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和他的小萤火虫 第48章

作者:禾花 标签: 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轻松 日常 玄幻灵异

夏天的雨下个不停,青菜坏得好快,雪沛蹲在房檐下看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出去走走。

丁佳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语气:“没必要你再跑一趟啊,我出去就成。”

雪沛摇头:“不用,你盯着我也很辛苦的。”

说着,他就把自己荷包打开:“你是不是没什么钱了,我听说陛下给你的金子都赢光了,实在太不应该了。”

丁佳立马摆手:“别,哪儿用你再给我钱啊!”

雪沛已经把金块掏出来了:“陛下不是说了,让你听我的吗?”

他冲着丁佳笑:“并且我也不知道这会儿,还能再去哪儿买菜吃饭……拜托啦。”

丁佳就继续挠头,只好给金子收下。

眼看着雪沛已经打着伞,一步步地迈入雨中,他才连忙抓起旁边的伞,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上。

而出门的刹那,丁佳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几道身影悄然消失,在雨水的掩盖下,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听到了也无所谓了,雪沛充耳不闻。

他就这样静静地往前走,雨太大了,泥点溅到了衣衫下摆,留下些许痕迹。

丁佳叹了口气。

他想起那天,侍梨老人和胡太傅带领众多学子,齐刷刷地在门外跪下,说国君不可荒淫无度,沉溺享乐!

山呼海啸。

跪的却不是陛下,而是雪沛。

也不是在宫中,而是麻奶奶胡同。

雪沛正在院子里黏风筝呢,被外面的动静唬一跳,小孩都吓着了,被母亲捂着耳朵抱回屋里,王大海把门栓上了,满头满脸的全是汗,说小仙君,你千万别出去,小仙君——

雪沛还是出去了。

那个被陛下特意从深山里请出来,极尽尊敬和礼数对待,亲自相迎,给予赏赐,想要求他为雪沛祈福的侍梨老人,跪在最前面,正连连咳嗽。

他太老了,雪沛看了眼,觉得他好像一支快要融化完的蜡烛啊。

燃烧的火焰不会太亮,但是依然可以引来目光。

好多的百姓聚集起来,一块儿往这边看,焦急的马蹄声越来越快,可侍梨老人已经伏在地面,求雪沛不要再勾引圣上。

学子都是听圣人言长大的,慷慨激昂。

但读了那么多的礼义廉耻,骂出口的,怎么也都是些腌臜的话呢。

雪沛不想听,他觉得有点脏。

禁卫军很快就控制了现场,训练有素,银白色的铠甲闪着寒光,学子们护着侍梨老人,说这是读书人的种子,不可折辱!雪沛也被人群裹挟着,他帮忙推开侍卫的刀鞘,喊着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啊。

可还是见了血。

雪沛不太解,那个看着一脸木讷的年青人,怎么就一头撞到禁卫军的刀上了呢。

明明——明明只是抽出了一点,吓唬人用的。

雪沛想起萧安礼的安慰,说虽然伶人看到了咱们,朕说有传言就处死,但都是吓唬的,你放心。

看吧,说是吓唬,还是会伤了人。

周围乱糟糟,像是往滚油里浇沸水,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呢,雪沛低头去看,蜡烛燃烧得越来越矮,烛油蔓延到了他的脚边,侍梨老人满脸沟壑,伸出布满褐色斑点的手,冲他笑——

“抓到你了。”

那天晚上,雪沛第一次做噩梦。

他冷汗淋漓地坐在床上,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萧安礼能给他揽进怀里,当时萧安礼也做噩梦了,梦见他消失,所以才请来德高望重能赐福的老先生,想着讨点吉利的话,萧安礼的心是好的,并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朝野震动。

连太后都亲自出面,斥责陛下胡作非为,愧对列祖列宗。

萧安礼冷笑:“朕胡作非为?”

“先帝驾崩时,外有强敌入侵,内有奸佞当道,朕竟不知大齐都可卖官鬻爵!每年的白银丝绢茶叶全部往外送,割地,赔款!只图苟且,只图一时安寝!”

厅堂内鸦雀无声。

“朕对得起黎民百姓,对得起河山,”萧安礼额角突突直跳,“现在去太庙里,朕也有脸当着祖宗的面,说朕在位这些年来,收复了关山十八州!”

太后顿了顿,艰难地挤出:“你没有子嗣……”

“没子嗣的帝王多了,少我一个不成?”

萧安礼整个人都阴恻恻的,仿佛笼着寒冰,这段日子以来,陛下慢慢地转了性子,变得和煦体恤,人也爱笑许多,大臣们喜不自胜,几乎都快忘了,他曾经是怎样说一不二,刚愎自用,用的又是怎样的雷霆手腕。

毕竟,这是位能力挽大厦之将倾的人君。

“之前的文帝没有子嗣,但在位期海晏河清,长治久安,”萧安礼咬牙道,“前朝灵帝共有二十六子,结果兄弟不睦祸起萧墙,为了东宫之位手足相残,乱了整整十年!”

他很少这般情绪激动,以前再怎么叱责大臣,摔东西时,也都是简短而不耐的呵斥后,扭头就走。

“又不是没有宗室子弟!”

今日劝谏的,都是高官显爵的重臣,数十人跪得整齐,萧安礼一个个的从面前经过,挨个看他们的表情:“你们是看这两年日子好起来了,就给朕找不痛快?”

无人敢直视他的目光,只觉得被刀子似的眼神剜过。

片刻后,萧安礼猛地直起身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关朕有没有什么子嗣屁事!”

一枚青花云纹瓷瓶应声而碎。

太后吓得退后两步,抚了抚胸口:“皇帝这是要做什么,你、你若真是喜欢……”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大臣们:“留在身边,打发时间也未尝不可,干嘛动这么大火气。”

对于太后而言,她对朝政毫无兴趣,也是被架出来的,内心没觉得这算多大的事。

不就是宠幸了个男子么,至于如此大动肝火,闹得鸡犬不宁的,谁还没点喜好了。

只要陛下肯低头,敷衍几声,她觉得这群大臣也不会再继续嚷嚷,等这口气下去了,抓紧时间办场选秀,充斥后宫,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是陛下突然冲她一笑。

太后被唬得头皮发麻:“皇帝,你这是……”

“留在身边是必然的,”萧安礼不紧不慢道,“只是得选个良辰吉时才好,朕之前是有些唐突了,还没下贴,也没三媒六聘,实在不合适。”

话音落下,原本低着脑袋的大臣们,全部给头扬起来了,嘴巴瞪得很大。

太后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但她太了解皇帝的性子了,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所以这些年来母子二人,一直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就是她从不会过多干涉,乐得清闲。

都怪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大臣,天天催她出面!

户部尚书颤巍巍地开口:“陛下此言,莫不是要娶那男子为……妻?”

萧安礼慢条斯:“嗯。”

短暂的沉默后。

“万万不可,后位怎可由男子来坐!”

“说出去不成了笑话!”

“陛、陛下三思啊!”

只有礼部尚书擦了擦汗,谄媚地笑了起来:“陛下今日可能心烦意乱,不如改日再议?”

说不定是陛下嫌他们管得太多,干脆拿件匪夷所思之事,来吓众人一大跳,毕竟和迎娶男人比起来,宠幸算得了什么,史书工笔,大概连寥寥的几句话都不会添。

“若是你们觉得不可,”萧安礼情绪似乎好了不少,已经坐回椅子上,单手撑在额侧,“朕嫁也行,这次得多置办点嫁妆。”

陛下不要脸,真的滔滔不绝地报起单子来,给自己的身价抬得那叫一个高,大有给国库搬空之意。

甚至还带着羞赧的笑。

在震惊的嚎叫声中,陛下刻意放低的声音,就无人注意。

“毕竟那个小穷鬼……贪财。”

所以,陛下若是带的财物多,雪沛一定喜欢。

-

雪沛叹了口气:“……哎呀。”

好容易找到了饭店,人家不卖给他。

表面功夫还在做着,说公子你看,外面下着雨,我们早就打烊了,还请另觅他处。

但话语里的嫌弃溢于言表,甚至连一个半大孩子都探出头说,这不是那个狐狸精吗?

话音落下,就被家人连忙捂住嘴巴,畏惧地看过来。

丁佳恼了,捋起袖子冲过去:“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好啦,”雪沛连忙叫着人,“我正好也想换一家呢!”

这会儿雨渐渐小了点,丁佳被雪沛连推带搡地拽出去,又一脚踩中泥坑,气得嗷嗷骂了好几句,才转过头看雪沛:“跟我回宫吧,主子离不开您!”

雪沛犹豫了下,松开拽着丁佳胳膊的手,没说话。

“您什么都别怕!”

丁佳说着,还往后面啐了一口:“陛下这些年来,大风大浪的,什么没见过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而已,再说了,他们那群人才最恶心呢,什么烂糟事没干过?”

他很生气的模样:“主子才是真正洁身自好的!”

雪沛笑了:“我知道呀。”

丁佳是真的气坏了,怒火攻心,连雪沛都一块儿怼:“你知道个屁,别看他是天潢贵胄,以为是什么金枝玉叶,实际上过得跟苦行僧似的,这些年来,我从来没见主子在心里惦记过谁!”

他说着说着,居然有些淌眼抹泪的:“好容易有个记挂的人了,干嘛啊,闹成这个样子!”

雪沛张了张口:“我……”

“呸,一个个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实际上乱得没眼看,屋里头娶小妾,外面养小馆的比比皆是!我不是拿你比的意思啊,我就是替陛下委屈!”

丁佳抽了下鼻子:“反正就是,我难受!”

雪沛连忙宽慰:“别难受了,等会儿我请你吃饭,还有那几个盯梢的……陛下派了多少人呀,别大家坐不下了。”

他一边说,一边漫无目的地找饭馆,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雪沛还挺喜欢的,觉得心里会很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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