在,在这一刻,他像是凡人一样失态哭喊。
苏寒云用最后的力气抚上他的脸颊,像是有些留恋不舍,但随着眸光渐渐涣散,这只手终究还是无力垂落。
“所以……苏城主自尽了?”路乘听到这里愣了愣。
“对啊。”郭朝阳点点头,“三日前就自尽而亡了,他跟魔修勾结做下那些事,就算不自尽,玄武城以及整个修真界也是容不下他的,而且他本身就因为伤势大限将至,计划败露后,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活不了多久,自尽倒还体面些。”
“他的伤势是因为十年前的事?为什么说他为玄武城付出良多?”路乘之前也听过苏卓羽一事,但他听来的似乎并非事情的全貌。
“其实事情经过跟我们之前听得也大差不差,就是苏卓羽所做的事比我们之前想的要更恶劣。”郭朝阳道,“他因为嫉恨苏城主,下手暗害欲取其性命,并不只有我们之前听的那一次,而是许多次,下毒暗杀等一切卑劣歹毒的手段,苏卓羽几乎都用过,他行事这般狠毒,正常来说是要严惩的,甚至处死都不为过。”
这要搁他们承天剑宗,这等心术不正残害同门之辈,早在苏卓羽第一次对苏寒云下杀手之际,就该被就地正法了,但是玄武城……
“就像之前说的,玄武城内部对血脉族系比较看重,对同族也几乎不会处以死刑,而且苏卓羽的生父生母又是地位高的苏家嫡系,且对苏城主有过一段照顾养育之恩,和其他苏家长辈一起求情施压下,苏城主也就一直没有真正追究,虽然族中对苏卓羽也有罚责,但他还是屡罚屡犯,在这般放纵下,十年前,苏卓羽终于是酿成大祸,他又一次暗杀苏城主失败,但他执念成魔,竟是丧心病狂地将自己作为献祭,启用威力巨大的邪法,要拉苏城主,甚至大半个玄武城的无辜百姓陪葬,苏城主为了阻止这一切,冒着极大危险在邪法将成之际冲入阵中将苏卓羽击杀,却也丹田受损,从此伤病缠身,体内灵力不断逸散,注定命不久矣。”
“十年,已经是用玄武城各种灵丹妙药吊着的结果,丹田是修行的根基,受损后基本没法治愈,想来苏城主也是因为受不了这样慢慢等死的折磨,才会行差踏错,跟魔修合作的吧。”郭朝阳虽之前对苏寒云多有气恼,但此刻事了后却也为对方的遭遇有些唏嘘,“他本该是得万名敬仰的英雄,眼下却成为城中地动的元凶,遭百姓唾骂,如此折腾一番,又是何必呢。”
是吗?苏寒云是因为受不了慢慢等死的折磨才会跟魔修合作的吗?路乘想到四日前的那个下午,他坐在苏寒云的别院中与对方一起赏花,苏寒云当时说的那几句话,可不像是看不开生死之意。
“也未必完全是因为看不开生死的缘故,我想苏城主对玄武城,以及城中百姓,或许是有些怨怼的吧。”杜子衡突然开口说,“十年前苏城主杀苏卓羽一事的真相,仅有玄武城的世家上层知晓,苏卓羽行事太过歹毒,与魔修无异,欲拉半座玄武城百姓陪葬的事更是骇人听闻,传出去有损苏家的名望,因而此事被苏家长老们强压下来,外人所知的只有苏城主亲手杀了自己堂弟的结果,就像我们那日所见的,有许多百姓甚至觉得苏城主德行不端,所行太多残忍呢。”
“明明是救了大家,却被如此误会,心生怨怼,倒也不奇怪,这应该也是苏城主最终如此的原因之一。”郭朝阳点头应和。
似乎是说得通了,虽然路乘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可他也说不出怪在哪里,便也没有说出口。
三人说话时,商砚书一直百无聊赖地旁听着,已经落幕的好戏再听实在没什么趣味,但在听到苏寒云与魔修合作的事暴露,畏罪自尽的结局时,脸上却是突然又多了一丝兴致盎然之意。
他突然问:“顾城主这几日在做什么?”
“顾城主……”郭朝阳想了想,才说,“好像是伤心过度,守着苏城主的尸身,一直闭门不出吧,反正这几日搜捕城中魔修余党的事都是我们剑宗还有玄武城的长老们在负责,顾城主没管过。”
“对了。”郭朝阳又想起来一件事,他抱着胳膊,下巴微抬地看着路乘,洋洋得意道,“我师叔现在正在城主府中,你要是想见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不要。”路乘很干脆地拒绝。
“我师叔可是很难得能见到的!而且再过两天,等清剿完城中魔修,我师叔可就走了!你想见都见不到了!”郭朝阳气急道。
“见不到就见不到,我本来就不想见。”路乘不为所动,同时往商砚书怀里一靠,抱着对方的胳膊说,“我要跟我师父在一起。”
商砚书摸摸路乘的脑袋,笑容愉悦。
杜子衡说:“商前辈和路乘道友既然回来了,那还准备回城主府中居住吗?”
“玄武城内这几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想来城主府内非常忙碌,我和爱徒就不去叨扰了,在外面随便找间客栈住下就行了。”商砚书装模作样道。
杜子衡点点头,道:“城中魔修已经被清剿大半,想来住在外面也不会有危险,我和朝阳还有事,便先走了。”
他们走在街上本也不是闲逛,而是有正事办,只是意外遇到了失踪多日的路程商砚书二人,才坐下来闲谈一会儿,如今确认对方无事,自然该继续去办正事了。
两人辞行离开,只是郭朝阳被路乘反复拒绝,却还犹不死心,抱着一定要让路乘见识一下他光风霁月的师叔让对方开开眼界的想法,临走前还说:“等事情忙完了我再来找你们!”
路乘撇撇嘴,即便是他,也能看出郭朝阳打的什么主意,他其实本来是无所谓见不见的,他对那什么仙尊完全无感,但因为郭朝阳那种得意洋洋的卖弄态度,让路乘生出一种叛逆心理,他就是不见,哼!
第040章 后会有期
路乘和商砚书找了家客栈住下, 自回到玄武城后,师徒两便整日闲闲地窝在屋中,郭朝阳杜子衡则连同一众同门一起, 这几日在城中来回奔走, 忙得可谓是脚不沾地,除了协助玄武城清剿城中魔修余党, 他们还有另一项要务,查清萧放的下落,以及他与苏寒云合作的目的。
根据几日的调查以及从陆续被捕的魔修口中得到的情报,萧放确实在玄武城中出现过, 且停留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苏寒云与萧放合作是为了抽取忘川河中生气,为自己疗愈伤势,萧放自然没有平白助人的好心, 他一定也有所图谋,而他所图谋的, 或许才是真正危险可怖的东西。
忘川生气被抽取会造成轮回秩序的紊乱,进而引发城中频繁的地动, 但忘川河也有自我净化修补的能力,只要不在短时间内抽取过量的生气致使轮回秩序的彻底崩塌,缺失的生气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 这或许也是苏寒云决定如此行事的原因, 他自认为此举尚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后果,即便地动, 也不过死几个凡人而已, 若是没有他,这些凡人大概也根本活不到这个时候, 就像他说的那样,不过是偿还罢了,而且只要一切操作得足够小心,此事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他依然是风光无限的城主,不再有伤病之痛,将死之限。
苏寒云的行为虽也为人不齿,但尚不到特别丧心病狂的地步,而萧放则不然,论实力,他或许比渡劫期的前任魔尊差一些,但他的残忍与嗜杀比之劫火太岁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其豢养男宠的极乐殿更是犹如人间炼狱一般,殿中徘徊不散的血腥气和哭喊声,据说连许多魔修都闻之骇然,这样一个魔头亲自来到玄武城,其所图谋之事,即便尚未暴露出特别严重的后果,却也难免不让人心忧难安。
只是苏寒云已死,死前也并未供述出萧放与他合谋的目的,线索一时中断,虽然玄武城在苏寒云自尽后不久就带走了其所有的心腹下属进行讯问,但不知是否是因为苏寒云行事太过缜密小心,这些心腹下属们似乎对其与魔修勾结之事全然不知,唯有苏穆有些可疑,在郭朝阳他们第一次遭遇袭击那夜,便是苏穆最快带人赶到现场,也是苏穆带走了所有魔修,这些自然都是受苏寒云的授意,但苏穆一面坚称不知道什么苏城主跟魔修勾结一事,一面在被问及那夜为何那样快到达现场,苏寒云叫他带人过去到底是做什么时,他却又缄默不语。
仙门不像魔修那样残忍,会用搜魂术这类直接摧毁被施术者的神智,使其变成一个口歪眼斜的白痴的邪法,但在审讯时,却也是会用上些刑讯手段的,尤其此事还事关重大,苏穆被关在狱中这几日没少受刑,但他硬是什么都不说,无论什么人问,受怎样的刑责,都只是沉默以对,直到他入狱的第五日,来问他的人变成了顾风。
苏穆眼下是重刑犯,以顾风在玄武城的身份地位按理说是没资格来狱中看望或是参与审讯的,是拜托承天剑宗帮忙说情,才以他是苏穆的好友也许可以问出什么的借口得到了这次见面的机会。
不过,顾风进来后却是什么正事都没问,而是在牢房的栅栏前坐下,安静打量了一会儿四肢都被压制灵力的锁链锁住,连个简单的净身咒都施展不了,满身血污,看起来狼狈非常的苏穆。
“真是好久没看过你这么狼狈了。”顾风感慨说,“上回好像是去执行什么押运任务结果遭遇了劫道的魔修,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苏穆靠坐在墙壁旁,像是很疲惫,闭着双目,并不搭话。
顾风自顾自道:“那时候整个押送队伍修为最高的队长也就金丹大圆满,魔修却是元婴,大家稍微抵抗了一下,便没想再管了,为了批货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得,就你较真,明明也就刚晋升金丹,非要死守着那批货,其他人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满身伤,差点把我吓死,不过也是因为这件事,你被苏城主注意到,被他特令调到亲卫队中,还专门给了你治伤提升修为的丹药,慢慢有了今天。”
不然以苏穆的天赋,以及跟顾风一样同为偏远旁系的出身,是万万混不到如今的地位的,可以说苏穆有今天,完全是苏寒云一手提拔而来。
苏穆仍闭着眼,并不接顾风的话茬,只道:“我不能说。”
他睁开眼,对着空处喃喃道:“苏城主对我有恩,我不能说……”
“我不是来要你说的。”顾风摸摸脑袋,“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城主怎么就成跟魔修勾结的坏人了,这几天城中发生的事我到现在都没太弄明白,不过你不说肯定有你的理由。”
“我听剑宗那边的人说,他们这两天从魔修口中又得来了些新进展,魔尊萧放跟苏城主合作是因为想要几件城中所有的天阶法器,长老们清点库房时确实也发现这几件天阶法器无故丢失了,看起来是合理了,但大家都觉得萧放的目的恐怕不止几件天阶法器那么简单,也不知道这魔头到底是想做什么。”顾风语气忧心,但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萧放数日前就已经离开了玄武城,他既然已经走了,魔修又尽数被清剿,想来玄武城的事差不多也要告一段落了,你这个事说大也不大,他们总不会关你一辈子的。”
“等你出来了,我请你喝酒!”顾风爽朗笑道,这便是他来此的目的,不是要审讯逼问,也不是要怜悯同情,只是来告诉他最好的兄弟,他相信他,且会备上好酒在外面等他。
“嗯……”苏穆倚墙坐着,声音仍然很疲惫无力,但唇角却微微上扬了一下,就好像为这具疲惫不堪的躯体注入了一股挣扎向上的生命力。
在苏寒云死后第七天,一切俱已尘埃落定,无论是对魔修的清剿追捕,还是对萧放目的的调查,都已经基本有了结果,虽然这个结果并不如何让人信服,就像那日顾风说的那样,萧放除了想要那几件天阶法器外,他与苏寒云合作是否还有其他更可怕的图谋?不过萧放既然已经离开玄武城,且在抽取忘川生气的各处辅阵与主阵接连被捣毁后,玄武城的地动也已经停止,虽尚有些善后工作没有完成,但却是跟剑宗无关了。
“我师叔明天早上就要走了,是真的要走了,你再不见真的没机会了!”郭朝阳这几天一得空就来客栈找路乘,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那急切的样子就差没直接跪下来求路乘,他师叔真的超厉害,就跟他去见一面吧。
“不见。”路乘“哼”一声,拒绝得毫不留情。
“你——你会后悔的!”郭朝阳气急道,“我师叔那么厉害的人物,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可能!”路乘自信道,“我师父才是最厉害的,各方面都是。”
“你都没见过我师叔!”郭朝阳还想再说,但是被杜子衡拦住了,虽然他也觉得他师尊是个各方面都很厉害的人物,但倒也不必强求所有人都这样想,就类似情人眼里出西施,依路乘和商前辈的感情,大抵无论旁人如何厉害,在路乘眼中,都永远是商前辈最优秀。
“路乘道友和商前辈还准备在玄武城停留吗?”杜子衡道。
路乘看向商砚书,商砚书微笑答道:“还准备再待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